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明宮命案
甘地和金石走後，駱駝客掌門人卡爾不緊不慢地把玉馬收到保險櫃裏。
他走向牆壁，拉開一扇木門——
原來這間房子和隔壁房間是連通的。
隔壁房間裏坐着一位着西裝、打領帶的白髮西土異域男鬼。
卡爾掩了門，坐到那男鬼對面：“紐城這幾天太冷了，對吧，傑米克，剛剛你一定都聽見了？”
那被稱為傑米克的男鬼，當然知道卡爾是指他在隔壁房間與甘地、金石的交流。
傑米克鼓了鼓腮幫子：“這個叫甘地的傢伙口氣很大。”
卡爾道：“一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他不止口氣很大，而且目標也很大。”
傑米克帶着疑問重複道：“目標很大？”
卡爾道：“如果我沒猜錯，他下一步會離開紐城，沿着西土異域文物地圖把中土文物交易重鎮轉個遍，他的目標是建立屬於他的地下世界全域中土文物交易帝國，在這頁版圖裏，駱駝客只是其中一部分。”
傑米克：“我理解，他要你為他打工。”
“他認為是合作。在他眼中，我就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傳統古董商。”卡爾撇撇嘴，“這個傢伙有貨源，有買家，唯一阻礙他的就是地獄捕快，所以他才會依賴我們去做漂白的事，然後藉機介入、最終掌握整個地下世界中土文物交易的話語權。”
傑米克：“理論上，你隨時可以舉證他，我們國安局會讓他的一切化為泡影，紐城可不是他說了算的地方。”
卡爾：“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傑米克：“不為什麼，就為了告訴他，你才有話語權。”
卡爾：“我覺得有一件事情他是對的，當中土經濟崛起之後，最好的獲利方式應該是合作，能把中土鬼口袋掏乾淨的只能是中土鬼，他利用我們，我們利用他，雙贏。”
傑米克：“你都想好了嗎？”
卡爾：“老實說，沒有完全想好，不過，我其實很欣賞他說的那句話——駱駝客可以成為紐城的翹楚。”
卡爾似乎有些沉醉，他堅定地朝傑米克道：“所以我才會找你來，就像你說的，紐城是我們的地盤，這個地方我們才是老大。”
傑米克：“這就對了，憑什麼聽他們中土鬼擺佈。”
卡爾：“只是不要心急，我們一邊跟他合作，一邊物色另外的中土代理鬼，他們中土鬼有句話，叫——不在一棵樹上弔死。而且，我聽說，在利益面前，他們很喜歡內鬥。”
傑米克：“說實話，我對今天的狀況感覺震驚，我們退得太快，中土藏家進得也太快，現在像甘地這樣的組織，又在打造他們的地下交易網，把手伸到了紐城，太震驚了！還有一件事，就是最近市場上浮現的貨品，同樣讓我有些震驚，我覺得很多東西的水平不比當年的盧芹齋差。”
“盧芹齋？就賣東西來說，中土無人能及。”卡爾望着窗外的急雨打在玻璃上，淡淡道，“好像他們那裏出了什麼事情。”
……
森羅西城也在下雨，綿綿春雨細如繭絲。
玻璃後面，對着枱燈光，甘天正用一隻鉛筆輕輕塗在便簽紙上。
他用力很輕很輕……那支手就彷彿有靈性一般，鉛筆頭“沙沙”地勾勒出兩行字——
“大明宮
20**年6月1日”。
太尉就站在甘天身後看，他看清了鉛筆下顯現出的字，有些吃驚：“甘太傅，我真的有點佩服你了。
”
“佩服我？”甘天凝神盯着那張紙。
太尉道：“我真沒想到，這張紙上還能有字跡。”
甘天道：“硬筆書寫，很容易在第二層留下痕迹……大明宮？陽間的大明宮早已經毀了，可是它在地府保存完好，也一直是西城最有人氣的景點，只不過，這個地方最近正在修繕，我沒記錯的話，6月1日，是它重新開放迎客的日子……”
說著話，甘天摸出手機。
他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信息。
果然如他所料，在大明宮官網，他看到了一條消息：“六月一日，大明宮重新開放，文化講堂開講《秦漢文化的魅力》……”
甘天道：“我猜，我們追蹤的那個鬼可能是看見了這條消息，他很感興趣，就隨手記了下來，他要到現場聽一聽講座。”
“在唐朝的宮裏講秦漢文化？牛頭不對馬嘴。要在未央宮也勉強說得過去！”太尉一副不屑的神情，“不過，我也真想聽一聽。我大秦的輝煌在無間地獄，到底怎麼看。甘太傅，我就是沒弄明白，就算我們到了現場，我們追蹤的傢伙也到了，那也沒什麼用吧？參加一個活動，一定有很多鬼到場，我們怎麼在那麼多鬼中間找到這傢伙？”
“白蒲節不是見過那個人嗎？”甘天望着太尉。
太尉道：“讓他來認也行，不過，我總覺得，用這樣的人，怎麼用怎麼不踏實，不用他行嗎？”
“是有點麻煩。”甘天緩緩道，“雖說我們不認識那傢伙，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比如說，現場會有簽到的環節，我們事先可以打探一下，如果沒有，我們就增加一個環節，做一個簽到現場，他這手筆記，我再熟悉熟悉，也許現場我能認出他來，何況，這種冷血殺手，也絕對不是平常那些鬼們可比，以我們的眼力，怕也很有機會認出他來。”
太尉道：“他是不是有更大機會認出我們來？”
甘天道：“那再好不過，我們門外佈置兩個暗的，簽到之後，再裏面佈置兩個明的，這個傢伙發現情況不好，一定轉身就走，我們就更能確定目標了。我們抓住他審審看。這麼好的一條線索，錯過有點可惜。”
太尉道：“六月一號，時間還早，有時間好好籌劃，我們抽空先去踩踩點。”
甘天道：“好，你們抽時間去吧，了解細些，另外去兩三個手下就好，低調一點，打探的時候，別引起注意。”
……
這邊甘天與太尉在策劃大明宮行動，那邊捕房技術組痕迹部門也將便簽紙上的痕迹復原了出來。
“大明宮
20**年6月1日”
兩行字擺到了劉華的桌子上。
劉華查看了六月一日的大明宮活動，然後通知章綱去佈置捕快調查一下這次活動的背景、主辦方與參加專家、嘉賓、鬼民等情況。目前劉華的特別專案組基本成形，又有三位地獄捕快高圖、阮休、廉辰加入到了專案組的日常當中，這讓劉華的壓力稍微小了一些，更多的工作有了專門的捕快去做。
只是，劉華有些放心不下。
他還是決定，叫上章綱到大明宮實際去看一看。
……
大明宮佔地面積很大，當年跑馬進出的場所，步行起來會覺得有些吃力。
不過，這對太尉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們暗中觀察，發現由於修繕工程接近尾聲，大明宮內沒有多少進出，偶爾有三兩相隨的工鬼，也是到特定地點幹活兒。
他們也就穿成了工鬼的模樣，帶上工鬼的安全帽，在大明宮停車場停了車。然後順着院牆，找了個沒有監控的地方，越牆而入。
到了裏面，環境更加幽靜。
按照官網信息，《秦漢文化的魅力》在麟德殿舉辦。
這座宮殿位於大明宮後半部分的西側。
大明宮後半部分屬於內廷設計，是以太液池為核心構建的、模擬仙境的皇家園林。
中式園林佈局，講究遮擋與借景。
行走其間，只見樹木、竹影森森，曲徑通幽，視線則很難望遠，總會被各種林木或自然起伏的地勢阻擋。
一座座宮殿，或密集，或散落，根據不同的功能，佈置在園中各處。
太尉帶着着小毛和小刀，順着曲折的道路，一邊對照地圖，熟悉着大明宮的環境，一邊繞着路，朝麟德殿方向走。
大明宮的基本照明採用中性照明，很多地方模擬自然光，林隙間的視野非常舒適。可見，古建保護設計師下了很大功夫，維護得也很好。
太尉一邊走，一邊思考着，他總是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頭。
同時，他也面臨一個不太容易解決的難題——除了認準目標以外，6月1日，如果在這裏動手，怎麼才可以不動聲色地把那個神秘傢伙抓獲，當天可是大庭廣眾啊……
安靜的大明宮，是一個思考的好地方。
幾乎沒有聲音，細膩的風中，竹葉的沙沙聲如音樂一般。
然而，就在這時，沙沙聲中有了噪音，太尉耳邊忽然閃過了一種不祥的聲音——
那種聲音已經太久沒有聽過了，太尉有一點反應遲鈍，但身體的本能還是讓他觸電般閃身側讓。
一支箭狠狠插在了身後的地上。
小毛和小刀就沒有他那麼幸運了，捂着胸口，中箭倒地。
太尉沒有片刻的猶豫，沒有多看小毛和小刀一眼，“倏”地迎着那聲音沖了過去。
他確信，那種熟悉的聲音，是弩機發射的聲音。
有埋伏的暗鬼在用弩箭襲殺他們。
太尉瞬間意識到——
“大明宮
20**年6月1日”
這張便簽字條是對方精心設計的誘餌。
對手相信大家都有足夠的聰明。
因為聰明，才會自以為是，何況太尉這支御用小隊從來都是追殺別人，所向披靡，所以才會——
太大意了！
他們習慣性地以為，自己是在追蹤對手，實際上已經落入了對手挖好的陷阱。而對手，似乎也不準備與他們做任何糾纏，直接痛下殺手。
那一瞬間，太尉頭腦飛速決斷，既然周圍已經精心布好了埋伏，如果向後逃，很可能正中對方下懷，會陷入更危險的境地，與其如此，不如拼一下。
這就是他堅決迎着射出箭弩方向衝上山坡的原因。
他有着非常的速度，更自信於近距離搏鬥的能力，足以與他對面的敵人拳拳到肉——如果是硬弩，他的速度會讓對方都來不及上弦。
不過，對手彷彿也有着足夠的經驗，就像狡猾的狐狸一樣藏了起來。
太尉一邊移動，一邊小心地四下張望。
竹林如海，他爬上山坡卻怎麼也看不到伏擊者的影子。
太尉略一遲疑，馬上沿着山坡跑向另一個方向。
敵暗我明，既然敵人早已看好了地形和環境，應對從容，那就不能再糾纏了——
太尉決定立即突圍。
他急奔而去……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停下來，那樣立即會成為靶子。
他變化着奔跑的速度與方向，設想對手在他身後瞄準。
他知道此刻離西牆最近，於是打算從前面的矮坡轉過去，從那裏可以輕易翻出院牆，出去了就可以脫險。
太尉準備全力衝刺。
然而，意外發生了——
對面山坡後轉過來了兩個服裝整齊的地獄捕快：劉華與章綱。
二人正好擋在了他衝刺的路上。
遭遇來得太過突然，太尉驟然停下。
他的耳畔，那種不祥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只不過這一回，他沒來得及閃避。
弩箭從太尉的背後射入，從身體前面穿出半截，他甚至看了眼那鋒利的箭尖。此時，他可以確認，對方的確是非常厲害的高手，這一箭，這時機，拿捏得太准了。不過，這也意味着，他的一切結束了。
太尉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劉華與章綱面對眼前驟然撲倒的男鬼，也是大吃一驚。
他們急忙上前，卻見中箭者已經沒了氣息。
劉華急向章綱道：“你守在這兒，立即聯絡支援。”
話音未落，自己拔槍在手，朝射出暗箭的山坡沖了過去。
章綱一邊四下觀察，一邊拿起了手機：“大明宮突發命案，通知就近捕快、巡捕收到信息即刻增援，遇可疑鬼民車輛，先行控制。”
劉華在坡上四下搜尋，周圍只有竹林的沙沙聲，他什麼也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
稍作遲疑，他就跑向最近一處宮殿，問一臉茫然、正在值班的工作鬼員：“你們的監控在哪裏？”
那值班鬼員早被劉華的地獄捕快裝束及急迫的樣子驚住，二話沒說，領着劉華跑向了監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