第一章 電影票

第一章 電影票

1999年7月13rì,上海,雨!

今天從天擦亮就飄起了細雨。

早上六點,天應該大亮時,卻在漫天的yīn雲一卷之下,整個天地間都沉浸在yīn晦無邊之中。早起的人們就現,四周細雨飄飛,被伴隨的一陣陣狂風,吹成了無數歪歪的細線。

今天又是星期二,劉來又準備去看電影了。上海影城每星期二早場都是半價,所以劉來選擇這天去看電影。儘管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可以用風雨交加來形容,但依然阻止不了劉來觀影的熱情和腳步。

劉來是個電影迷,好片子他都喜歡看。並且一定要到電影院看,他喜歡那的視覺和音箱效果,以及無比在家比擬的氣氛。

現在的電影票太貴,動不動就要五六十塊,甚至上百元,所以劉來選擇在星期二的早場去看半價電影。

劉來是個節儉的人。並且他的收入也不高,他從上海大學畢業后,就被推薦分配到了上海圖書館工作,做了一名最基層的圖書管理員。

這時代,大學生畢業已經沒有什麼正式的畢業分配製度了。但又屬於教育、勞動人事制度改革不斷深化的過渡期,所以學校還是會在國家就業方針、政策為指導下,為了提高應屆畢業生的就業需求,每年畢業前,會和一些企事業單位、用人單位、人才市場聯繫,將一些招聘會辦到學校來,着重對本學畢業生進行推薦。

劉來在沒有任何家庭背景和托關係的情形下,能夠通過層層篩選、面試,最終能得到這份每月也就只有一兩千塊的工作,很是不易。

當然在劉來好多家中有點背景的同學眼中,這根本不能算是份工作。那是時候的畢業生,要麼去zhèngfǔ的機關單位,更多的流行進外企,中外合資等企業。那裏的收入,比劉來這種上不上,下不下的工資待遇,不是高一點兩點。

可是劉來還是乾的很踏實,很是珍惜。劉來為人老實,家境更是不怎麼樣。不但家裏大部分親戚都是普通老百姓,父母更是在拼搏一生,才進入中年階段時,就先後早亡,留下了劉來一人。

劉來的父母年輕時,都是響應國家上山下鄉的號召,從大上海去了雲南西雙版納邊陲插隊的知青。

當時劉來的父母都屬於太年輕,也不知道上山下鄉,插隊落戶,以及雲南這個地方具體是怎麼回事。反正當時全國上上下下都在流行這個,劉來的父母也就這麼在居委會、學校、知青辦走馬燈似的動員和忽悠下,又因為家裏人口着實不少,為緩解家裏的經濟狀況,就報名去了雲南。

最初劉來的父親,那時還有點男人的熱血想法,就是想參軍。有這種想法的男人,或者確切點說是男孩,當時很多,也很普遍。但因為劉父家庭出身不好,家庭成分是地主。那時候這家庭成分,可是很重要的,左右了他們那一代好多人的一生。

劉來的父親在想參軍沒指望的困境下,留在城市裏也沒人管安排工作。家裏人口又多,在那個年代不光是經濟壓力大,連吃飯都成問題。不插隊也沒別的地方可去的劉父,所以也只能去了雲南。

一撥撥的知青,男男女女,一到雲南的西雙版納,就傻眼了,周圍全是綿延起伏的山脈,和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和橡膠林,除了由茅草屋和竹樓圍成的農場,走上百十里地,翻好幾個山頭,也看不見半個人影。

劉來的父母那時還都小,但那一輩人,能吃苦。就這樣,他們就在那邊陲之地紮下了根。根本不懂真正的戀愛和婚姻是什麼的兩小無猜,卻因為打小鄰居間的感情,極其到了這麼一個要啥沒啥,兩眼一抹黑的困難之地,就在那吃苦耐勞的八年中。兩人因為打小的感情基礎,在那裏相知相守的產生了愛情。隨後就是結婚,並生下了劉來。

在劉來兩歲那年,這些上山下鄉的知青,終於被鄧爺爺給解放了。7o十年代末,八年前大批上山下鄉,落戶農村、邊陲城、鎮、農場的知青終於被落實政策,可以返鄉了。

在這場牽扯甚多的知青返鄉中,無數娶了,或是嫁了雲南當地人,或是夫妻來自兩地的知青夫妻,面臨的兩難的抉擇……

這場聲勢浩大的返鄉政策,足足影響了兩代人的命運。國家這個政策是好的,像劉來一家,就得到實實在在的實惠,回到原籍,落實戶口,還安排了工作。但對於有些人,有些家庭,卻成了妻離子散的一個起點……

劉來的父母雖然已經在雲南結婚生子,生活了八年之久。但家人都在上海,思鄉之情也早已是難以抑制。好在兩人都是來自同一個城市的人,落實政策時,沒什麼困難和過多選擇的舉家回到了故鄉——上海。

劉來的父母在回上海后,都被安排在一家加工油漆桶的工廠工作。

劉來的父母從邊疆農場返城,通過一雙手,一生辛勤和不懈的努力,不但有了自己的住房,和安定的生活。

進入八、九十年代,劉來的母親在經歷下崗大chao后,劉來家又趕上了動遷。劉來家花了差不多一生積蓄,買下房子的產權后。裝修完新房的劉父,一病不起。很快經醫院檢查,劉父已經是肝癌晚期。劉父為了家庭,為了妻、子,放棄了所有治療,回到家中拖了五個月不到,就撒手人寰了,享年不過四十九歲。

劉來的母親,在傷心之餘,也被照顧重新安排在了一家招待所當服務員。劉母為了供養劉來讀書和維持整個家庭,拚命的工作,並包辦cao持着整個家庭的家務。

在劉來終於大學三年級時,劉母終因cao勞過度和積勞成病,病倒了。劉母在一九九七年年底,因尿毒症,腎積水、腎功能衰竭等疾病的折磨和並之下,去世了。

這一年劉來二十二歲!

還算好的是,劉來的媽媽去世時,他已經成年了。劉來也很懂事,在最後一年親戚朋友的照顧下,順利畢業,並有了這份工作。之後的兩年裏,特一直很珍惜目前來自不易的安定生活。每月除了必要的開銷,自己還能存下點“老婆本”。他那點錢,除去必要的開銷和老婆本,其實就所剩無幾了。

劉來倒是沒什麼不良嗜好,不抽煙,不喝酒,也就喜歡看書,看電影。書不用買,他在圖書館工作,閑暇時可以隨便看。看電影就不能了。不過電影劉來只看看星期二的早場,半價,而且一般一個月才來一次。

劉來是個上海這個時尚之都中的典型好男人,當然也是個平凡無奇的市井小民。你看看他,平凡的工作,低微的收入,一心只想過好自己那點看似安逸的rì子。一米七四的不高個頭,不算英俊,只能算是過得去長相,倒是還算白凈。他幾乎一層不變的平淡生活,又有點摳門的xìng格,所以25歲的劉來,到現在也還沒女朋友,也就不足無奇了。

冒着大雨的劉來,早早地來到了電影院門口,劉來趕的是八點的第一場。所以售票處都還沒營業,由不綉鋼鐵條組成的捲簾門只開了一小半,透過玻璃門和裏面還算通明的燈光,看見裏面的工作人員在忙碌的準備着。

閑來無事的劉來站在售票大廳的突出門檐下避雨,同時正向里張望,像小孩似的盼工作人員快點來開門。

突然,身後有人出聲道:“朋友,要買電影票啊?”

劉來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長的jīngjīng瘦,很是黑的傢伙,背着個單肩包,一臉尖嘴猴腮樣,正抖動着手中的一疊卡片,擠進售票廳的門檐下。

他又說了一邊剛才的話,人已笑嘻嘻的,露着滿口的黃牙和難聞的口氣,擠進門檐里,和劉來並排站在一起。

老來電影院的劉來,猜到這傢伙可能是“黃牛(上海人對販買一些票證職業的特殊稱呼)”。平rì里,因為劉來都是看早場,所以都沒碰上過這票靠販票為生的“黃牛”黨人。

但作為土生土長上海人的劉來,對於“黃牛”還算並不陌生。“黃牛黨”的稱謂,是上海人用於描述一堆人在那裏搶購物資或票券,有如“黃牛群之sao然”的現象。

這種“票販子”在běijīng行話叫“拼縫兒的”,而上海人稱之為“黃牛黨”,還有更形象的比喻把這類人稱之為“票蟲兒”。

黃牛活躍於排隊購買門票的人龍附近,在中國,黃牛亦會乘net運,炒賣火車票。

不過,在中國改革開放前,還被定xìng為“投機倒把罪”的這些黃牛黨,一度有些被滅絕了。但在改革開放后,又如雨後net筍般冒了出來。

劉來對這些黃牛黨的傢伙沒什麼好感。劉來聽周圍的朋友、同事說,有人上當受騙這些黃牛的不在少數,所以也就沒理會跟他主動搭訕的這個黃牛。

那“黃牛”看劉來沒理他,依然厚着臉皮繼續對劉來遊說道:“朋友要買電影的話,我給你便宜點。”

劉來挺煩這種“黃牛”,這種人不光販票,有時是和出售這些憑證的員工勾結,賺取豐厚的利潤。還有些就是用一些假票騙人,買些假票、假證什麼的,從中謀取利益,所以劉來不願和這種黃牛打交道,更別談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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