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萬海潮
有道是大海潮飛遮日去,萬島平天齊汐飛。劉白帝下江南,在小舟破開雲霧中見到了豁然開朗的這一盛景。
當然了,這天下無論是奇景,還是奇物,全都是物以稀為貴的,起碼在觀賞了一年有餘之後,劉白帝並不是很感冒這齊天的海景了,雖然看起來依舊不免令人心曠神怡。
劉白帝靜靜站立着望向天邊,微風拂過他的臉頰,從遠處看劉白帝,此人衣衫飄飄,挺拔的脊樑像勁節的山竹般聳立在天地間,不顯柔弱也不顯強硬,只是吹不倒,砍不斷,鋒芒盡數斂在內里。
從近處看劉白帝,人們總是驚嘆,回過頭卻記不清具體的容貌,只是驚嘆之餘將那雙夜空中北極星般明亮的眼神烙印在印象之中。
有古書記載:身長八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飄飄然有神仙之概。少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容貌甚偉,時人異焉。
“過往皆如煙,何必再念念不忘?”略顯磁性的聲音在劉白帝右側突兀的響起。一名男子踩着人字拖梳着馬尾辮,白色的無袖背心勒住前凸后翹的身軀,堪堪擋住了呼之欲出的肚臍眼。
劉白帝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別過頭去不看這個與聲音相當有違和感的傢伙,別的先不說,主要是有些辣眼睛。
一千年前也不這樣啊……那會也有個黑色大漢,睜着牛眼睛,喝高了也會扯掉衣袖袒露着胸膛大口吃肉,劉白帝看着也不甚……辣眼。
只當是性情中人,豪爽做派。
只不過現代的人也有獨屬於他們自己的智慧結晶……比如說面前男人這身辣眼的套裝……
劉白帝覺得那使蛇矛的漢子肯定會對這身套裝青睞有加,要是那會就有的話,辣眼睛的就不止他一個了,一想那人也會有些不忍直視的樣子,感覺也是挺有意思的。
嗯……笑。
“劉白帝,你可知道那金色的光中乃是何物?”
“有何不知?”劉白帝轉過頭來正視着這個邋遢的胖子,目光如炬。
“哎呦哎呦,知道就知道嘛,搞這麼嚴肅做什麼,放輕鬆一點,哈哈。”男人挺着大肚子,伸出手做尷尬狀。
“咳咳……”劉白帝輕咳兩聲,打斷了男人的笑聲,“所以你應該明白我們該做什麼。”
“得,你這人越來越喜歡有話直說了,書籍里記載的不是這樣啊,不都是什麼先說些雲裏霧裏的專業術語,再七扭八歪的拐彎抹角,最後才把話說清楚么?”
男人嬉笑着,但是對方卻毫無反應,男人悻悻地岔開話題。
“那個……既然神卷已經出世一年有餘,我們為什麼還要在這裏乾等着?自從你把我從小芳家又大又圓的軟床上拽出來,人問幹什麼你也不說,就天天凌晨太陽都還沒起來的時候就跑出來看海……啊!大海啊,全是水!”
“你已經猜到了問題的答案……”
“不就是神卷出世嘛?勞資不還有十年安穩日子呢嗎?”
“你說錯了,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所以你還有不到九年……”
這下輪到邋遢胖子沉默了,過了小一會兒后,楊敦佳小心翼翼的說:“那個……大哥?大神?我就不陪你吹風了熬,我先撤了。”
楊敦佳反身就做了一個衝刺預備姿勢,在他一躍而起時,然後小腿被一隻手拽住,果斷摔了一個狗吃屎。
下一秒那臃腫而靈活的胖子把頭從土裏拔出來,腳下一搓土就開始飛奔。
劉白帝搖搖頭,
沒有再去看玩命奔跑的辣眼胖子,並不在乎他是否成功逃離,因為劉白帝清楚的知道,像他們這種人,無論來自哪裏,無論活了多久,在關於神卷的這件事上,無論怎麼選擇,都無法繞過他劉白帝。
他劉白帝確實不過是掌握了粗淺把戲的一介凡人,也不可能真的做到算無遺策,可那又怎麼樣?既然斬不斷,找不到,脫不離,那他就親自站在通往神卷的必經之路上,靜靜地等待着瘋狂的人潮裹挾着對神卷的慾望,要麼被淹沒,要麼就像一把鋒銳的絕世寶劍一般將其狠狠斬開!
一千多年前,那一代人過去了,消失在人海之中,一千多年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將血肉與靈魂獻祭在通往神壇的路上。
不多時,一個邋遢的胖子面色悲憤的大喊着跑了回來:“劉白帝!你到底要幹什麼,全都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
劉白帝笑了笑,哪怕這個有點魂淡的死胖子也有一定的可能會只在乎自己的安穩日子……
不過沒關係,我們不僅有邏輯和思維上的謀划,也同樣有最古老的策略。
“哦?你不是要走嗎?那就走啊,怎麼回來了。”
楊敦佳發誓,眼前這個魂淡肯定早就想到了眼前這一幕,否則怎麼剛好在自己逃離的必經之路上設置一個剛好可以把他繞進去的八卦陣?
還是最基礎的那種!!!
這對楊敦佳是一個恥辱,任何一個人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被別人擊敗都不會太好過,更何況還是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楊敦佳原本是道觀里一名小道士,彼時的他正值芳華,也曾是一名小鮮肉來着。
跑題了,雖說一身的本事全都是觀里的師父交的,楊敦佳也是厚着臉皮軟磨硬泡了好久才讓師父勉強答應教教自己。
就像是千辛萬苦到了斜月三星洞的猴子,累死累活打了七年雜菩提老祖終於答應了猴子的請求,於是在一個夜晚對猴子進行了單獨授課……猴子學成了七十二種變化開始了命運多舛卻精彩的生活。
按照旁白的尿性,這種情況下肯定要來一個轉折,然而楊敦佳還真就是這樣,奇門遁甲,天罡地煞,推衍拿算,還真沒有他不會的,闖蕩江湖也是頗為風光,流傳了許多民間怪談,只不過樹大招風,楊敦佳便隱姓埋名,將他的所作所為都溟滅在了翻滾不息的歷史長河之中。
“萬海潮景何日來,千浪澆滅人間道。”劉白帝痴痴的看着海景。
“說人話……”
“不知地址,不知何時,水災肆虐,百姓流離。”
……
巨大的傳送光陣漸漸散盡光芒,墓室中彭羽攥緊了手中的布袋。
水明國,儋州,破敗的小木屋裏一面銅鏡亮起,三道披金掛銀的人影憑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