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總需要1個結局
故事，都會有一個開頭和結局。同樣的故事，可以有不一樣的開頭和完全南轅北轍的結局；也可以有夢幻般的開始和戛然而止的結束。在我們讀過的、看過的、聽過的、幻想過的、親身經歷過的所有故事裏，你是否見到過沒有結局的故事呢？或許，你會說有；但沒有結局，又何嘗不是一種故事結局……
1
兩人登岸后閑逛一小圈，竟沒什麼食慾，便約車回酒店拿行李，直奔機場而去。
候機大廳人並不多，三三兩兩散坐在各個角落。慕城手拿兩杯熱飲正穿過一排排座位，不緊不慢地走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慕城遞給晴雪一杯：“快餐店的豆漿，只能湊合了。如果餓了，我包里還有些零食。”
“暫時沒那麼餓，回京再吃吧。”
“七天六夜的旅程馬上就要結束了，請問本團唯一的VIP遊客現在方便簡單做下客戶反饋嗎？就幾個小問題。”
“可以呀。”
“這一趟旅行開心嗎？”
“很開心！”
“那有什麼遺憾嗎？”
“沒有哎”，晴雪特別捧場地回道：“一切都剛剛好，不虛此行。”
“為整個行程和導遊各打幾分？”
“行程可以打滿分，導遊的話9.9分，差0.1是怕你驕傲。”
“那此行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收穫了一個你，還有一個全新的自己。”
“會期待下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嗎？”
“很期待！什麼時候？還是我帶着手機，你帶着我嗎？”
“時間不確定，地方不確定，形式也不確定……所以目前處於三無階段，所以才叫說走就走嘛。”
“無所謂呀，反正你是確定的就行。”
慕城笑了笑，說道：“馬上就要回去了，我怎麼突然都開始有點懷念剛剛到這裏的日子啦。”
“是啊，時間過得好快，感覺陽台上看星星那晚還是昨天。”
“那你說，明天一覺醒來，我們會不會還在束河的民宿？”
“嗯嗯，那說不定哦，我有時候一閉眼都覺得像夢一場。”
慕城先假意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又伸手輕輕掐着晴雪握有杯子的那條胳膊：“疼嗎？”
“啊，疼！”晴雪左手接過豆漿杯放下，隨即反手拍打着慕城那隻行兇的手，然後又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說道：“我發現你調皮的時候真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真疼啊？我是不是太用力了？”慕城見晴雪一系列的反應，真以為自己用力過大或是剛巧掐到一小撮肉。
“嗯，真疼”，晴雪假裝又揉起了剛剛被掐的地方，然後故作氣憤地說道：“必須要還你一下才能緩解。”
慕城一聽這話，瞬間放心，一把擼起袖子將胳膊擺在晴雪面前：“你看上哪塊就掐哪塊唄。”
正當晴雪躍躍欲試準備動手之際，機場廣播提示可以登機了，慕城趁機一擺手，放下挽起的袖口，拍了拍晴雪肩膀說道：“走吧，登機了。我去丟下垃圾，你先收拾一下。”
“嗯，好。”晴雪也只好作罷，着手收拾自己不多的東西。
二人順利登機，並排坐在一起。當飛機緩緩起飛離開地面后，晴雪的小手蠢蠢欲動，趁慕城不注意，狠狠地掐了下他的胳膊。掐完還裝模作樣地問道：“疼嗎？我們是不是還在做夢呀？”
“哈……”慕城苦笑一聲，無奈地轉頭看着晴雪：“你倒是一點不吃虧呀。
”
“那必須”，晴雪有些傲嬌地回道：“我怎麼可能是個吃虧的人呢。本小姐現在有點困了，想睡會兒，落地了叫我。”
見晴雪邊說邊閉上了眼，斜着腦袋靠在他肩上，慕城心想她應是真的困了，便小聲溫柔地說道：“安心睡吧，到了叫你。”
慕城座位靠近過道又不臨窗，看不了風景也不太敢動，自然是百無聊賴，索性也閉上眼好好回味這一趟旅行。突如其來的開始，循序漸進的交流，滿目繁星的浪漫，思語的豆漿，若溪的助攻，一個幼稚的遊戲，一晚同床的共眠，幾條朋友圈的狀態，幾次深入的談心……一切彷彿都是那般美好，但似乎又缺了點什麼？
“缺了什麼呢？”慕城突然睜開眼自言自語，輕輕扭頭看了一眼晴雪，她應已入睡。
“缺了什麼呢？”慕城又捫心自問了好幾遍。無果，只好繼續閉上眼，努力平心靜氣，卻又陷入不能自拔的困惑。而往往，越如此，越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突然，飛機一個不大不小的顛簸，驚擾了沉思的慕城，驚醒了熟睡的晴雪，也驚起了機艙內一陣慌亂……好在有驚無險，廣播提示遭遇氣流，已安全飛過雲團。
待機艙內再次恢復平靜，慕城才發現他與晴雪的手早已緊緊握在一起，兩人都是下意識反應，手心裏分明還有濕漉漉的冷汗。
慕城輕輕提起緊握的兩隻手，對晴雪說道：“沒事，有我在。”
“嗯，剛剛真的有點害怕，還好有你在。”說著晴雪又躺回到慕城肩上，另一隻手也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
“沒事啦，我一直都在，應該快到了。”
晴雪沒再說話，也沒再睡覺，只是安靜地靠在慕城身旁，餘光里只有她的慕城。而慕城的餘光里，看到自己手腕上被晴雪所帶手鏈壓出的幾道印記，有深有淺。這讓他恍然想起中午36問里的一題——如果突然離世，最後悔沒對誰吐露心聲？是的，慕城記得他說過，對晴雪說過，欠她一個正式的表白。這個表白，是時候該籌劃一下了。慕城腦海里瞬間湧入無數雜亂的頭緒。
相機里的照片可以用，故事性，選什麼時間呢，餐廳還是家裏，一篇遊記肯定是不夠的，視頻？背景音樂，錄音，如何做到實時？投影，音響，驚喜，花，蠟燭配氣球，保密工作……一番頭腦風暴后一個計劃框架初步形成，雖然部分細節實施起來頗有難度。
心中已有主意的慕城情不自禁地笑着，轉頭看看晴雪，屆時的她大概率會被感動到哭吧？
“在笑什麼？”晴雪有些不解，“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沒有，就是忽然想到一些事，自己傻樂。”
“肯定不是！說不說？”晴雪猜想慕城剛剛的偷笑一定跟自己有關，便習慣性揮動起小拳頭，隨即又變為兩根手指頭朝慕城的胳膊逼近，並威脅道：“你想先嘗嘗哪個？”
“不敢不敢，手下留情，真的是一轉頭髮現有你在身邊，幸福感油然而生的那種傻笑。”
“真的沒有？”
“沒有。”
“那再給本小姐傻笑一個。”
“哈哈哈……”
2
飛機平穩落地，兩人乘車抵達晴雪住處，天色已晚。上樓放下行李，慕城與晴雪便在附近常去的一家餐館吃飯。熟悉的街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菜單，熟悉的味道，一切都回歸日常。
一陣大快朵頤后，晴雪擦擦嘴感慨道：“嗯，還是這兒的菜合胃口，感覺好久好久沒有吃這家店的菜了。”
“那你多吃點，這兩盤帶辣的全是你的。”
“不行了，先歇一歇，等會再吃”，晴雪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吹着杯口的騰騰熱氣，繼而說道：“對了，那相機里的照片什麼時候能處理好呀？這次旅行你應該也會寫篇小作文的吧？”
“看時間咯，周二辦手續順利的話，周三周四兩天差不多？”
“寫完我要先看。”
“怎麼，還要政審一下是嗎？”
“那當然了，把關還是要把的，總不能把我寫得太幼稚或是太笨了吧，本來情商就不高。”
“放心啦，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可愛善良且賢惠的嘛。”
“嗯，就按這個人設寫！”
“原本是散文式遊記，現在成命題作文了。”
“哈哈哈……”晴雪見慕城正要端起杯子喝水，便把自己的杯子伸過去碰了一下：“那祝你周二辭職順利……”
“祝你周一入職順利，乾杯！”
晴雪喝了一小口水後放下杯子，說道：“咱倆這一個入職一個辭職，倒也挺有意思哈。”
“明天就要回歸朝九晚五了，突然有點不適應”，慕城並沒有接晴雪的話茬，而是望望窗外，突發感嘆：“出去玩這幾天每時每刻都能見到你，可回來后就不一定每天都能見到啦。”
“是哦！不過……”
“哈哈哈，菜都涼了，快點吃。”慕城把菜盤往晴雪那邊推了推，然後繼續說道：“不過什麼？想說晚上還是有時間見面的嗎？”
“對呀。”
“可是跟想見一轉頭就能見到還是有區別的嘛。好啦，不說這個了，快點吃吧。”
“不行，吃不動了。”
“那我們走吧。”
“好。”晴雪與慕城不約而同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方才起身，兩人日常小習慣越來越相似。
慕城送晴雪至樓下，依依不捨中說道：“早點回去休息，今天也走了不少路，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
“好……”晴雪微微低下頭，嘴上說著好，可手裏卻一直拉着慕城的衣角不放。
慕城見狀，只好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在初冬的夜裏抱着，就這樣抱了很久。直至寒風起，吹得晴雪打了一個噴嚏。
慕城拍了拍晴雪後背，關心道：“上去吧，別感冒了。”
“嗯，那你也早點回吧。到家記得跟我說一聲。”
“好”，慕城輕輕推開晴雪，並從背包側兜把保溫杯遞給她：“快上去吧，我看你上去就走。”
“嗯嗯。”晴雪接過杯子一步兩回頭地進了單元門，揮揮手方才轉身上了樓。
慕城望着樓門笑了笑，緊了緊背包帶，確實有些累，深吸一口氣，又搖搖頭嘆了兩口氣，甚覺兩手空空，半轉身之際拿出手機給晴雪發了條微信：突然，開始想你了……
沒幾秒鐘，慕城收到晴雪的回復：我也是。慕城滿心歡喜地邊走邊笑着，夜雖有些冷，但內心卻無比溫暖。
……
隨後的三四天裏，除了一次“慶祝”慕城恢復自由身的見面，兩人只有在視頻和聊天裏有交流。晴雪入職還算順利，新工作適應期總需要耗費些額外的時間和精力，除催問慕城小作文的進度，唯剩些日常的撒嬌與寒暄。慕城辭職后則一門心思地準備正式的表白計劃，還以正認真構思小作文為由推掉了好幾晚的邀約。製作、調試、綵排，慕城甚至於把要說的話都編進了流程。
一晃到了周五，慕城簡單的午飯後便開始在客廳佈置現場，挪動桌子到合適位置，擺好上午剛郵寄到的兩個相框；固定設備調整投影角度，在牆上粘好一圈氣球充當邊框；只留一把椅子，以確保晴雪能按指示坐到最佳的觀影和視頻監控位置。全部妥當之後，慕城又進行了最後兩次聯排，方才安心地靜待晴雪每日例行詢問晚上吃什麼的微信。
果然，慕城在午睡中收到一條消息：晚上想吃什麼，今天本小姐請客，隨便點。
驚喜正式拉開帷幕，慕城按一早設計好的說辭回復道：你還沒吃過我親手做的菜吧，今晚要不來我這兒？反正我也閑着，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家宴才是最高規格的款待。
晴雪不假思索地回道：好啊好啊，一直想嘗嘗你的廚藝，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說自己會做飯。
見晴雪上鉤，慕城還是要把戲做足：那想吃什麼？可以點菜啦。
晴雪：我都可以，你做什麼我吃什麼。或者就做你最拿手的菜。
慕城：好的，那你下班后直接過來吧，我睡醒了先去超市買菜。
晴雪：需要我打下手嗎？雖然我只會洗菜……
慕城：那還是算了吧，你適合直接吃。
晴雪：哈哈哈，也是。那我先幹活了，下午需要做個表。
慕城：好好工作吧，你負責掙錢養家，我負責下廚做飯。
晴雪：嘻嘻……
所有前期鋪墊工作已完成，慕城下樓購置食材，雖然重頭戲是表白，可菜還是要買的，挑挑揀揀頗像個被老伴兒喊來買菜的老頭。回到家中，慕城微微調整着客廳椅子的位置，桌上又擺了一包抽紙，萬一晴雪哭個稀里嘩啦怎麼辦；看着眼前佈置的一切，慕城又細心確認所有電子設備的連接及電量情況，完美無誤；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那堵白色的牆，慕城開始想像晴雪看到投影視頻時的畫面，閉上眼又過了一遍整個視頻及配音內容……
回到卧室，慕城徑直躺在床上，內心卻充斥着抑制不住的小緊張。的確，這種緊張比慕城以往參加過的任何考試都要來得揪心、來得深刻。慕城甚至莫名恐懼，害怕這一刻的真正到來。
3
有些心緒不寧的慕城決定，先補上一覺養養精神，或許能緩解些緊張。慕城定好鬧鐘，拿被子蒙住頭準備入睡；可十幾二十分鐘過去了，依舊無法入眠。
無奈，慕城只好起床，取消掉鬧鐘坐在椅子上發獃，總要做些什麼吧，那就寫寫小作文打發一下時間？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慕城說干就干，拿起筆便在本子上肆意書寫着記憶里的點滴：一場突如其來的旅行，十一月的杭州……
隨同流光飛逝，一行行七倒八歪的字躍然紙上。但久不提筆字已生，慕城習慣在與晴雪的聊天界面里輸入拼音確認忘字筆畫。當他正在查“篝”字如何寫時，晴雪剛巧發來一條消息——我下班了，現在出發，大概半小時過去哦。
小小屏幕突然的跳動，着實把慕城嚇一跳，還差點誤按了“發送”鍵。被迫從寫作狀態中抽離出來的慕城連忙刪掉拼音，重新輸入：好的，還記得是哪棟樓吧？小城子已飛奔去買菜啦。
晴雪：小區門進去右手邊第二個？
慕城：對的，記性不錯呀。
晴雪：上次經過也沒到樓上去，不會是金屋藏嬌吧？都不知道你房間長什麼樣，這次一定好好參觀一下，哈哈……
慕城：你不在哪兒來的“嬌”呀！快到小區門的時候喊我一聲，我立馬到樓下接你。
晴雪：好。
慕城回復完晴雪，本想半小時還能再寫幾段，可腦子裏已完全沒了興緻，只好作罷。一場大戲即將上演，緊張而又興奮的慕城開始做最後的準備：開啟手機與平板電腦間的視頻通話，另一邊攝像頭裏的畫面清晰；筆記本電腦與小型投影儀已完成連接，藍牙小音箱也顯示匹配成功；看上去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只等女主角上門。
隨着時間臨近，慕城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不時從窗口探望小區門附近的一舉一動，那個熟悉的身影遲遲沒有出現。慕城又晃蕩到廚房，要不要先把配菜處理下？但似乎也不用那麼著急……有時候，光陰似箭與度日如年，只是一念之差。
終於，慕城等來晴雪的消息：我已經進小區門了。
慕城連忙趕到窗口往下看，晴雪果然出現在視野里，便立馬按計劃回復道：我還在超市排隊結賬，外面冷，要不你先上樓吧。
晴雪：啊？幾樓呀？
慕城：二單元七樓，出電梯左轉對着的門就是。密碼鎖不需要鑰匙，點亮了按121314。
晴雪：好，那我先上去等你。
慕城：嗯嗯，我大概三分鐘就能回去。
晴雪收起手機朝樓門走去。慕城則趕忙回到卧室，關好門仔細聽着屋外的動靜。
約莫一分鐘，嘀嘀嘀的按鍵聲響起，嘟的一聲門開了。晴雪探着頭走了進來，剛隨手關了門，便聽到不知從哪兒傳來慕城的聲音：“歡迎女主人蒞臨視察，我是貼心管家小城子。您請坐！”
關門后屋內光線變得有些暗，晴雪又不知燈的開關在哪兒，只好試探性地喊着：“慕城？慕城？你在嗎？”
慕城努力憋着笑，一字一句模仿機械人口音說道：“您先請坐，小城子特意為您準備了一份小小的驚喜。”
晴雪這才藉助窗口微弱的光，半信半疑地查看着客廳里的所有佈置，心想應該是慕城的設計，那就且聽他安排坐下再說。
等晴雪隨手把包和手機放在桌上一角，往後挪挪椅子剛坐定，她正對面的牆便亮了起來，紅黃氣球相間圍成的屏幕上儼然出現“一個與她有關的故事”幾個大字。
畫面一轉，是晴雪在西湖搖櫓船上的那張照片，左上角留白處閃現“初見”字樣，伴隨着舒揚的背景音樂，字幕浮動，旁白響起，依舊是慕城的聲音：“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初夏的西湖。那一眼回眸，融化了西子裊裊雲霧，也融化了我悸動的心。那一刻，我迫切想認識這個女孩，這個讓我魂牽夢繞的女孩……”
晴雪看着屏幕上自己的照片，又聽着慕城一本正經的播音腔旁白，忍不住笑了起來，從未發現他的聲音這般有磁性。許是視頻畫面久未變動，晴雪餘光里瞟到桌上的兩個相框，左側正是西湖的這張單人照，右側則是他們倆在情人樹下的合影。還未等晴雪細細品味慕城擺這兩張照片的用意，牆上的畫面突然開始漸變，瞬間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從左到右，一幅幅照片顯現，有西山看夜景，有初秋逛衚衕，有長城賞紅葉，有風光、有自拍、有背影、有合照，那是他們一起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正如旁白所說：“幸運的是，與她的故事有了續集，我和她變成了我們。我們從蟬夏走到金秋，從初識走到相知，再到彼此相愛。我知道，那是一份美好正在生根發芽……”
晴雪漸漸看得入神，在一張張照片里泛起諸多回憶。
又一個突然，畫面全黑，慢慢浮現出兩行字——“有一天，愛的旅程迎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背景音樂也變得歡快起來，接下來播放的照片多數是晴雪第一次見，按地點和時間重現着他們這趟麗江-大理之行。沒了旁白，晴雪更專註地欣賞照片上的風景和自己，當然還有若溪為他們拍的合影。麗江古城街拍、大石橋餘暉，玉龍雪山的皚皚棧道與巍峨雪峰，瀘沽湖雨中的女神灣、午後的情人樹、里格島的勇氣挑戰，束河古鎮星軌中一顆流星閃過、民宿小院的搖椅和風鈴，大理洱海月夜景與遊船上的“二鳥世界”……
晴雪越看越動容，先是雙手合十捂住鼻子和嘴巴繼續看，眼眶也跟着不自覺地濕潤起來；再是兩根食指悄悄抹着淚珠，甚至都無暇顧及自己淚點為何會變得如此之低。
而此刻，在這面牆另一側默默注視着一切的慕城，則小小欣慰地笑了起來，笑容背後仍舊是萬分的緊張，因為下一片段就要開始。
4
視頻里所有照片播放完后又逐一彈出，在一波快速放大縮小的特效中依次按位置排列，最終構成一面心形照片牆。畫面靜止一兩秒后，“心”中由小及大又飛出兩張照片，一左一右，如同桌上之擺設；再一支丘比特之箭穿心而過，剛好為兩張照片搭起一座“愛”之橋。
這裏自然少不了慕城煽情的旁白：“這個故事並不長，從一個人變兩個人。但對我來說，刻骨銘心，無可替代。我曾說，會一直陪你走下去；也曾說，此生只愛你一人。是因為，遇見你，我的人生彷彿才有了意義。所以，晴雪，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短片就此結束，畫面也定格在愛之橋。曲散燈亮，慕城已悄然走出卧室，正捧着一束滿天星向晴雪走來，邊走邊重複着視頻里最後的那一句：“所以，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我……”感動與驚訝交織中的晴雪看到慕城后緩緩起身，眼淚也在此刻止不住地往下流。晴雪慌亂中抽了兩張紙巾擦拭淚珠，努力壓抑着情緒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願意……”
慕城等到了他最想聽的答案，晴雪也接過了象徵不可或缺的花；慕城上前幫晴雪擦擦眼淚，然後緊緊抱住仍在喜極而泣的她；而晴雪邊抽泣邊輕輕捶打着慕城的後背，似在抱怨他又把自己惹哭。
兩人不知抱了多久，溫存時刻總不會有人嫌長。直到晴雪情緒漸漸穩定，才在慕城耳邊問道：“這幾天你都是在準備這個嗎？”
“對呀，不是說欠你一個正式的表白嘛。所以，還算浪漫吧？”
“嗯嗯，你看我都哭成什麼樣兒了。”
“還有個小禮物要送給你。”
“什麼禮物？”
“需要你自己找呀。”說著慕城才輕輕推開黏在自己身上的晴雪，不經意間一摸肩膀，衣領居然濕了。
“在哪裏？”晴雪擦乾眼淚，環顧四周，也不見桌上、牆上有明顯的禮盒或是像禮物的物件。
“就在你手裏呀！”慕城示意晴雪仔細看手中握着的花，一大捧白色滿天星里藏着一株粉色的滿天星。
“粉色的花？”晴雪疑惑地看向慕城，這一株有什麼不同或是其它寓意嗎？看着也不像是單獨禮物的樣子。
“對，你可以把它拿出來。”
晴雪按慕城所說，一手握住花，一手丟掉已然浸濕的紙巾，去抽這一枝特殊的滿天星。果然，花下還藏着驚喜。隨着整株花被晴雪拉起，枝條尾部懸挂着的兩枚戒指一躍而上，在白色滿天星的海洋上空旋轉、碰撞，釋放着閃閃星芒。
從看到情侶對戒的那一刻起，晴雪的眼睛裏彷彿都發著光，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連忙放下花束去摘戒指。
一旁的慕城就靜靜地看着、笑着，適時地問道：“喜歡嗎？”
“喜歡！”晴雪早已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那枚戴在中指上，左右前後反覆觀賞着，不禁說道：“剛好合適哎！”
看到這一幕的慕城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原本自己預想的互戴戒指環節就這樣沒了？慕城苦笑一聲，只好默默伸出左手朝向晴雪說道：“我的呢？”
晴雪見狀才放下“孤芳自賞”的右手，把手中另一枚戒指戴在了慕城伸來的手指上，隨即又拿起桌上的手機拍照紀念。慕城的左手自然是被拉來拉去配合，晴雪則一個勁兒地拍着兩枚戒指。
拍完戒指，晴雪突然想起還有花，又看了眼身後牆上的畫面還在，便對慕城說道：“我還要拿着花跟這個視頻拍合影。”
慕城不緊不慢地把粉色滿天星插回花束，然後遞給晴雪，並接過她的手機開始找角度拍攝，以滿足晴雪此刻小小的虛榮心。
“好了，這張可以。”
“快給我看一下”，晴雪飛得一下跑到慕城身邊，看到手機里的照片后驚呼：“就是這個感覺，你太棒了！”說著便抬頭親了慕城一口，還不忘笑着說道：“這是獎勵你的。”
慕城反而對這猝不及防的獎勵有些受寵若驚，但又似曾相識，晴雪什麼時候學會這一套，不過自己是蠻受用的。慕城又現招牌式傻笑，幸福地看了一眼正在雀躍中的晴雪，溫柔地說道：“那你先坐着修圖、發朋友圈，我去做飯。”
“對哦，你不說我都忘了是來吃飯的。”
“很快的，一個小時搞定。”
“那需要我打下手嗎？”
“洗菜是嗎？”慕城打趣道。
“嗯，我也只會洗菜……”
慕城笑着帶晴雪一同進了廚房，所有的菜確實都還沒有洗。慕城這邊切着五花肉，晴雪在一旁削土豆，小小空間裏其樂融融，頗有幾分居家過日子的氛圍。不一會兒，配菜準備齊全，慕城開火炒菜，晴雪就倚着門框靜靜觀摩。
慕城不時回頭望了幾眼晴雪，看她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便說道：“這兒油煙大，你去客廳等着唄。”
“不，我就想在這兒看着。”
“真是拿你沒辦法。”慕城只好無奈地搖搖頭，隨晴雪的便吧。不過有晴雪在身後看着，慕城倒顯得多了幾分壓力。右邊小火慢燉紅燒肉，左邊繼續翻炒土豆絲，第一個菜終於出鍋盛盤，晴雪殷勤地上前充當傳菜服務員。
慕城特意叮囑道：“小心別燙着，放在外面桌子上就行。”
“好！”晴雪小心翼翼地端起盤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你家裏就一把椅子嗎？”
“卧室里還有，那辛苦雪兒去拿一下？另外稍微收拾下桌子，咱們一會兒就開飯。”
“交給我啦！”晴雪做起這些力所能及的事，熱情很高漲。不一會兒的工夫，晴雪便收拾妥當，又回到廚房門口候着，等第二個菜出鍋。這時，屋外依稀傳來幾下敲門聲，因廚房吸油煙機噪音的影響，聽不清來人喊些什麼。
晴雪不解地問道：“是還約了朋友嗎？”
5
“沒有，應該是外賣，你去開一下門。”
“怎麼還叫了外賣？”晴雪邊往廚房外走邊疑惑地問着。
“哦，我就一個人，很少自己做飯，所以家裏沒有米呀。”
晴雪取了外賣，隨即一盒盒都擺在桌上：“怎麼還點了我最愛吃的水煮魚呀？”
“什麼？”廚房確實有點吵，慕城沒聽到晴雪說什麼，剛好醋溜土豆絲也出鍋，便端着菜來到客廳：“你剛說什麼？”
“我說怎麼還點了水煮魚。”
“總不能連一個辣菜也不給我可愛的雪兒準備吧。再說了，單點兩份米飯人家也得送呀……”
“哇，好幸福！”
慕城笑了笑，看着已經在暗暗咽口水的晴雪說道：“是看到這一桌子吃的幸福吧？”
“不不不，都幸福，主要是有你在就覺得吃什麼都幸福！”
“是嗎？”慕城雖裝作不相信故意反問，臉上卻滿是欣喜的微笑，接着又轉身走向廚房：“還有一個紅燒肉，馬上菜就齊了。”
只見慕城將燉了半個多小時的紅燒肉倒回炒鍋中，開大火翻炒十幾下，加入少許鹽，又接着兩三個顛勺攪拌均勻，看湯汁收得差不多，關火起鍋，半側身左手提鍋右手拿勺，將肉盛入已準備好的盤中，最後再撒上幾許蔥花，一道色澤飽滿的紅燒肉就可以上桌了。
四菜無湯無酒，兩碗米飯，慕城與晴雪相對而坐，滿天星仍擺在桌子一角。雖無燭光晚餐之浪漫，卻也溫馨至極。
慕城拿起一瓶綠茶分別往兩個杯子裏各倒少許，遞給晴雪一杯：“家裏也沒別的飲料，就喝這個可以嗎？”
“好啊！”晴雪接過杯子正準備放下。
“那先碰一個，慶祝一下今天這個美好的日子！”慕城拿起自己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晴雪杯口下沿。兩人都笑着喝了一大口。
慕城緩緩放下杯子說道：“那開動吧！”
“等等”，晴雪放下杯子不去拿筷子，反而拿起手機，“先拍一張，湊夠三張圖嘛。”說著便起身橫着豎著拍了好幾張，直到有滿意照片后才說：“呀，我都餓了，開吃吧！”
晴雪先是夾了一塊紅燒肉，一口吞了進去，剛嚼了兩下便忍不住點評：“哇，好好吃，這個肉太好吃了！”
見得到認可，慕城也嘗了一塊，確實還可以，然後欣慰地笑着說道：“配着米飯更好吃，再嘗嘗這兩個。”
“好，我嘗嘗。”晴雪一口土豆絲接着一口雞蛋，嘴裏都快塞不下了，還沒等都咽下去就急着誇讚道：“小城子，你廚藝可以呀，很有大飯店的水準。以後就你負責做飯了……”
“你喜歡吃我就做。”
“嗯，太好吃了。”晴雪筷不離嘴，又一連吃了兩大塊紅燒肉。
慕城見識過晴雪的狼吞虎咽，倒第一次見她這麼連續吃同一道菜，彷彿有人要跟她搶着吃似的。慕城看了看旁邊餐盒裏冒着紅油的水煮魚，是有些可憐，忍不住為它打抱不平了一句：“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你也別冷落了水煮魚呀，要雨露均沾。”
“嗯？”晴雪抬頭看了看慕城，又偷偷夾起一塊紅燒肉直接塞進嘴裏，嘟着嘴說：“我就愛吃你做的菜嘛，怎麼，不可以呀？”
“當然可以……”慕城無奈又很開心地笑着，畢竟自己不吃辣，只能把同情留給水煮魚了。說著，慕城往晴雪碗裏夾了些番茄雞蛋：“你要多吃點蔬菜，只吃肉會變胖的！”
“反正變胖了你也不會嫌棄我的，對吧？”
“哈哈哈……這倒也是。”
“對了，今天這個視頻可以發給我嗎？還有裏面照片的原圖。”
“可以，吃完發給你。”
“還有這兩個相框”，晴雪指了指剛被自己歸置到一起的相框，“我也想帶回去，擺在床頭。”
“那你要不要把我也帶回去呀？”
“討厭！說正經的呢！”
“看來回頭我要多買些相框備着啦。”
“就知道你最好了，吃飯吃飯。”
慕城吃了兩大口土豆絲配一小口米飯，他飲食向來清淡，但喜歡看晴雪津津有味的各種吃相，這也正在成為他的樂趣。
“哦，還有，你寫的小作文呢？”
“這幾天不是一直在做視頻嘛，小作文才寫了半個開頭，都在草稿本里躺着呢。”
“就是你書桌上那個本子？我剛進去搬椅子時瞥了一眼，密密麻麻七倒八歪的，感覺完全像是天書啊。”
“哈哈哈……我字很醜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看來我還要再等幾天了。”
“不着急嘛。這個周末天氣不錯，要不要去京郊玩兩天？”
“好啊，去哪兒？”
“嗯……我晚上查一下看哪兒好玩一點。你帶着手機，我帶着你，明早說走就走唄。”
“好啊，就喜歡這樣未知的旅行。”
飯後，晴雪洗着碗筷，慕城切着水果，聊些什麼似乎並不重要，兩人都開心地、幸福地笑着，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裏。
大概十一點多，慕城才送晴雪回去，又在她樓下依依不捨了許久。當慕城獨自乘車回家時，已過子夜，路上行人稀少，時有車輛穿行。恍惚間，慕城回想起某個這樣的夜裏，他也是獨自一人，走在天橋上看着萬家燈火與自己無關時，自由卻孤獨；而此刻，他坐在車裏暢想着與晴雪共同漫步于山澗時，幸福而充實。同樣的夜，不同的心境，也許沒有那一晚衝動的決定，就不會有這一晚美好的憧憬。
愛情如此，人生又何嘗不是。
回到家躺在床上，慕城開始搜索着合適的旅行地，其實去哪兒無所謂，有晴雪一起就夠了。慕城刷到晴雪晚間發的朋友圈狀態，看着笑着，又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然後定了一個稍晚點的鬧鐘，這一夜他想多睡一會兒。
“能夠握緊的就別放了，能夠擁抱的就別拉扯，時間着急地沖刷着，剩下了什麼……”慕城翻身摸到手機，隨手一滑關了鬧鐘，眯眯眼仍有些困，看到屏幕上有一條未讀消息，是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