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插曲——掠奪者與村莊歷史

“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

“傑克先生，您的意思是……”三年以來，老傑克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反應。小托尼也疑惑起來，但老傑克的話讓他不由得嚴肅起來。

老傑克招了招手。小托尼快步上前，站在了老傑克身邊，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老傑克。

老傑克指看着手中略有磨損但還是非常鋒利的箭頭，他沒有轉頭看小托尼，對小托尼說：“你，想知道嗎？”

小托尼遲疑了一下，說道：“……想。”微微點頭。

老傑克嘆了口氣，隨後拿起手中的箭頭。

“這個，是燧石箭頭。”

“是啊，大多數的箭頭都是燧石制的，這應該是哪個獵手留下的”小托尼在一旁說道。

“但是，我們村子極其缺少燧石，我們的箭頭都是石質的。”老傑克一臉嚴肅地對小托尼說。

小托尼越發覺得奇怪了：“這又有什麼呢？這可能是其他村的村民的箭矢啊，肯定是這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小托尼的面龐在話語結束后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但如果我告訴你，掠奪者的箭矢的箭頭，是用燧石製成的呢。”老傑克的這句話一下子讓小托尼不知所措。

“不可能……”小托尼十分驚異，但還是為其辯解，“掠奪者與我們村的衝突早在80多年前便結束了。據我所知，那時，我們村的勇士們將當地掠奪者全部消滅……現在也不可能再來一個掠奪者軍團！”

“你還在聽信村中的那些史官的話啊。”老傑克笑了，但是在小托尼眼中，他的笑含有几絲苦澀，

老傑克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身子站得很筆挺，一點兒沒有六旬老人的樣子：“你肯定想明白，這麼多年，我讓你去野外考察，是為了什麼。”

小托尼點點頭。鑒於他自己的原則禮節，他在老傑克面前低下身來，緩緩坐在身後的木椅子上，眼睛看着一臉嚴肅的老傑克。

老傑克轉過身，在辦公桌邊一個陳舊積灰的書架上熟練地取下一本厚厚的真皮老書，在辦公桌前翻開來：“這是安平村23年通史。這本書上記載着所謂的83年前的掠奪者入侵史。”

“按照通史記載，……村莊派出了數百名村民勇士，身穿鐵鏈盔甲，殺入掠奪者哨塔，帶回大量戰利品，將掠奪者軍團全殲，取得輝煌勝利。”

小托尼很疑惑地說：“對，是這樣。”村莊的孩子大多都修過安平村通史，對這些並不陌生。

“呵。”老傑克又笑了一下，“這些是安平村史官在邀功請賞罷了。”

小托尼嚇了一跳。不會啊，在他的印象中，史官都是一絲不苟，實事求是的。

“在大多數情況下是這樣。”老傑克好像看穿了小托尼在想什麼，“我查閱了大量的野史和禁書，結果是絕大多數的客觀野史都指向一個節點：掠奪者根本沒被消滅，村莊勇士們幾乎被殺退，而掠奪者傷亡也不少，最後決定退出這片地域。”

小托尼面色一震。

“就是這樣，別的不多說了，這表明了一個問題：掠奪者很可能再來。”老傑克閉上了眼睛，好像在避開什麼記憶，“我在村長選舉之前就觀測到了這一點，於是上任后就讓你多次去野外探查是否有掠奪者的痕迹。這一查，就是三年。”

小托尼沒有說話。他明白，現在，老傑克找到了。

老傑克拿起手中的箭頭，示意小托尼靠近，小托尼也照做了。老傑克說道：“這支箭上的磨損很嚴重，你看出來了。”

小托尼點點頭。他一開始就注意到了。用燧石制的箭矢非常堅固，但這支箭上的磨損還如此之嚴重，這是很少見的。

“你見過如此磨損的箭頭嗎。”老傑克問道。

小托尼搖搖頭：“沒有，可……可能是用比較重型的弓射出來的。”

“我年輕時當過獵手，沒有什麼弓是能夠使燧石箭矢如此破損的。”老傑克掐滅了放在桌子上剛剛在燃燒的煙斗，說。

“那，用什麼能造成這樣的磨損呢？”小托尼奇怪了。

“只有用，弩箭。”老傑克緩緩地說，“弩箭的力量極大，殺傷力驚人。”

小托尼徹底呆住了。他明白，這是個不可置疑的結果了，這也是個非常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因為，掠奪者，是使用弩箭的。

“明白了吧。”老傑克看着正呆在那裏的小托尼，說道“現在可以把邏輯鏈梳理一下了。對了，小托尼，你把你在日誌中記錄的腳手架高塔的組成部分帶來了嗎？”

“沒有，腳手架的每一根竹子都相當長，我，沒有帶回來。如果你很需要的話，我很抱歉。”小托尼微微低着頭，說道。

在一陣很不正常的平靜后，老傑克思考了良久，慢慢開口道：“按照你的日誌，主要因素，有黑森林裏的空地，羽箭以及羽箭插入的深度，還有空地東北方向有大量的動物，還有你在腳手架上方看到了村莊的煙火。”

小托尼沉默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開口了。“看到村莊的煙火……有什麼重要的呢？”

老傑克沒有回答小托尼的話，繼續說了下去：“……空地的東北方向，有大量的動物，那支箭柄指向的方向也是東北方向，這個人在狩獵。一支箭，從東北方向，一個動物繁多的地方射來，而箭矢落腳的石頭邊，有一個不久前搭建的腳手架。能夠建成一個臨時腳手架，那麼這個人也爬了上去。”

小托尼認真地聽着，看着老傑克，老傑克冷靜分析時的樣子不像一個老者，而更像一個青年人。他越發感到，這件事的眉目已經顯露出來。

“最後，在腳手架上方，可以看到遠處村莊的火光。”

小托尼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沒有站穩。他明白了，但一切，似乎都晚了。

一個掠奪者，在東北方向狩獵，他的一支箭射中了岩石，他走上前，因某種原因造了一個眺望塔，爬上去，看到了，村莊的火光。

無論怎麼說，這個村莊，被掠奪者發現了。

小托尼緩過神來，顫巍巍地說：“我們，暴露了。”

老傑克沉重地點點頭：“是的。我們能做的，只有防禦了。”

小托尼抬起頭，看向老傑克。他從老傑克堅毅不拔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老傑克是非常果敢的，他對村莊也有着深厚的感情。

“那麼……像八十多年前一樣，訓練村莊勇士，抵擋進攻。”小托尼在激動后冷靜下來，開始對村莊的防禦工事思考。

“不太可能。”老傑克緩緩搖頭，“這麼多年來，村莊中自建村以來祖宗們的勇氣和毅力如今已經消失殆盡，組建起一支村莊軍團，談何容易。”

小托尼遲疑了一下，說道：“那……”

“好了。”老傑克舉起一隻手，“這件事情，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了。我相信，民主投票能得出最好的方案。”

小托尼站在原地。他作為村長的助手，事實上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他是這個村莊的一員，他必須為這個前途未卜的村莊獻一份力。他這樣想着。

這時，老傑克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索。

“小托尼。”老傑克站了起來，收拾起桌上的物品，邁着維穩的步伐快步朝辦公室門外走去，他的聲音一字一頓，毫不遲緩，“請幫忙，儘快告知所有村民。今天下午四點，現任村長傑克將緊急召開全民大會！”

這個村莊，將迎來建村以來最大的考驗。在這次劫難時，它必須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