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走就走的旅行
旅行，人為什麼一定要去旅行？不是因為安迪·安德魯斯的兩次衝動，不是因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格言，不是因為“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的不羈，那還能是因為些什麼呢？真正的旅行，其實是一場自我流浪，無關去哪，無關跟誰一起。重要的是，當你歸來時，能重新認識自己，能重拾對生活的那份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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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墜入愛河的慕城完全沉浸在甜蜜的二人世界裏，雖然一周至多見兩三次面，雖然聊天多與工作相關；而另一邊的晴雪，只是被動地享受着、依賴着這個叫愛情的東西所帶來的改變。
同為文字工作者的慕城與晴雪，有着很多共同語言和永遠討論不完的話題，似乎並不需要刻意的情話，譬如一次探討某個歷史事件便能從午餐聊到晚飯後的閑逛。慕城知道，目前只有這樣的相處方式，才能慢慢打開平日裏不怎麼愛交流的晴雪的話匣子。而晴雪，作為學術派，也樂意與自成一派的慕城聊些古往今來。如此的兩個人，更像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同窗，而非情侶。一個是翰林院學士，一個是田園派詩人，這樣的組合也說不定能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儘管晴雪並沒有把兩人的關係公之於眾，也要求慕城不許公開。慕城看得出晴雪對這份感情的小心翼翼，自然也就應允了。在愛情面前，所有的退讓與附和，都不過是一種自以為的付出。但深陷其中的痴男怨女們，卻總認為，一腔無怨無悔的心甘情願和一句不離不棄的相伴到老，便能撐起那份忠貞的愛。他們甚至奢望，愛情的美好總能抵得過瑣碎的日常，抵得過物質的誘惑。
經過一段時間的深入接觸，慕城在給晴雪“外冷”的標籤后添加了“內直”一詞，她的為人處事真有幾分純直男的風格。一直憧憬唯美浪漫愛情的慕城，居然會愛上一個這樣的晴雪。有時候，慕城也會問自己，他能堅持多久，他是真的喜歡嗎？不過，這樣的念頭，總會被晴雪那標誌性的回眸一笑瞬間打消掉。
都說現實是骨感的，但在豐滿的理想世界裏，縱然是千篇一律的俗套的開場白，也依然會透着幾分溫情。
又到周五，這是慕城與晴雪約定雷打不動的相聚之日。晴雪的話題里總是繞不開美食的，標準的吃貨一枚，她像往常一樣給慕城發去一條微信詢問：今天晚上吃什麼？
慕城：哈哈，剛想跟你彙報，一打開微信，你的消息剛好就來了。
晴雪：你是想說我們心有靈犀嗎？
晴雪有意在揣摩着她並不擅長的所謂浪漫，畢竟情感是相互的，她也不想一直辜負慕城時常準備的小情調。
慕城：嗯，不錯呀，一點就通。說正事，我晚上要坐車去杭州，時間有點緊張，估計不能陪你吃飯了。
當然，慕城又是在說走就走前用一分鐘定好了車票，趁周末去趟杭州。
晴雪：杭州？出差還是？
慕城：之前跟你提過的躍明女兒滿月了，上次說好要去看看的，所以這周末過去。
慕城一向言出必行，雖然有時候的有些承諾聽上去像句玩笑話，甚至可能連對方都不會當真。但在慕城的觀念里，隨口的承諾也是承諾。
晴雪關注的點很奇怪：怎麼不坐高鐵？
慕城：晚上坐卧鋪能省點白天的時間，還能抽空讀讀書，所以也習慣坐夜車了。慕城彙報完自己的事，當然還要關心一下晴雪換工作的進展：你今天的面試順利嗎？
晴雪：哦，
基本確定了，本來想晚上吃飯時跟你說這事的。
慕城：我們家雪姐就是厲害，一擊必中呀！那是該好好慶祝一下！慕城似乎感到有些虧欠，接連又發了兩條安慰的話：晚上要吃點好吃的哦，必須犒勞一下自己。等我周日回來再好好補你一頓大餐！
看着慕城回復的一連串字眼，晴雪卻回道：不許叫我姐！！！
三個感嘆號讓慕城隔着屏幕都笑出了聲，連忙回道：我錯了，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晴雪：嗯，要長記性，不然下次吃飯我全點辣的。晴雪慢慢習慣着屬於情侶間略帶挑逗的互動，正如嗜辣的她要習慣一丁點辣都不沾的慕城，這對於她來說既是雙刃劍也是殺手鐧。
慕城：嗯嗯，就罰我看着你吃唄。
晴雪：那你為什麼不吃辣，一直想問你來着。
慕城：啊？嗯，這是一個很長但又很幼稚的故事，回頭給你細講。
同晴雪一樣對此有疑惑的朋友不在少數，慕城多以不能吃勉強搪塞；對於熟悉他無辣不歡過往的老朋友，慕城則解釋說想嘗試改變一個習慣，順便鍛煉一下自制力；而最真實的原因，慕城一直緘默不言，似乎是一個不能被觸碰的、深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對此，慕城覺得應該讓晴雪知道，但現在彷彿為時過早。
晴雪：我現在就想聽……晴雪嘗試着撒嬌，抑或她只是想多了解一點慕城，畢竟是她已經默認的男朋友。
慕城在思考幾秒鐘后，還是先選擇第二種解釋：那好吧，其實也沒什麼。我以前超能吃辣的，後來想測試一下三周養成一個習慣的可能性，然後就拿不吃辣開刀了。剛開始強忍着不吃，到現在感覺真的吃不了了。
晴雪：哦。
慕城：是不是很幼稚？
晴雪：有一點，你可以再改回來的。
其實，晴雪的意思是想問慕城能不能為她做些改變，比如一起吃辣！至少，她是這樣期望的。
慕城：已經習慣了，就懶得再改來改去了。
忙着收拾東西的慕城並沒有意識到晴雪的潛台詞，回複信息也稍有些漫不經心。倒不是匆忙之下疏於用心，也不是因為時間真的有些來不及，而是這個話題讓慕城不自覺地想起一些往事而分心。
晴雪：好吧。晴雪看到這個回答難免有些失落。
慕城：好啦，你現在可以想想一會兒吃什麼了，反正面試完也不用回去上班了。
晴雪：嗯。
回復完消息，慕城稍鬆一口氣，讓晴雪想着晚上一個人吃什麼，而自己想着晚上帶本什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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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城急急忙忙趕時間，還好提前十分鐘上了車，動車的卧鋪倒是第一次坐。正如一個人看電影是放鬆的獨處，在火車上讀書則是慕城亂中取靜的修鍊。雖然帶了本書，但此刻的慕城也沒什麼心思看。回想起剛剛與晴雪的聊天，他方才察覺自己做得是有些不夠周到。
慕城：我上車了，你吃飯了嗎？
慕城：剛剛你是不是有些生氣呀，這個“嗯”字裏感覺有小情緒。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沒顧及到你的感受。
慕城：不會真生我氣了吧？
慕城一連發了好幾條。大概過了幾分鐘，也許十幾分鐘，火車早已開出了華燈初上的BJ，還不見晴雪的回復，慕城有些不安。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晴雪終於回應道：還沒吃，沒有生氣。
慕城：那定了什麼時候入職嗎？
慕城主動提及換工作的事，亡羊補牢猶未晚。因為慕城知道，戀愛的第一個階段叫分享，晴雪原本正是要第一時間與他分享面試順利的那一份欣喜。當然慕城也知道，晴雪可能生氣的點在於他沒有及時表現出會為其作出改變的意思。但有些事，有些時候只能避重就輕。
晴雪：下個月初吧，原單位還有些手續要辦。
晴雪從字裏行間看到了慕城的關心與在意，一掃之前的失落。不得不承認，戀愛中的女人，情緒變化比翻書還快。她們似乎並不在意原本讓她們生氣的原因，而在意對方是否真的在意到她們在生氣。
慕城：工作不是已經交接完了嘛，剩下兩周應該很輕鬆的，也就離職手續了。成功換了話題，慕城稍稍鬆了一口氣。
晴雪：那你說我的年假還能休嗎？五天。
慕城：應該沒問題，你周一去了趕緊問問，趁這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唄，或者出去玩一圈放鬆放鬆也可以。不然浪費了多可惜。
晴雪：好，那我先問一下我領導。
慕城：嗯，都要離職了，一般都會讓休的。
晴雪：希望如此。那你在車上注意安全。
慕城：沒事，我一會兒看看書，等熄燈了再睡，一覺到天明。
晴雪：好，那你看吧。
慕城沒有再回復，他已經習慣這樣看似冷漠的突然結束，與晴雪的聊天就是這樣，簡短、乾脆、有效。慕城當然也嘗試過發一些肉麻的情話，而晴雪的回復很奇特——“這話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倒也符合她直爽的性格。
……
轉涼的十一月又到杭州，慕城本打算去西湖邊再找找那艘船，可惜此行的日程已滿滿當當。周六一到先去躍明家探望小公主及勞苦功高的小希，吃飯聊天差不多一天就過去了；周日上午見一下浩然傳說中的女友，午飯後便返程回京。是的，僅用短短一個月，浩然高效率地完成了從單身到可以公然在群里撒狗糧的轉變。雖然，那個女孩芳名里並沒有帶與“正氣”相關的字。
浩然雖已在“六缺二”群里曬過照片，但還不算正式把女友介紹給群里的成員，甚至連躍明夫婦都未見過。慕城難得來杭一次，也主要是因為太閑，暫代群主之責替大家會見一下，算是入群前一個小小的儀式感吧。情侶之間確立關係后重要的一步，便是相互把對方介紹給自己的好友，以示將他們的愛情昭告天下。關於晴雪，慕城信守承諾沒說，但也含糊其詞沒有否認。
第二日一早，浩然便帶着慕城跨越半個杭州城，趕到錢塘江畔的城市陽台，雖來不及欣賞餘杭夜景，能一覽之江風采也算不虛此行。當然，是藉著一場“重要會見”的名義。
與帝都相比，杭州這座城有兩點令慕城深深折服，一是禮讓斑馬線，另一個便是城市綠化。在高樓參差不齊的縫隙里，除隔離帶與行道樹外，隨處可見各式的花壇、別緻的盆栽，綠的紫的是葉，粉的紅的是花……行走其間，怎能不令人心曠神怡。
不過，一個不知被誰隨手丟棄的空礦泉水瓶子格外扎眼，瞬間拉低了整條街的文明程度，儘管離它兩三米處就有一個垃圾桶。
浩然正準備彎腰去撿，突然聽到慕城一聲“傳球”，立馬心領神會，跟着就是一腳。只見已經跑到垃圾桶旁的慕城，把包一丟，左腳一停，右腳一夾，雙腿彎曲向後起跳；瓶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曲線，越過一側肩膀后被慕城接個正着，再便是一條筆直的軌跡，短平快地飛進了可回收分類，咚咚兩聲落地，一氣呵成。
“技術不減當年呀！”浩然在一旁拍手稱快。
“低調，做人要低調”，慕城拍拍手上似有似無的灰塵，得意地笑着，隨即又問道：“對了，你女朋友呢，到了嗎？”
“她說她跟一朋友早就到了，在城市陽台上閑逛。”說著浩然抬頭看向二樓平台，眯着眼睛尋找着他的她。
“哪兒呢？還有朋友？”
“在那兒，我們上去”，浩然指了一下，便小跑着往樓梯口走，順帶解釋道：“嗯，忘了跟你說，她說帶了一個閨蜜。”
浩然自是三步並兩步跨着台階，慕城則一步步往上走着，畢竟背着重重的包。待到慕城走上樓梯口，浩然與女友早已在迎面等候。
“這是我女朋友萍萍，這是我常跟你說的慕城”，浩然互相介紹完便接着問向萍萍：“你不是說還有一朋友，人呢？”
“哦，剛走，說是臨時有急事，不用管她了。”
“你好，一直聽浩然說你，今天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了，幸會幸會”，慕城不忘自己的使命：“你知道我們幾個有個微信群吧？”
“知道，是那個‘六缺二’嗎？”
慕城拍了拍浩然一側的肩膀，笑着說：“哈哈，可以拉群里了！”
“哈哈……”浩然與萍萍笑得異口同聲。
“六缺二”正式迎來第七位成員入群，慕城隨即將群名改為“七缺一”。閃念間，慕城也在思索人齊之後要叫什麼才好，八仙過海？透着些奇怪，但這都是后話了。
3
慕城與浩然、萍萍二人正吃着午飯，晴雪突然發來消息，被眼尖的浩然看個正着，還調侃地問道：“這是誰呀？”
“沒誰，沒誰……”，慕城慌忙拿起手機，刻意掩飾着小興奮，但又心虛怕被浩然發現端倪：“我先回一下。”
晴雪在微信里如是說：領導批假，下周就可以不用去了。
慕城：那你領導還是很開明的嘛。
晴雪：嗯，想出去玩。
慕城：最想去哪兒玩呀？
晴雪：雲南。
慕城：大理？麗江？還是香格里拉？
晴雪：想去洱海邊看看日落。
慕城：怎麼突然這麼有文藝范兒？要不我陪你去吧。
對於晴雪突如其來的轉變，慕城顯然有些驚訝和好奇。於別人來說可能很正常，於她，怎麼會把一個旅行目的地說得如此具體，難道是有什麼故事，需要去這麼有治癒系的地方做個了結嗎？
晴雪：好啊，那你能請到假嗎？晴雪倒是對慕城的同行有幾分期待，畢竟有個伴兒會安全一些，何況還是可以無條件依賴的他。
慕城：那要看你想玩幾天了。
晴雪：我其實想在那邊多住幾天，一周？晴雪試探性地問着，隨即又補了一句：下下周一之前能回來就行。
慕城：稍等，我問一下。
慕城也有猶豫，一兩天的假還好請，一周的假確實有點難，按規定是需要提前兩周報備的。但慕城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一次與晴雪單獨長途旅行的機會。慕城深知，這樣的一場旅行能改變很多東西，比如開誠佈公談心后的深入了解、習慣發生矛盾后彼此的處理方式、留下一段有着共同經歷的美好回憶等等，是情侶間增進感情、加深信任的不二選擇。
這時，一旁的浩然忍不住八卦起來：“誰呀，聊這麼久？”
“是……一朋友，想叫我一塊去大理玩。”慕城有些支支吾吾。
“男的女的呀，不會是？”
“是。”慕城知道浩然的“欲言又止”是在說晴雪，因為以他的判斷，加之剛剛手機所放的位置，裸眼視力1.2的浩然應該是能看清的。
“那還猶豫什麼，果斷去呀。”浩然與慕城繼續默契地打着啞謎。
一直在旁聽的萍萍則貼近浩然小聲地問是誰，浩然也小聲地說道：“回頭跟你說。”
慕城聽到了他們的咬耳私語，倒也沒在意，只是仍在暗自盤算着如何跟領導開口請假，是家中有事，還是身體抱恙？此時的他，已被浩然的一句“果斷”堅定了去的決心。
“我出去打個電話。”慕城忐忑地撥通了主編的電話，起身朝門外走去。約莫十分鐘后，一臉喜悅的慕城回到座位，對浩然說道：“大功告成！”
“這就對了嘛”，浩然早已舉起杯子，等着與慕城慶祝：“什麼時候去呀？是等她一起嗎？”
慕城同浩然碰杯后喝了一口茶，興奮地說道：“明天。”
浩然不禁驚呼：“這也太瘋狂了！”
慕城一邊放下杯子，一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晴雪：我剛請到了五天假，可以陪你一起啦！
晴雪：真的？好啊，那一起。看到這個消息的晴雪自然也是興奮不已。
慕城：我剛查了下機票，要不這樣吧，我直接從杭州過去，咱們在麗江會合？
慕城想着既然這次相機腳架都帶了，乾脆從杭州直飛，也省得自己回京再折騰一圈。
晴雪有些疑惑：麗江？不是大理？
慕城：嗯，先去麗江，再去大理，攻略我來做。其實對於這條線路，慕城早已策劃良久，也期盼良久。不過他的重點是玉龍雪山與瀘沽湖，洱海原本就是最後一站。至於行程安排，也早有雛形，而現在只是一人換作兩人。
晴雪：那我看看到麗江的機票。
慕城：我下午五點多有一趟航班，大概凌晨一點多到。BJ的航班貌似只有明天一早的了。慕城查機票時自然也會幫晴雪一併看了。
晴雪：嗯，那我就定七點多的？三義機場？
慕城：對，麗江一般都是這個機場。那我先去打前站，明天中午再去機場接你。
晴雪：我的航班十一點半左右到。
慕城：我知道，定好票后告訴我。
晴雪：那回京的票呢？
慕城：計劃從大理回去，周六晚上的航班，那個我一塊兒定吧，你只負責你去麗江的票就好。
晴雪：好，那我需要帶什麼嗎？
慕城：就帶換洗衣服和洗漱之類的吧，還有手機和身份證，其它交給我。
晴雪：好，有你真好。
晴雪難得說一句在她看來已經很肉麻的話。
慕城：哈哈，你帶着好心情，我帶着你，一起去流浪！慕城也難得接一回情話，這才是他想要的感覺。
晴雪：嗯！
晴雪還是只回復了一個“嗯”字，但標點不再是句號。對文字同樣敏銳的慕城，自然能體會到這個符號背後微妙的變化。或許，這也是慕城與晴雪之間特有的心靈溝通上的默契。
慕城與晴雪用微信聊天這會兒工夫，浩然與萍萍只能邊吃着飯邊看着，有竊竊私語，也有自娛自樂。見慕城終於一臉輕鬆地放下手機，浩然便問道：“都搞定了？”
“嗯，就等出票了。”慕城原本笑着隨口回答，一抬頭看到浩然微微笑着點頭，便察覺到“搞定”這個詞的一語雙關。鑒於浩然有晴雪的微信好友，慕城立馬澄清道：“此搞定非你所想搞定，哈哈哈……不要亂傳哦！”
“亂傳什麼？”浩然故意明知故問。
“微妙階段，不宜助攻。”慕城輕輕點破，他知道浩然能懂其中的分寸。
“哦……”浩然意味深長地答了一聲。而在他一旁的萍萍卻皺起了眉頭，他們兄弟二人的啞謎一波接着一波，剛趁慕城出去打電話的間隙得知了他和晴雪遊船的故事，這會兒又在“傳”什麼呢？
4
吃完斷斷續續的午餐，慕城告別浩然二人，定好了機票，退了高鐵，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
換完登機牌，慕城開始頭腦風暴這場旅行前的準備工作：規劃行程，周一會合、周二麗江、周三雪山、周四瀘沽湖、周五轉大理，嗯，周六大理回京；預定麗江的民宿四天，不夠再續；瀘沽湖、大理住宿不確定，提前一天再找；雪山索道票、租車、夕陽推薦位置，其它隨遇而安……慕城的旅行向來如此，心中有數便視作萬事俱備，需要留在紙上的，唯有票根所示的那個目的地。
坐靠在椅子上候機的慕城閑了下來，想找晴雪聊會兒天：我到機場了，行程也大致規劃好了，要不要跟你具體說一下？
晴雪：不用，有你就好。我在收拾行李。
慕城開起了玩笑：那你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晴雪：你還沒這個膽量。幾點登機？
慕城：估計快了吧，還在等着，希望今天航班不會有延誤。信息剛發出去，廣播就來了，慕城邊發著消息邊背起包走向登機口：剛說完就通知登機了，哈哈。
晴雪：那一路平安，落地跟我說一聲。
慕城：嗯，那明天見咯。今晚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要很早起床的。
晴雪：嗯，知道了。
關機，起飛，靠窗。恰巧被安排在應急出口旁的座位，慕城還是第一次遇到，便若有其事地讀了很多遍應急處置手冊，還比對着艙門上的按鍵比劃了幾下。他甚至有在幻想一旦飛機失事，自己能幾秒打開應急艙門，會不會登上明日的新聞頭條，再來個見義勇為稱號什麼的……再無聊的時光，慕城也能靠臆想打發掉一些。
看着窗外，城市燈光在群山中若隱若現，雲層隨着夜色越來越厚，直到半輪殘月當空，照亮了整個毛絨地毯。恍惚間，飛機像是懸停在半空，一動不動。而此時，眼神漸漸迷離的慕城，彷彿已然站在了玉龍雪山之巔。
在陽光與藍天共同映襯下，雪山格外亮麗，他正回頭呼喚着一襲白裙飄飄的晴雪：“快看，晴天下的雪域，像你一樣晶瑩、一樣奪目。”晴雪走到他身旁，深情地看着他，並沒有說話。他轉身，突然拉起晴雪的左手，單膝跪地，抬頭望向晴雪：“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你說你很喜歡這裏，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再來一次，一定要在這裏向你求婚！”鏡頭一轉，慕城右手中冒出一枚戒指，“多年之後，我們又一次相約在這裏，我想是時候該兌現承諾了。晴雪，你願意嫁給我嗎？”就在此時，他試圖再握緊一點晴雪的手，好去感受她的心跳，卻發現手中什麼都沒有；而眼前的晴雪，也忽然幻化成點點星光，漸漸飄遠，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嘴巴輕輕張開，似乎在說“再見”二字。他想去追，卻發現雙腿已被雪地牢牢凍住，根本無法起身。他努力地掙扎着，想去與命運抗爭，但他已無能為力……
正當晴雪的身影完全消失於天際，正當慕城要做最後奮力一搏時，他被安全帶勒醒了，不禁自問：“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慕城看看周邊，同排的旅客仍在睡夢中；再看看窗外，飛機已開始緩慢降低高度，已見些許闌珊。
順利抵達麗江，機場燈火通明，但夜很靜，晚風微涼。慕城連忙開機，給晴雪報個平安：我到了，放心。
雖然，他知道晴雪半夜裏不一定能聽到，但慕城想讓她醒來后第一眼就能看到。
不用等行李，慕城很快便出了機場，打車到束河古鎮。當他循着導航到達預定好的民宿時，已是深夜。
迷迷糊糊中敲門，然後跟着服務員上了樓進了房間。一路奔波疲憊的慕城顧不得收拾，定個鬧鐘，倒頭便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也許並沒有多久，慕城隱約間聽到手機響了一聲，應是晴雪一大早醒來去趕飛機。但眼皮太過沉重，絲毫沒有睜開的慾望，慕城掙扎着，翻個身，手已經摸到手機；無奈眼皮仍負隅頑抗，慕城只好將手機屏幕點亮，在強光刺激下，右眼皮終於投降了，眯出一條縫，鎖屏消息顯示是晴雪——嗯，我起床了，你應該在睡吧，不用回了。
看完之後困意再次來襲，右眼皮反戈一擊。慕城剛準備再作努力之時，想到晴雪既然貼心地說不用回，那就繼續睡吧。直至“能夠握緊的就別放了……”響起。
秋冬之季的七點，天微微亮，晝夜溫差略大。慕城隨手關了鬧鐘，又看了一眼手機，一條來自晴雪的未讀消息。慕城閉目回神，我應該在麗江，晴雪應該趕往機場了。慕城裹裹被子，打開微信，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問候一下晴雪：昨晚太困了就沒回你。你登機了嗎？
晴雪：哈哈，剛想跟你說，原來真的有這種巧合……嗯，剛登機坐下。晴雪原本並不相信慕城的心有靈犀一說，以為只是他的巧舌如簧。當這一切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晴雪慢慢開始相信緣分，相信在冥冥之中有那麼一股神奇的力量。
慕城：哈哈，是嗎？以後咱們直接用意念交流就好了，微信、電話都省了。慕城得意地笑着，緊接着又發了一條：那你一會兒補個覺，或者看看風景，中午我去機場接你。
晴雪：是有些困，一大早就趕來機場了。
慕城：嗯，一想到中午就能見到你，我都有點小激動。
晴雪：我也是。
慕城：那中午見！
晴雪：要關機了。
慕城：好，一路平安，等你。
晴雪：嗯嗯，好！
這是晴雪第一次連用兩個“嗯”字，她關了手機靠在椅背上，靜待飛機起飛，靜待這場旅行，靜待與慕城的相會！
5
放下手機，慕城舒服地補了個回籠覺后才起床，去迎接他在麗江的第一縷陽光。若不是晴雪的臨時起意，他的雲南之行不知會擱置到何時；剛好晴雪還未到，慕城能暫且享受下這一場失約良久的獨自旅行。儘管，只有幾個小時而已。
慕城簡單洗了把臉便推門而出，站在二樓的小走廊上俯瞰整個後院，典型的納西族風格：院中有樹、樹下有桌、桌上有茶，是慕城最愛，一杯茗一本書就是一下午；池中有水、水旁有花、花下有魚，如此閒情逸緻，最適合三五好友閑聊打牌，盡情享受靜好時光。
慕城走到走廊盡頭，一縷晨陽迎面撲來，照在臉龐上，灑在心田裏，是暖暖的和煦的味道。再探頭看一眼牆外的世界，樓宇庭院錯落，橫道小徑交互，幾處裊裊炊煙隨風浮動，幾隻早起麻雀草間覓食，幾許行人遊客沿街散步……這裏的生活看上去很恬靜，很悠然，是慕城一直嚮往的桃源。他不禁暢想，若日後能在此間與愛的人共度餘生，也不失為一種上佳之選。
正倚着木製欄杆發獃神遊的慕城，恰巧被樓下收拾桌椅的民宿主人發現。店主熱情地打着招呼：“昨天那麼晚才來，今天起這麼早啊？要不要下來先吃點東西？”
慕城回過神，才發現昨晚給他開門的是個美女店主，約莫三十齣頭，看上去並沒有比自己大多少。方覺飢腸轆轆的慕城不由自主地看向桌上的早點：“都有什麼呀？”
“饅頭和粥，現在淡季也沒什麼人，我做多了，一起下來吃點吧，不收錢。”
“這樣多不合適……”慕城嘴上說著不合適，身體卻很誠實地往樓下走。
“沒關係，下來吧”，店主指了指旁邊的桌子，“就在這兒吧，我去盛粥。”等慕城來到桌旁，店主已把盛好的粥推至慕城面前，桌上的一個盤子裏放着三個熱乎乎的白饅頭，一個小碟子裏還有些蘿蔔腌制的鹹菜，略帶點辣椒。
“快坐，今天就簡單吃點吧，明早想吃什麼可以提前說”，店主依舊熱情地招呼着，“我叫劉思語，看着比你大不了幾歲，叫我姐就行。除了住宿，在這兒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比如去哪玩呀、怎麼坐車呀、行程推薦什麼的。”
“謝謝思語姐，這小米粥不錯”，慕城也邊吃邊聊了起來，“姐，您不是本地人吧？”
“哈哈，不是，我也是剛到這兒一年多，三個月前租了這個院子做民宿。你怎麼看出來的？”
“一般本地民宿老闆都比較樸素，年紀也相對大一些，而姐顯然不像嘛。”其實，慕城是聽出了思語的北方口音。
“是嗎，那我像什麼？”
“像情懷……”，慕城脫口而出，接着又根據自己的觀察與感覺繼續說道：“你看這個小院的整體佈置，簡單里透着幾分清秀；花盆擺放隨意，但搭配與裝飾又很講究；特別是那個搖椅，旁邊配一方茶几，白天可以看池中魚，晚上可以賞天邊月。哈哈！”慕城有些滔滔不絕，甚至有些詩興大發，餘光里看到思語正微微笑着，眼神里充滿了被認可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慕城繼續饒有興緻地說著：“所以我覺得姐，你是個有情懷的人，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慕城趁間隙喝了一口粥，又打量了一下思語的面部表情，方才八卦地追問道：“那姐，不會是一個人吧？”
“哈哈，我只是個收集故事的人。所以選了這家‘民宿故事’，在這兒住過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故事留下，貼在前院的故事牆上。”思語並沒有回答後面的問題，當然也沒有否認。
“那收集故事是為了？”慕城對此頗感興趣，畢竟自己也算半個收集故事和生活素材的人。
“也沒什麼，我平日裏愛寫點東西。所以想藉著開店收集一些故事，等閑下來的時候看能不能整理成民宿回憶錄。”
“哇哦，那姐現在寫了多少？能看一下嗎？”
“回憶錄嗎？還沒有開始寫，目前就是個初步設想，這家店也剛盤下來沒多久，還計劃着再裝修一下。前院的故事牆是之前就有的，所以才萌生了這麼一個想法。”
“是嗎，我就說姐還是很有情懷的吧，那我一會兒先去看看那些故事”，慕城話鋒一轉：“不過這裏既能打尖又能住店，不應該叫民宿，叫客棧更好聽一些。”
思語點點頭，說道：“我也覺得，正打算裝修時順便換個名字，作為新的開始。瞧你挺有文採的，你說叫什麼好呢？”
“時光吧，挺符合這個小院的氣質，也符合思語姐收集故事的初衷嘛”，光顧着聊天，慕城差點忘了正事：“對了，姐，我中午要去機場接個朋友，哪裏打車方便？”
“我說呢，我還納悶你不是定了兩間房，怎麼就一個人。車我來安排，原本也有免費接機服務的，幾點的飛機？”
“十一點半左右到。”
“沒問題，你吃完可以先在附近隨便逛逛，車來了我叫你。”說著，思語邊打電話約車，邊收拾桌上的碗筷。
“那太好了，謝謝姐，那我就在咱小院裏晒晒太陽吧。”
啃完最後半個饅頭，慕城起身上樓，索性把手機丟在床頭充電。晴雪在飛機上無法開機，其他人在周一的上班時間裏也不會那麼閑。最後在書和相機的糾結中，慕城選擇了前者，難得有如此閑暇，不如將詩意與愜意進行到底。
秋日的斜陽，暖暖的，最適合捧一本書，沐浴在陽光中，蕩漾在微風裏。讀累了，便將書蓋在臉上，耳畔只剩下搖椅不時發出的咯吱吱聲，雜亂卻很悅耳。就這樣，慕城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