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定期
他先是一驚,然後轉向自己的妻子,對方也是受寵若驚的一笑,出於對老妻的了解,他知道對方是妥當的。
“前次您說的東西已經預備下了,就不知道用在什麼樣的地方,若是祝壽,我搜集的就有些簡薄了。”雖然忘記了這件事,但馮淑妃費心思送禮的,大概是太上皇,但她作為長安城裏尊貴的誥命,這樣的場面話她說起來毫不費力。
當然,在場的三人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雛兒。
“簡薄是怎麼也談不上的,景安公主什麼稀罕的沒見過,她是得了長興王爵產的人,不怕您笑話,就是宮裏的內庫也挑不出來比她庫里更好的東西,不過是我的心意,若是讓內官來做,未免敷衍了些個。”
劉首相忍不住開口問,“景安公主要大婚了?”
景安公主失寵了?
不,不會。
馮淑妃笑着飲完酒,先干為敬,“什麼事兒總要先準備着,陛下對她的愛重,便是敬和也會吃醋呢!”
沒說是,沒說不是,但顯然所有的話都已經說盡說絕了。
“那是天大的喜事,是要祝賀,我看夫人準備的那一株紅珊瑚樹就很好。”結婚,結婚以後就是生子,就是史上的幾名女皇在生子后莫不是退居二線,何況是事務關鍵繁雜的左相。
喜大普奔。
“紅珊瑚,稀奇雖稀奇,卻不算雅緻,”劉夫人素來知道丈夫有多寶貝那盆珊瑚寶石盆景,那樣的做工,珍稀程度,便是宮裏的也比不上,就是她也心疼,可以傳家的寶貝。
“不如就送那一套雙面繡的玻璃炕屏?”劉夫人肉疼的說。
“可是天下難尋的慧文?我聽說夫人家族中出了個了不起的女才子,能將書畫綉於絲上而不失其神。”馮淑妃要禮物本就不是為了索賄,“宮裏織造處新得了一種技法,說是什麼緙絲,獻上來一副大紅的滿床笏,我也不白拿夫人的,咱們交換如何?”
“那可是稀罕東西,如今京里有一兩緙絲一兩金的說法,珍貴不珍貴的自不用說,更難得的是這文武官員中頭一份的臉面——”劉夫人誇讚着,一邊拿眼去瞅劉中書的臉色。
“哪裏要換,承蒙娘娘看得上,只管拿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作為臣子的家裏所有的東西莫不是皇家所賜,只管拿去。”劉中書說的痛快。
然而馮淑妃卻不能真這樣聽,“我雖不能像聖人一樣將行宮分他一半,但這身外之物,還是不會小氣的。大人若是再磨嘰,那就是瞧我不起了。”
“那承蒙娘娘抬愛了。”劉夫人說著,又開始說京里哪家的梅花好,哪家的馬球精!
馮淑妃隨意的聊了幾句,眼珠一轉,看見景安同程安之在轉角的退步處說話,她彎了彎嘴角,神秘的一笑。
似乎也同周圍人一樣打趣這對小情侶。
北方的天黑的晚,一個熱鬧的正午很快就過去,申時三刻,宣帝笑道,“年不年,節不節,今兒吃了我的席,來年你等可要還!”
“豈敢豈敢!”
“往年裏端午都是一家子人吃吃喝喝,沒個意趣,今兒承蒙陛下同娘娘垂憐,帶着我們好一番熱鬧,也讓我們閑了有個說嘴的樂子。”闞高璐捧着杯酒敬了上去。
“你即這樣說意趣,明天早晨御園賦詩三首!”宣帝也樂的逗悶子。
“饒了我吧,我天生不是這塊料,所要罰,不如今日的花費我總理了!”君臣之別一分,總不敢像從前那樣耍賴。
“茜茜,你可瞧好了這錢該給誰要!”宣帝笑着囑咐馮淑妃,非要命人送闞高璐回去,順便稱十萬錢進來。
“瞧瞧這輕狂樣,眼見着是當爺爺的人了,還是這樣錙銖必較!”闞高璐還是沒控制住酒意。
“你才是一個個成日裏深宅大院的獃著,不知道當下的柴米油鹽貴,別說十萬錢,就是一千錢,在荒年裏就是一條命,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前朝之事仍舊曆歷在目,如何能大意!”李碹臉上還帶着笑,卻不讓人!
“陛下所言甚是!”
“聖人英明!”
“倒是我的不是了,成日裏列為臣公輔佐陛下治理江山,矜矜業業,勤勤懇懇,難得的一天休沐,倒叫我多備了酒水,弄的臉紅脖子粗的!”
怒氣被眾人海水一般的英明消散,李碹也咀嚼出闞高璐話里的親近,想到下面人迎合他勢必彈劾老友,不免有些後悔自己言語過激,只好拿些淡話來緩和氣氛。
“就是田舍翁也有三天好休息,哪裏就如此了,陛下是天下的君主,也需善加調養才是萬民之福。”首相開口了。
“首相說的是,陛下是明君,陛下安康天下安康,別說是一日十萬錢,天子本該天下人供養!”馮淑妃收到了首相的示好,為這次宴會定性,避免可能會有的彈劾,脫口而出當今天下人的共識。
天子由萬民供養,比起前朝動不動就是大的宮殿,征戰,當今皇帝自己掏腰包搞個宴會什麼的不要太節儉!
在坐的人都紛紛發表自己的見解,李碹覺得好沒意思,“罷罷罷,玩也玩了,跳也跳了,大家都散了,明天還有一海船的事故等着開銷呢!”
說著,李碹打頭,眾人簇擁着他上了肩輿往內宮而去。
“陛下又忍不住話了!”在寑殿裏,馮淑妃一邊給李碹更換常服一邊有意識的指出李碹的小錯誤。
“可不是,如今皇位穩了,朕卻覺得無趣,能一起說話的人越來越少,肩頭的擔子越來越重,本來是先前那樣同老闞開個玩笑,轉念就有那一等為了沽名釣譽的人用這事參奏,他們得一個敢參天子寵臣,剛正不阿的美譽,我跟老闞卻留下個心病,一次又一次的,他還不同我離心?”
“可不是這話,如今這大宣四萬萬黎庶,誰都有自己的一份私心,一份公平,今兒這事兒,闞大人覺得這樣一場宴會十萬錢少,但察院的監察御史不過八品,一生可能有十萬的閑錢?闞大人素日行事高調,滿長安誰不知道他坐全長安最豪華的車馬,睡全長安最妖嬈的女伎,就這一項一參,你不管,這滿朝文武如何節制,管,隨便露風聲他失了皇寵,他檯面下的事兒得露出來多少,可能全須全尾?”
“萬事還得有你這個賢內助幫我妥帖,老闞真得好好謝謝你才是,若換個人,指不定心裏猜疑他故意鬧么蛾子指責你奢靡,難為你還這樣為他開脫!!”李碹習慣了在她面前直接,撫住馮淑妃的手,很有些動容,一個合格的上升期待天子哪有時間處理這些小事?
“快去吧,勞了一天神!”馮淑妃笑着將換了寢衣的皇帝推到側殿。
“我說我今兒就在這裏不走了!”李碹心裏感動馮淑妃的體貼。
“我今兒也累的歡,若是這樣,外面人又得參我悍妒了!”馮淑妃說著一放帘子,頭也不回的進寢殿。
見她真不想留人,李碹笑着入了側殿,裏面是一位新鮮的花朵一樣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