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三插曲——民眾與蘭茜

下午五點，安平村主村，教堂前的廣場上。

村民們成群結隊地向這個廣場走來，也有形影單隻的人。他們一邊交談着，一邊向這裏走來。

“沒想到，‘沉睡’多年的傑克老先生居然突然發緊急通知，真是奇怪。”

“這老傢伙恐怕腦子不太好使了，自六年前那件大型盜竊案結果后，整個安平村還有什麼大事情嗎？”

“也是，這裏那麼多人，這次村長怕不是把所有的村民全給叫來了。”

……

村民們很長時間后才全部到齊。在這些人群中，有抱怨的，有疑惑的，也有希望大會快快結束的。這次召集實在不容易。小托尼想着，這麼長時間，村莊一直安平無事，大家都沒有了緊急大會的準備，三個小時前他去召集大家的時候，還被罵是在傳謠。

比預先設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一個小時，但大會還是正常開展了。人都基本到齊了，講台是臨時搭建的，地勢很低，雖以前廣場也有過固定講台，但後來拆了。講台底下人頭攢動，喧嘩聲一片。

老傑克邁着很健碩的步伐走上了講台，後面，小托尼也快步跟了上來，恭敬地站在老傑克身旁。

下午五點，安平村主村，教堂前的廣場上。

村民們成群結隊地向這個廣場走來，也有形影單隻的人。他們一邊交談着，一邊向這裏走來。

“沒想到，‘沉睡’多年的傑克老先生居然突然發緊急通知，真是奇怪。”

“這老傢伙恐怕腦子不太好使了，自六年前那件大型盜竊案結果后，整個安平村還有什麼大事情嗎？”

“也是，這裏那麼多人，這次村長怕不是把所有的村民全給叫來了。”

……

村民們很長時間后才全部到齊。在這些人群中，有抱怨的，有疑惑的，也有希望大會快快結束的。這次召集實在不容易。小托尼想着，這麼長時間，村莊一直安平無事，大家都沒有了緊急大會的準備，三個小時前他去召集大家的時候，還被罵是在傳謠。

比預先設定的時間晚了整整一個小時，但大會還是正常開展了。人都基本到齊了，講台是臨時搭建的，地勢很低，雖以前廣場也有過固定講台，但後來拆了。講台底下人頭攢動，喧嘩聲一片。

老傑克邁着很健碩的步伐走上了講台，後面，小托尼也快步跟了上來，恭敬地站在老傑克身旁。

老傑克開口了，他用連年輕人都很少有的堅毅聲音說道：

“這次來，你們應該也知道我有重要的話要說。”

底下的喧鬧還在繼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聽到了他的說話聲。

小托尼皺了皺眉頭，他走到講台邊緣，用具有震懾力的聲音大喊道：“全場肅靜！”

講台底下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大家都看向老傑克。老傑克將手放在了講台的木桌上，繼續說道：

“我告訴大家，我從小托尼收集的野外信息中，發現了一些異常。”

……

當老傑克說到後面，底下的議論聲已經越來越大，小托尼不得不時常使他們保持注意力。

“接下來，大家都知道了，我們安平村，被掠奪者發現了。”老傑克直起了身，嚴肅地說道。

“我和內閣議會緊急商討過了，最後得出的基本防禦方案是：立刻建造石圍牆，圍住村莊，暫時停止村莊通商，保證村莊安全。這個方法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之一。其他決定建議請見廣場上的批文，最後結論由大眾公投決定。”

老傑克說完了，話音剛落，講台底下便議論聲一片，村民們互相交頭接耳，感到不可思議。

一陣議論聲過後，突然，一個村民大聲說道：“原來，你派小托尼去荒郊野嶺撿東西就是為了這個啊？”

這句話很快引起一片鬨笑。

鬨笑聲沒有持續很長時間，這時，一個打扮很正式的人走上前幾步，有些輕蔑地問道：“證據就這些嗎？我看，你是在為大選做準備吧？”

這句話很多人都聽懂了。這人是在質疑傑克村長是想偽造消息，領導建造防禦工事的工程，使自己在政治上保持主動優勢，從而在下一次的大選中再次當選村長。

小托尼十分惱怒，用力一拍講台的桌子，大喝一聲：“村長發言，不可無理！”

這時，一個身穿棕色皮夾克的男人猛地從前排的貴賓座椅上站了起來，正色道：“傑克先生，你在上面的會議演講內容中有一處不實。

“在內閣會議中，我們大部分村莊議員都是對傑克村長先生的證詞表示質疑的，傑克先生所說的‘被大家認可的方案’，僅是指相信傑克先生對‘掠奪者即將進攻’證詞認可的4位議員，所交流，討論得出的結果。”

老傑克點了點頭，稍稍微笑道：“是的，但我認為這件事情仍有必要敘述。”

老傑克揮揮手示意那個人坐下，那位議員點點頭，緩緩落座，隨後後面的村民們趕忙向他問這問那。底下的嘈雜聲音更大了，顯然大家已經對老傑克產生了質疑。

小托尼皺緊了眉頭，很是不快。這時，一個很輕佻的聲音使村民們奇怪地望向講台的左邊。

“看來你還是不肯死心啊。”

小托尼猛地轉過頭，只見一個身材很有型的身影向講台上踱步而來。一個身穿偏深藍色燕尾西裝的女人正向這走來。

小托尼認識她。她叫蘭茜，是這個村的副村長，憑藉很好的政治功底和靈通的人脈，在村莊的政治上有着很大的影響力。

“你不在公眾面前露面，已經有四年半了吧。這麼長時間，你的影響力恐怕大不如以前。”蘭茜走到了離講台側面三四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用一隻手微微叉着腰，作出一個標準的女政客姿態。“你肯定知道，這樣在下一次大選中很難取勝的。”

“而現在什麼理由可以進行大規模的資金調動，以增加政治上的影響力呢？開展大型的村莊防禦工事。但這麼做需要理由。是嗎，傑克先生？”

老傑克用很平靜的目光看着蘭茜，沉默不語。小托尼此時已忍不住了，他握緊腰畔的短劍，儘管他知道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你這樣是誹謗！別以為有影響力就可以為所欲為了！老傑克在這四年半的時間裏一直在潛心研究掠奪者的資料，他很早就有了懷疑！”

蘭茜就跟沒有看見小托尼似的，提高了聲音繼續說道：

“傑克先生所提供的這些證據，腳手架，箭頭。我們所得到的有價值的證據只有這兩個。腳手架任何人都可以建成，至於燧石箭頭，我們的村莊不是沒有燧石，而是比較少見，製作成箭頭並不值得而已。”

蘭茜的意思小托尼當然知道。她竟然稱老傑克所提出的證據都是可以輕易偽造的，偽造的目的只是為了能夠調動大量的資金建造防禦工事，以提高他的政治影響力。

“你！”小托尼怒氣滿腔，一個箭步上前想跟蘭茜好好理論，但被還在沉默之中的老傑克一把抓住了，老傑克的眼神告訴他，不能輕然發作。小托尼只好把這股悶氣憋了回去。他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遵守自己的原則禮節，站在了原地，默默看着蘭茜，眼神中帶着不該有的平靜。

講台下的人群中的村民們，有的議論紛紛，有的沉默不語，有的四處張望對此毫不在意。蘭茜微微向前一小步，接著說道：

“關於這件事我們村議會會進一步討論的，但我覺得，各位村民可以散了。”蘭茜輕佻地一笑，將手從腰間放了下來，又變回了以往嫵媚的模樣。

老傑克沉思片刻，點了點頭。在其他村議會成員的引導下，慢慢地散去了。但小托尼知道，老傑克恐怕很難進行這項防禦工程了。

蘭茜一挑頭髮，走下了講台。

老傑克和小托尼在講台上站了一會，直到工匠前來拆除臨時講台時才緩緩走了下來。他們沒有走向街市，而是向偏僻的小道上走去。黃土小道上，晚春的微風吹拂着一老一少的面龐，讓小托尼感到一陣陣惱人的騷熱感。小托尼一直跟在老傑克後面，等人群完全散去，小托尼才用有些激動的聲音質問道：

“傑克先生！當時蘭茜打擊你的時候，您為什麼不反擊？這樣做，至少不會落到這樣沒了村民信任！”

“小托尼啊，你不懂啊。”老傑克又恢復了以往老者的模樣。但小托尼發現，老傑克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以往的光輝。

“我已經想到了這種結局，我只能祈禱它不要發生。我三年以來研究掠奪者沒有露面，影響力早已大不如從前——基本只剩下，一個空虛的職位。蘭茜是年輕實力派的政客，實力和影響力都很雄厚，我難以與她抗爭。”

小托尼第一次感到，以往在他眼中無所畏懼，堅毅不拔的老傑克，這次竟然沒了底氣。這讓他十分驚訝。

“我們的證據不夠嗎？”

“足夠了，但只要蘭茜他們不鬆口，找再多的證據都是徒勞的。”老傑克搖了搖頭。

小托尼陷入了沉默，半晌，突然，小托尼抬起頭，問道：“對了，您難道沒有俸祿嗎？您可以用自己的錢做一些簡單的防禦工事，至少能抵禦一小部分的進攻，比如說……讓巨大而具有殺傷力的劫掠獸難以進入村莊。按照村長的俸祿，這一點應該可行。蘭茜至少沒法干涉你的自費建設吧。”

忽然，老傑克苦笑一聲，似乎回憶起了什麼，苦笑道：“去我的家吧，你在那裏會看到許多讓你驚訝的東西。”

小托尼突然想到，自己跟了老傑克五年有餘，竟從未見到過老傑克的家。老傑克的家並沒有多少人在意，在小托尼的印象中，老傑克在當上村長前是一位製圖師，不過他現在可能搬家了。

老傑克又指引着小托尼，向自己的家走去。四周已經是人煙寥寥，他們走了不少的路，已經到了村子的最邊緣，這裏已是人跡罕至。再往前走，出了村子二三里的地方，便是深不見底的露天峽谷和大雨林。

老傑克停下了腳步。小托尼知道，他們到了。

在老傑克與小托尼的身旁，是一座很老舊又很矮小的木房子，上面積滿了灰塵，僅有門口的位置稍稍乾淨一些，顯得十分簡陋。

小托尼愣住了，但隨後就被老傑克拉起了手。老傑克推了一下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小托尼拉着這隻粗糙而富有溫度的手，走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的裝修也十分簡陋，一個木製的桌子，和一張硬板床，是這個家的基本構成。小托尼已經說不出話來。

天已經暗下來了，夕陽也逐漸下沉，但金色的晚霞大都被西邊的幾幢大房子給擋住了。房間裏十分昏暗。老傑克牽着小托尼坐了下來，老傑克點亮了一盞煤油燈，使房間稍稍亮堂了一些。

小托尼環視着房子。房頂上，有許多蜘蛛網，縱橫交錯，很明顯是很少打掃；牆壁四周有很多木製的書架，上面堆滿了很多厚書本，但書本上並沒有積灰，應該是經常清理。木桌上擺放着一本通史書和一張圖紙，上面寫着老傑克花了一個晚上，熬到天亮才完成的抵禦掠奪者進攻的村莊圍牆圖紙。

老傑克沉默着，小托尼知道，這個時候，眼前的一切是最好的說明。他沉思良久，才略有不解地問：“為什麼，你的房子會那麼破舊，卻不更換呢？你不是村長嗎，怎麼還……”

“你也看到了。”老傑克的聲音很深沉，似乎有着几絲無奈，“這個房子是我做製圖師時的，只能算一個臨時的休息處，我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村議會的辦公室完成的。至於為什麼沒有換房子，因為我沒有錢。”

小托尼愈發感到奇怪，他再次問道：“你沒有錢？難道你把俸祿都給用在村莊建設上了？”

老傑克笑了，這次笑得十分苦澀：

“蘭茜的俸祿，那些村議會議員的俸祿，以及製圖師的俸祿都是由我管的。但，又有誰給我發俸祿呢？”

小托尼感到很不可置信，他的聲音有些響：“您，難道不可以從村財務部那裏抽取錢來當俸祿嗎？”

“這樣是違法的，小托尼。如果我這麼做，蘭茜那一派一定會抓到把柄的，無論不這樣做我會有多大的困境。現在我的生活，主要是靠教堂職員的伙食和我製圖師的離職補貼金。”

老傑克的這句話，使小托尼十分震驚，但又不得不相信。

“算了，你為我爭取也沒有什麼用。時間不早了，孩子。回家吧，明天，我會為了村莊的未來去爭取實行我的計劃的。再見，願晝神保佑你。”老傑克的眼睛十分慈祥。

這是老傑克第一次用“孩子”來稱呼小托尼。

老傑克將小托尼送到門口。小托尼無力地抬起手向老傑克告別，然後向村中走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小托尼有些焦急地來到教堂門口，教堂里人來人往，禮拜聲此起彼伏。但小托尼只關心老傑克現在在哪裏，他想要上到教堂二樓去，但被一位教士攔住了。“上面正在進行着由老傑克發起的村議會的重要會議。”教士說道。

小托尼當然明白，老傑克此時正在做着怎樣的努力。

小托尼在教堂的一個位子上坐了下來，進行着禮拜。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老傑克和許多議員緩緩走下二樓的樓梯。其他的議員都與老傑克保持着距離，似乎這樣就可以表明立場似的。待其他人散去，小托尼立刻走了上去。

“怎麼樣？”小托尼極力地想顯得並不是很在意，但他顯然做不到。事實上，從看到老傑克和其他政客一起走下二樓開始，他心裏就大概明白了會議的結果。

“你既然明白，我就不需要強調了。”老傑克的眼神有些黯淡。

“蘭茜這個傢伙……”小托尼握緊了拳頭怒道，這個女人真是可恨。

“我不怪蘭茜。”老傑克的話讓小托尼感到非常驚異，“她只是一個有野心的政治家而已，誰都有理想和抱負，這樣沒有什麼不好。而我則太草率了。”

小托尼對老傑克的態度多了幾分敬佩。

“還要繼續嗎？”小托尼問道。他們之間已經理解了，不需要多少言語便可以表達出完整的意思。

“繼續。”老傑克的聲音很堅定，眼神中似乎又有了些光芒。

小托尼知道，他不是會輕言放棄的人。

第二天下午，教堂前的廣場上。

老傑克站在廣場上，看着人來人往的人流。小托尼站在他的身旁，他知道，一切已經做不到了。

在這期間，老傑克用各種方式，甚至在教堂頂端講話來希望實行村莊的防禦工事。但是，這一切被勢力巨大的以蘭茜為代表的政派完全否決。大眾也因為蘭茜一派的演說之下不再信任老傑克。人群流動，人心的冷漠好似刺骨的寒風，毫無遮掩地肆虐着。

卻幾乎沒有人察覺到，老傑克為了實施這項工程，所付出的心血，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一個人，如果只是為了增加政治影響力而想要進行這樣的工程，他是不可能付出如此大的心血的，以至於讓自己顏面掃地。但這麼明顯的一點，卻從未有人想到。

這時，遠處，一個身影走了過來。當走近后，小托尼才發現那是蘭茜。

蘭茜又露出了她那標誌性的輕佻的笑容，緩緩說道：“各位先生好，看來你還很倔強。不過，你們是沒有機會施行這個只是為了自己的方案了。”

小托尼一臉嚴肅，他上前一步，大聲說道：“現在站在這裏的，是這個村莊的村長。只要傑克村長一直堅持，你們是不能阻止他的！你們這麼做，是在斷送這個村莊的未來！”

“是你們在斷送自己的未來。”蘭茜微微一笑，毫不忌憚地說道，“你們不要忘了，下周，是新一輪村長大選。”

什麼！村長大選！小托尼徹底呆住了。按照現在老傑克的名譽，他不可能贏得大選的！能獲勝的，只有一開始便野心勃勃的蘭茜。

“再見。祝你們好運。”蘭茜的笑容愈加使小托尼感到心寒。她走開了。

一星期後，村長大選，老傑克被89%票選下台，蘭茜以65.9%票選擔任新的村長上位。

小托尼看着老傑克，老傑克此時已經接近虛脫，但還是強撐着鎮定。

小托尼有些擔心地說：“先生，您身體還好嗎？”

“我沒事。”老傑克緩緩抬起一隻手，說，“我落選了，你作為我的助手，可以離開了。”

“那，那以後你該怎麼辦呢？你現在在村莊中的名譽已經很低了，在公眾眼中，你只是一個騙子。你這樣……”

“這個不會有問題的。”老傑克笑了，笑得很苦澀。

“我會自己解決的。你，離開吧。”

“好……再見，先生。”小托尼沉默了一下，鞠了個躬，緩緩轉過身，走向遠處，還不時地回頭看。

老傑克待小托尼離開后，他站了起來。他的眼中很平靜，似乎波瀾不驚。他知道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他邁開腳步，緩緩向村口走去。

眼前，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冷風不斷吹來，像是來自墳墓。

老傑克站在峽谷的邊緣，自落選時起，他就決定了要如此。

這是離村子最近的峽谷，坐落於雨林旁。

他沉默着，突然大笑起來，聲音與這老態龍鐘的身體極不匹配。

“這，就是我的歸宿，這個村莊的歸宿！這個村莊，這些人，都會為自己的愚昧做出報償！我為了拯救這些毫無理性可言的人們都是徒勞！”

大笑過後，他突然恢復了平靜。他用顫抖而微弱的聲音緩緩說道：

“小托尼，對不起。”

他的身形向前傾倒，墜入了黑暗的谷底。

小托尼站在原地，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老傑克的死訊，傳到了村中。

別的人都不在意，但他在意。

這時，在他身邊的卡爾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啦，沒必要對這件事而感到沮喪。不是你不對，只是你跟錯了人。”

小托尼笑了，這次竟像老傑克一樣，笑得很苦澀。

沮喪，何止是對這件事情而感到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