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府議事
“不知道武兒可將那刺殺不居的惡賊就地正法,以祭不居在天之靈。”
丞相府,會客廳。
幾十名穿着黑綢緞,長相各異的男人圍着四張茶几,黯然立着。
茶几兩邊,坐着的人,也是同樣打扮,只是年齡看上去,要稍長几分。
茶几上,精美的茶杯里冒着熱氣,茶香四溢。
說話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一身黑綢黑靴,連內襯也細心的換成了黑色。
雙手疊加,拄着個鹿頭拐杖,整個上半身向前傾着,背略佝僂,重心都壓在了拐杖之上。
他是魏丞相的堂叔,可直呼丞相大名。
魏賢文在正首坐着,一身純白的喪服和白帽,在他身上,也顯得儒雅。
只兩日無暇打理,其唇上已經青須冒頭。
“武兒技法高超,修為是七星宮裏年輕一代的翹楚。想那不知哪裏來的野小子王炎,不會是他的對手。”
“各位叔公靜待少時,武兒定拿他歸來!”
一邊咬牙切齒的說著,一邊右拳在桌上握緊了,“只可恨侄兒要在父親身旁守靈,否則,我當親往祠堂,誅殺王炎!”
眾人都勸:“死者為大,你是咱家長子,怎能離開半步?”
“百善孝為先,你若離開。知道的是知道你去捉拿兇手,那些不知道的,看笑話的,還以為咱們魏家沒有禮數呢!”
魏賢文無奈嘆氣,片刻又一一謝過眾位長輩的教誨。
眾人接過之後,場面又陷入了沉默。倒不是眾人悲傷過度而無話可說,而是都似乎有話不好說出口,都偷偷看着身旁之人。
最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名拄拐杖的老者身上。
老者似乎背後長眼,看出了眾人的期待,哀嘆一聲:“丞相遭戕,文兒要保重身體,切不可傷心過度,以免我等做長輩的擔心吶。”
言詞之中,似是非常關心魏賢文身體。
魏賢文謝過眾位長輩關心,並請不要掛懷之後。
老者話鋒一轉:“不居沒了,文兒可要快些向天子請詔,升遷丞相之位。以免夜長夢多,被他人捷足先登!”
眾人也都趕忙附和,“就是就是,我看朝中各遺老大臣紛紛躍躍欲試,各處世家貴族,也都摩拳擦掌的想要取代咱們魏家的地位呢!”
“我已備好了奏章,準備待三日守靈期滿,便向天子請詔。有太后在背後撐腰,想來天子不敢不宣。只是……”魏賢文眉頭一皺,話音戛然而止。
眾人原本都鬆了口氣,聽其話音有變,又都提起了擔心。
“只是?文兒還苦惱什麼?”
比起魏不居屍骨未寒,仰仗丞相職務蔭庇在京城作威作福的他們,更關心這個丞相的位置,能不能由魏家延續。
“只是,我聽聞中郎將曹陶命令禁軍控制了京城,似乎是有意要奪權吶。”
“什麼?曹陶?”老者純白的鬍鬚抖着,“那個不居一手提拔上來的中郎將?”
魏賢文點點頭。
“豈有此理!”老者破口大罵道,“他怎麼敢奪權?沒有不居提拔,憑他那個邊城武將出身的爹,他一輩子也來不到京城當官!”
“他!這個白眼狼!”
鹿頭拐杖在地上狠狠點着,氣的鬍子都歪了。
眾人面面相覷:“原來外面那些禁軍是派來監視咱們的?”眼神之中,似乎都有些慌亂。
“正是。”
魏賢文地頭抿了口茶,點點頭,“眼下曹陶不僅只監視了相府,想來各位的府邸也都有禁軍監視。”
“什麼?”
眾人聞言,是真的慌了。
紛紛叫着,“這該如何是好?要不要趁丞相下葬之時,迴轉魏家莊暫避。”
也有提議把各家府兵偷偷聚集,然後打着清君側的名義,殺向曹陶府上,把曹陶殺了。
禁軍沒了統帥,自然還是會回歸魏家掌控。那時候丞相之位,還得是魏賢文來做,這天下也還是魏家掌權。
這建議雖得到在場多數人的同意,但魏賢文卻搖頭道:“咱們府兵,都是看家護院,少有訓練的普通武士,怎麼可能與禁軍抗衡?”
“況且曹陶暫時還未取代丞相之位,而是以維護京城安危的名義監控百官,咱們舉兵攻打他,師出無名啊!各階官員,即使是我父親生前的門生黨羽,恐怕也不會響應咱們。”
他陳說要害,直擊弱點,確實一語中的,說服眾人。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都不知如何是好。
魏賢文又寬慰道:“眾位叔伯放心,我已書信發往各州駐軍,他們都是父親生前一手培植,忠心耿耿。”
“曹陶不動丞相之位還好,若是他敢動咱們魏家的權力,少不得與他撕破臉皮,舉兵勤王,齊聚京城!”
眾人聽罷,紛紛誇讚:“文兒謀略在前,真是咱們魏家的扛鼎之人!咱們魏家將來就靠你了!”
正商議呢。
外面有下人報道:“戶部尚書李大人攜輓聯,花帳,禮金百兩,前來弔唁。”
弔唁攜禮,自古便是規矩。接待之人,也應報出其禮多少,以示雙向尊重。
屋內立刻有人議論道:“流民一事處理的好,京城內外無不歌頌。”
“這戶部尚書近來可算是朝中紅人啊,就連來給咱們丞相弔唁,也拖到這個時辰才來。”
望望外邊日頭,已過午後,話說的陰陽怪氣。
“叔叔倒是誤會李尚書了。”魏賢文起身抻了抻喪服,解釋道,“尚書家長子,今早被曹陶以違反宵禁的名義抓了去。”
“他能現在趕來,已算是仁義了。”
說著便向外迎去,留下那個陰陽怪氣的繼續說了句:“許是沒有辦法救出他的兒子,來咱們魏家求助呢!”
魏賢文迎到靈堂,靈堂正中是一副紅木棺材,裏面是丞相靈體。四周跪坐着族中後輩。
左面是個離地十來公分的垂簾,有聲戚戚,是女眷在哭。其中一聲哭的很是徹底,細聽之下,應是李夫人,也就是李少卿的娘。陪哭的應是魏氏族中女眷。
只是她們不知道,李夫人哭的是他兒子在牢裏受罪,可不是丞相之死。
李大人也是換了身黑袍,略顯肥胖的身體,在黑色的映襯下,明顯瘦了一些。
此時已經哭罷,正拿手帕裝模作樣的抹眼淚。
魏賢文喚了聲,“李叔。”
便要納頭陪禮。
李大人立刻攙扶住他的雙臂,“咱們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大禮。”說著也沒拉動魏賢文,待他磕下頭后,才由兩名族內後輩將其攙了起來。
“丞相隕歿,賢侄一定要振作起來,接替丞相位置,執掌朝綱,切不可一蹶不振,辱沒了丞相生前敦敦教誨!”
李大人抱着魏賢文的膀子,言之鑿鑿。雖是勸誡魏賢文,其實內中之意,已是表明了自己對魏氏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