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邪魔之祖
西澤爾並不是不知道古神語，以前的某一段時間裏，自己也曾向克里斯叔叔討教過這一被廣泛適用於祭祀的語言。
他曾經天真的認為這種從諸神那裏流傳下來的語言會是悅耳而又神聖的，但是此時的福特神父徹底打破了他的認知。
尖銳嘶啞的聲音就像是垂死的老鴉在掙扎哀嚎，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時，又頓覺噁心。
真是醜陋至極！
西澤爾強忍住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適，將自己的腦袋又往後縮了縮，只留下了一隻紫色的眼眸在觀察着場內的一切。
古神語越發嘹亮，這古老而又神秘的祭祀語言回蕩在整個密道里。
莫名的陰風從虛無之中颳起，寒冷深入骨髓，圍繞在祭壇四周密密麻麻的蠟燭一支接着一支的熄滅，黑暗慢慢的開始充斥全場。
祭壇旁邊的那盞煤油燈依舊釋放着最後的光明，畢竟有着燈罩的保護，那朵火花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被吹滅的。
很快，祭壇里所有的蠟燭都已經熄滅，慘白的蠟淚堆積在周圍，在煤油燈的照射下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白花花的腦漿，噁心而又詭異。
倏地，煤油燈里的火花晃了晃，祭壇上的各種陰影也隨之搖曳。
發生什麼事情了？
西澤爾只覺得胸口很悶，幾乎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什麼可怕到令人無法直視的生物在慢慢蘇醒，那種強大的威勢直壓得他眼冒金星，冷汗止不住的從他額頭低落。
啪！
暖黃色的火焰突然被詭異的綠色染盡，瞬間變大的火勢衝破燈罩，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綠色的火海。
蔓延開來的火海並沒有讓通道里的溫度上升，反而釋放出了更多的寒冷，將為數不多的熱給吸收殆盡，寒霜開始在地面上、牆壁上慢慢地凝結。
不多時，不斷擴大着的綠色火海在幾乎快要碰觸到了西澤爾時，突然停了下來，緊接着驟然收縮，在祭壇的最中央凝聚成了一朵墨綠色的火花。
“噗！噗！噗！”
隨着火花的不斷搖曳，周圍的蠟燭紛紛自燃起來，綠色的光將周圍照亮顯得極其詭異。
“我最尊貴的主人啊，能得到您的回應是我畢生的榮幸。”
福特神父滿臉癲狂，灰色的眼睛裏除了混亂與狂熱再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理智。他跪在地上，將手裏的瓶子打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金色液體從瓶口慢慢的流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汪璀璨的水窪。
“這是生命女神阿爾塔莉絲降下的神力恩賜，也是您最忠實的奴僕為您獻上的供奉。”
生命女神的恩賜？！
西澤爾忍不住瞪大了雙眼，怪不得這幾年都不曾見過女神賜下恩賜，原來是被福特神父給截胡了！
他怎麼敢的啊？他就不怕女神的怒火將他焚燒殆盡嗎？
半空中金色的液體緩慢的朝着祭壇中央涌去，墨綠色的火焰瞬間化作可以吞噬萬物的深淵巨口，將生命女神的神力吞了進去。
火焰更加的旺盛了，邪惡的氣息充滿了整片空間。
西澤爾只覺得腦袋開始疼痛起來，寒冷將從虛空之中傳來的恐怖低語帶到他的耳邊，無法辨別內容，卻又充滿了誘惑，似乎是在蠱惑他投入眼前的這片綠色火焰之中。
就像是一根尖銳無比的鋼針刺入了他的腦袋裏，疼痛幾乎讓他站不穩腳步。
也幸虧福特神父的注意力全在祭壇中央的綠色火焰上，
不然憑藉西澤爾現在的狀態是一定會被發現的！
不行！靜下心來！不能被這奇怪的低語蠱惑！
西澤爾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順應了這些低語，一定會有不可挽回的後果發生在他的身上。
輕則被邪神洗腦，成為沒有理智的瘋子，重則直接當場死亡，無論是靈魂還是肉體盡皆被吞噬乾淨。
似乎是察覺到了西澤爾的抵抗，耳邊的低語開始變得狂躁起來，各種紛雜混亂的念頭朝着他的大腦鑽去，彷彿不把西澤爾折磨到瘋狂就絕不善罷甘休。
要抵擋不住了嗎？！
西澤爾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就像是無根的浮萍，在這股難以抵擋的力量的沖刷下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他顫顫巍巍的抬起自己的腳，控制不住的想要向前走去，陰冷的空氣變得粘稠而又沉重，深深的疲倦感湧上心頭。
就當他快要放棄抵抗的時候，一股暖流突然在他的胸前出現，直奔向他的四肢百骸。
耳邊的低語僅在瞬間就消失不見，混亂從他的腦海遠離，寒冷被驅除體外。
是那枚戒指！
西澤爾頓時反應了過來，他趕忙摸向胸口，將那枚神秘的戒指從繩子上扯下帶到了手指上。
莫名的安心感瞬間湧上心頭，這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隨身攜帶着這枚戒指，如果不是它的話，自己恐怕已經成為了邪神的祭品也說不定！
“無上的至尊啊！請您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完成您的神諭，用格蘭斯所有人的鮮血，為您打開通往現世的大門，讓邪魔之祖的威名再次響徹這個世界！”
什麼？！我沒有聽錯吧！
西澤爾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他實在想不到福特神父竟然打算獻祭整座小鎮的人來讓邪神降臨，這樣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嗎？他不知道這樣做的話他也會死掉的！
果然！
邪教徒都不是正常人，他們都是一群喪心病狂沒有理智的瘋子！只有瘋狂與混亂才能填充他們空虛的內心。
不行！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我要趕緊把這件事情告訴自由軍團的人！絕對不能讓這個窮凶極惡的邪教徒完成他那邪惡的計劃！
西澤爾默默地縮回了身子，半弓着腰打算就此離開。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祭壇中央墨綠色的火焰一陣翻騰，不斷地變化着形體，突然，一隻碩大而又恐怖的眼瞳在火焰中現出了蹤跡，黑暗、瘋狂、混亂、扭曲！似乎世間所有的污濁殘穢都凝聚在了這隻眼眸里。
邪魔之祖阿布霍拉斯於此睜開了祂混沌的眼睛，回應了福特神父的祈禱的同時，也將視線投在了西澤爾的身上。
幾多綠色的火焰飄在了地上化作了幾隻渾身充滿殺戮氣息的食屍鬼。
“這是——？”
福特神父有些不解的看着這幾隻食屍鬼，很顯然，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發現西澤爾的身影。
在邪神的注視下，西澤爾頓感頭皮發麻、汗毛倒豎，他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喊着讓他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這種恐懼是深入靈魂的，是更高層次的生命所帶來的威壓，同時也象徵著神明的意志是不可違背的。
已經顧不得其他的什麼了，西澤爾直接拔腿就跑，心臟在他的胸口裏劇烈的跳動着，幾乎快從他的嗓子眼裏跳了出來。
那幾隻食屍鬼不用阿布霍拉斯的命令，被創造出來的它們深知自己的主人需要什麼。
隨着幾聲響徹通道的怒吼，它們奮力的朝着西澤爾追趕而去，巨大的身軀將不明所以的福特神父擠倒在地。
“有入侵者？！”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了剛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給收入了眼底。
“不，不應該啊！賽爾斯應該早就離開了，其他的人也不可能潛入這裏才對！”
他趕忙朝着那隻綠色的眼球跪下，匍匐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瑟瑟發抖：
“請原諒我的愚蠢，偉大的邪魔之祖，就看在我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原諒我這次的大意吧。”
墨綠色的眼球沒有做出回應，甚至連個眼神都不曾施與，只是略顯疲倦地闔上了眼睛，化作一團火焰消失在了虛無之中。福特知道自己這是安全了。
他癱軟在地，因為恐懼而流出的汗將他身上的黑色長袍完全的浸濕了。
“幸虧邪魔之祖不屑同我這個螻蟻計較，也幸虧我對主人還有用處。”他嘴唇不斷的顫抖着，心裏開始忍不住的怨恨剛才躲在這裏偷聽的人：“究竟是哪個可惡的小賊？要是讓我知道了定然讓他粉身碎骨！”
但是轉念一想，他又忍不住失聲笑道：
“算了，在那麼幾隻食屍鬼的追捕下，他是絕對不可能存活下來的，只能說是他的運氣不好，被主人給盯上了。”
。。。。。。
呼哧——呼哧——
西澤爾不斷地喘着粗氣，地上黏滑的粘液有好多次讓他摔倒在地。
他現在知道廚房門把手上的粘液和地上的粘液是什麼了——食屍鬼的口水與體液。
“真是噁心！”
惡臭在身後不斷地逼近，巨大生物奔跑起來的聲音也是越來越清晰，利爪劃在牆壁上發出的尖銳聲音令人感到十分的不適。
“可惡啊！這群噁心的東西怎麼那麼糾纏不休啊！他們不會覺得累嗎？！”
西澤爾氣喘吁吁的，一個不留神便被腳底的粘液滑到，但是他沒有時間叫痛，只得手腳並用的在這什麼都看不到的漆黑通道里奔跑着。
他已經隱隱約約的可以聽到那些食屍鬼們粗重的喘息了，但是通往外界的光亮依舊遙遙無期。
好累。
西澤爾感覺自己的雙腿就跟灌了鉛一樣，越發的沉重起來。
好想休息。
但是危險依舊在身後緊追不放，他只能拼了命的咬牙向前沖。
但是人的力氣終歸是有用完的那一刻，寒冷不斷刺激着他的身體，幽暗的環境為他帶來恐懼。他早已身心俱疲，只有心裏對生的渴望還支撐着他不斷的前進。
吼——
伴隨着一聲怒吼，難以忍受的刺痛作用在了西澤爾的背部——它們追上來了！
“呃啊——”
強烈的衝擊讓西澤爾跌倒在地，一股溫熱從他的背部不斷地流淌出來，濃郁的血腥味瞬間瀰漫在了四周。
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但是一股巨力狠狠的將他按在了地面上，滾燙的氣體伴隨着一股惡臭直噴西澤爾的面部，似乎還有粘稠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臉上。
要死了嗎？
西澤爾動彈不得，他現在的力氣根本不足以反抗這幾隻醜陋的神秘生物。黑暗之中，他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食屍鬼那猙獰可怖的面容上漏出了一抹譏諷。
可是我不想死啊！
按住他的巨力是越來越大，好像不把他碾成肉餅就絕不善罷甘休。背後的傷口處也傳來了瘙癢與疼痛，西澤爾知道那定是食屍鬼爪子上的毒素進入了自己的體內。
鋒利的獠牙已經接觸到了他脆弱的脖頸，血管里流動着的滾燙鮮血刺激着四周的食屍鬼，它們發出了一陣詭異的叫聲就像是在歡呼一般。
西澤爾能夠清楚的感受得到獠牙是如何刺破自己的肌膚的，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血液順着脖子往下流淌的感覺，更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斷的流逝。
意識已經模糊，身軀開始麻木，西澤爾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開始迎接死亡的到來。
無人知曉，當他的血液接觸到手指上帶着的那枚戒指之時，它是如何消融進了西澤爾的肌膚之下。
也無人知曉，當他的心臟即將停止跳動的那一刻，華麗而又奧古的六芒星法陣是如何從虛空中浮現，將西澤爾的全身籠罩進去的。
只知道，當福特趕來的時候，狹長的通道里，除了一堆食屍鬼完好無缺卻又失去靈魂的屍體，以及地上的一灘血跡，竟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