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爭奪

第三章 爭奪

寧芙蓉原以為,今日只有她一人入府。上了轎子之後,才發現裏面坐着四五個與她差不多出身的年輕姑娘,她們神色各異,有哭哭啼啼的,有冷淡無所謂的,還有兩三個高興興奮的。寧芙蓉進了轎子,一個捂住手帕哭的姑娘,給她挪了一個位置。

有個吊銷眼的姑娘,上下掃了一眼寧芙蓉,扯着嗓子道:“喲,哪裏來的村婦啊。”這聲音刺耳得很,寧芙蓉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好歹也是寧朝英特意給自己置辦的,紗質衣裳,尋常村婦如何穿得。遂意識到,這是被人妒上了。寧芙蓉不搭理此人,倚靠着轎壁,閉上了眸子。

那吊銷眼姑娘,宛如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瞧着寧芙蓉好顏色,便生了歹計。她正好與寧芙蓉隔着那哭啼的姑娘,遂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你換個位置吧。”哭啼姑娘沒多想,便起身與那吊銷眼姑娘換了位置。

寧芙蓉察覺到身邊有響動,還聞到一股子濃烈且劣質的香粉味,心下有些不適起來。但聽得那吊銷眼姑娘又扯着嗓子:“怎麼這麼沒教養,我叫你,你不應我啊?”

寧芙蓉睜開眸子,欲要轉頭過去看此人,吊銷眼姑娘五指便颳了下來,寧芙蓉反應敏捷,眼神好使,看到了吊銷眼姑娘五指尖尖的指甲,登時一用力,按住了她的手。

前世童年時,她便差點被二皇子的女兒刮花了臉,也是用的這招將人制服了,這才沒有毀容。寧芙蓉怒道:“你想做什麼?刮我的臉?”

吊銷眼姑娘被她戳穿,臉上飛紅:“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誰要刮你的臉?我是不小心。”

寧芙蓉冷笑一聲:“你自己心裏在想什麼,你自己心裏明白。”

聽到轎子裏的動靜,李瑞家媳婦的一掀開馬車帘子:“姑娘們,吵什麼呢?”

吊銷眼姑娘惡人先告狀,捂着自己的臉說:“姑姑啊,你要為我做主!方才這姑娘想要刮我的臉呢!”

寧芙蓉看了一圈轎子裏的其他人,她們明明都看到了,卻都噤聲,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態。她攥緊吊銷眼姑娘的手,掰動她的手指頭:“姑姑,你看到了吧,這姑娘的手指甲都能給人刮出血來了,你再看我的手指甲,前日剛剪的,一點也不長。我是傻了,才用自己的手指甲去刮別人的臉?這是潑髒水,惡人先告狀!是她想要刮我的臉!”

吊銷眼姑娘神色慌亂:“不是啊,姑姑,真的不是!”她刻意裝柔弱,哭了起來,梨花帶雨。寧芙蓉冷笑道:“你也未免太自作多情,我何必要刮你的臉?對我有什麼好處?且不說,你的姿色平平,根本不值得人嫉妒。何況,這大家去府里哪位主子院中,都早已經是定好的。既然前程已定,又何必憎恨於人。”

李瑞家媳婦愕然,方才寧芙蓉在寧朝英家中,還算是乖巧,她還擔心寧芙蓉過於柔弱,在弱肉強食的府里支愣不起來呢。如今這一出,倒是顯露出她不好欺負的性子來了。李瑞家媳婦心底有絲暗喜,這寧芙蓉是算個可造之材。

倒是另一位,吊銷眼姑娘,實在是有些蠢笨了。以為自己惡人先告狀,能佔得先機,其實更是蠢上加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寧芙蓉姿色勝出她許多,寧芙蓉根本沒有必要去刮她的臉。

“桃紅,你啊你。”李瑞家媳婦指了指江桃紅,“早先你就在你爹娘面前與我說過,在府中收斂性子,低調行事,再謀個好前程。現在府都沒過呢,你的嫉妒心就起來,還用這麼卑劣的手段,這麼欲蓋彌彰的告狀,你這樣可不成,我不想讓你入府,你自己回去吧。”

“不要啊,姑姑,”江桃紅哭起來,“剛才是我一時糊塗!”

寧芙蓉道:“一時糊塗?若不是我反應快,你的一時糊塗,就會讓我毀容了!”

李瑞家媳婦給了寧芙蓉一個眼色,讓她閉上嘴巴。寧芙蓉抿了抿嘴,手倚靠在轎子的欄杆上,扶住自己的腦袋。

李瑞家媳婦朝江桃紅伸出了手:“多給我幾錢銀子,這件事就算沒發生過。”

寧芙蓉暗笑,原來,還是為了錢啊。這李瑞家媳婦,可真是個錢奴。她還以為,李瑞家媳婦是怕她鬧大,生出諸多麻煩來呢。

江桃紅生出赧色:“姑姑,我沒有錢……”

寧芙蓉乜着眼睛,指了指她鬢髮上的釵子:“你這銀釵子不就值當幾個錢。給姑姑吧。”

江桃紅怒道:“這是我爹娘給我的頭面,我怎能輕易送人?”

寧芙蓉笑道:“你都要被趕下馬車了,還操心自己的頭面啊?先進了府再說吧。”

江桃紅氣得鬱結,她本想着靠着不多的頭面,給主子留下一個好印象,以後好行事呢。這把釵子除了,她的姿色又普通,主子見着她,估計也不會留下什麼印象了。

背後有一個姑娘開口道:“自作自受。若不是你招惹人家,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本來第一天進府,就得多討好彩頭,你非要存歹心,做壞事。”說完,將江桃紅的釵子除了下來,丟給了李瑞家媳婦。

李瑞家媳婦咬了咬釵子,喜笑顏開:“還是秋香懂事。秋香,這幾個人中,我最是看好你了。到了大老爺院子裏,可要多多努力啊。”

秋香微微頷首,嬌俏一笑。

“我道以為多威風呢,原來是派去給大老爺當通房,嘖嘖,不知道大老爺身上的老人味重不重,會不會把人熏倒啊?”有個嘴賤的姑娘,嘻嘻笑起來,一說到老人味,秋香登時臉就難看起來。江桃紅更是恢復了生機,對着張秋香冷嘲熱諷:“甜兒說得對,我們幾個好歹是被送去公子哥的房中,你呢,被大老爺的人挑了去,伺候大老爺。哎喲,大老爺都半截入土嘍。”

寧芙蓉冷哼一聲,道:“你有空在這裏挖苦別人,不若想想,待會素麵朝天,見了你的新主子,會不會得一個失禮的名聲。第一天便如此狼狽,怕是以後的路難走了。”此話說完,張秋香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你!”

“好了好了。”李瑞家媳婦聽得有些膩,幾個鶯鶯吵架一時還算新鮮,吵來吵去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句,就沒意思了,還把主子都數落了。“江桃紅,我提醒你,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入了府,不得非議主子,知道么?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江桃紅被李瑞家媳婦批了幾句,心下憋了氣。

轎子來到了王府的偏門,早有幾個小廝候着了。姑娘們一一下去,小廝們難免多看幾眼。

都知道,這一批是來做通房婢女的。哪個大戶人家選通房婢女,不是色字當頭。遂忍不住,盯着姑娘們的容貌看。

這一看,那還了得。所有人的目光,一下便集中到了寧芙蓉身上。寧芙蓉與張秋香在一處說話,察覺到了小廝們的目光,輕咳了幾聲。

張秋香笑道:“妹妹如此姿色,看看,那些小廝們眼睛都看直了。”

寧芙蓉不以為意:“不過是些下流的目光,沒什麼值得稱道的。”

張秋香緩緩搖頭,淡笑不語。

幾個姑娘隨着李瑞家媳婦一同進府,寧芙蓉走在隊伍最後頭,一個眼尖,便看到有個小廝揩油,趁着無人注意,捏了捏江桃紅的腰肢。

江桃紅大罵一聲:“賤奴,你做什麼?”

小廝哪裏料到江桃紅如此烈性,其實他們做這些腌臢事已經慣了,府里的小丫鬟小婢女們,哪個不被揩油過,人家都不敢聲張,反正不過是吃豆腐,多大點事。

李瑞家媳婦看江桃紅捏着自己的腰,再看那小廝的神色,頓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她清了清喉嚨:“都說了,入府不得喧嘩,江桃紅,閉嘴。”

“可是,姑姑!”

李瑞家媳婦給她一眼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道要鬧到主子們面前去嗎?主子們才不稀得給下人主持公道呢。

江桃紅見李瑞家媳婦如此,便只得噤聲。

寧芙蓉未免有些兔死狐悲起來。看來這大戶人家,只有外頭的石獅子是乾淨。下人們卑鄙下流,主人又能好到哪裏去?

李瑞家媳婦把她們帶到一處抱廈里,此時正值初夏,空氣里有些燥熱,姑娘們走了一段路,額頭上沁出汗來,寧芙蓉拿起手絹,給自己抹汗,忽然一個瞥眼,看到方才吃江桃紅豆腐的小廝,神神秘秘,躲在了一處假山後頭。

都說小廝們的心比針眼還小,不定江桃紅待會要怎麼倒霉了。寧芙蓉拍了拍江桃紅的肩膀,好心道:“待會你別到假山那邊去。”

誰知,江桃紅以為她捉弄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白了她一眼:“我去哪裏,關你什麼事?管好你自己。”

寧芙蓉撇撇嘴,她看到了,提醒了,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也關不得她的事情了。

李瑞家媳婦把姑娘們放在抱廈,等各房的人來接。先來的是大老爺院子裏的人,是個年老的姑姑,與李瑞家媳婦有些相熟的,看到張秋香,甚為滿意地點頭:“不錯不錯。”

李瑞家媳婦笑道:“我可是照着你給我的畫像找到,看吧,是有三四分相似。”

“是的,這是這一兩年來,與先夫人最像的一位了。”

江桃紅嗤了一聲,低聲道:“原來是靠着與先夫人有幾分相似,才得入大老爺院中。”

張秋香被那姑姑帶走,才走沒幾步,便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喲,這都是哪裏來的漂亮娘子啊。”來人弔兒郎當,粉頭油麵,完完全全的紈絝公子哥模樣,一雙眼睛賊溜溜地轉。

李瑞家媳婦一看來人,差點沒撅過去。

這是府中的蒹二爺,最是好色的,之前也有過,直接搶了其他房預訂的通房婢女的事。

她趕緊一攔,擋在蒹二爺前方:“都是各房挑好的通房婢女,正等着人來接送回各房呢。”

言下之意很明白,人已經定好了,你別打主意。蒹二爺知道這老奴話裏帶刺,但仍不畏懼,多大點事,他可是府里的爺,到時候與人說一聲就好了,不就是個通房婢女么。

蒹二爺色咪咪地打量着秋香:“小美女,你是要給哪位主子做通房去啊?”

秋香雖然心下厭惡,但對蒹二爺畢恭畢敬行了一禮:“回爺的話,我是大老爺房中的人。”

“哦。”蒹二爺收起了眼色,他還是知道輕重的,大老爺到底是大老爺,他的長輩,整個王府的家主。

蒹二爺推開她,走近剩下的姑娘們,目光漸漸地,粘在了寧芙蓉的臉上。

他的眼神里閃現一絲驚艷,目光再也移動不去了,急哄哄地靠在寧芙蓉面前,浪蕩笑道:“仙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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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美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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