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要加班了(求收藏)
橘紅色的陽光照進狹窄但整潔的出租屋裏,徐羨揉揉眼睛,很不情願的起床了。
又是一天繁忙無休止的工作。
洗漱過後,徐羨順手拿起桌上的貓糧,結果卻發現,昨天倒在盤子裏的貓糧,動也沒動。
貓砂里,也是乾乾淨淨的。
“又是這樣。”徐羨摸了摸輪胎的腦袋,搖頭道:“這都一個月了,我從沒見你吃過東西,貓糧不吃,小魚乾也不吃,你到底想吃什麼啊?你不餓嗎?”
“喵嗚——”
回答徐羨的,只有一聲慵懶的叫喚。
“算了,看你也不像餓着的樣子,你是不是每天都背着我吃好東西了?”
輪胎望着徐羨,尾巴搖了兩下后,在窗邊小窩裏翻了個身子,四仰八叉的躺着,很快又打起了呼嚕。
徐羨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七點半了,沒時間在這多耽誤。
於是,他把盆里昨天的貓糧倒進垃圾桶,然後又換上一盆新的,放在了輪胎的窩旁邊。
“我去上班了,你就在家裏乖乖的。”徐羨換上皮鞋,正準備出門時,還不忘多叮囑一句:“別糟蹋廁所的衛生紙!”
見輪胎一動不動的還躺在窩裏打呼嚕,徐羨有些擔心。
不知道自己的話它聽進去沒有。
但它今天好像沒有鬧着要跟自己一塊去上班,這點還是不錯的。
有長進。
徐羨最後看了一眼還在睡懶覺的輪胎,然後鎖上房門,戴好口罩,下了樓直奔霧林台站而去。
這裏是環城列車的最後一站,當然很偏很偏。
周圍全部都是重工業區,各種各樣的鋼筋鐵塔一年四季向外噴發著綠色的煙霧。
再加上這座城市奇特的地形,和頭頂上碩大無比的弧形穹頂,導致這裏形成了最狼藉的低洼地帶。
整個工業區,都籠罩在綠色的毒霧之中,每年因為肺部感染而離世的病人,比城裏的其他幾個區都高出幾百倍。
再往南去,就能看到穹頂的基座了,也就是這個末日之城的盡頭。
這裏原本不是人類可以生活居住的地方,但現在依然人來人往,每天都如此。
徐羨就是人群中的一員。
原因很簡單,房租和生活成本,比城裏的其他地方,至少便宜一半以上。
對於窮人而言,錢就是命。
所以哪裏都一樣。
但徐羨有時候也會想,這個世界,其實原本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書上說,六十年前,太陽忽然爆發,由黃色變為紅色,烤焦了藍色星球的一切生物。
倖存下來的人類,只能藉助特殊玻璃材質的抗輻射穹頂保護,生活在地表下,才能免遭於難。
這座東臨城,也是一樣。
所有的建築都擠在狹長逼仄的山谷里,抬頭望向天空,只有一線。
而這一線光景,如果沒有頭頂巨大的玻璃穹頂保護,也將不復存在。
此刻,暗紅的太陽正透過的穹頂,照射在城市裏漂浮蠕動的綠色毒霧上,散發出一種很漂亮的光暈。
徐羨卻知道,這種美麗,是致命的。
五年前,穹頂被“天外來客”砸出破洞的時候,他就是受害者之一。
遠超人體極限的輻射強度,再加上迅速瀰漫開的綠色毒霧,差一點點就要了他的小命。
其他人,都死了。
從閻王爺手裏逃回來的徐羨,除了左手留下一些難看的後遺症之外,似乎很幸運的痊癒了。
但真正失去的東西,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時候他也會用經歷生死之後的淡然平和來欺騙自己,但真真切切的,他感知不到任何情緒了。
快樂,溫暖,憤怒,悲哀.......
那些曾經甚至無法抑制的感情,這五年來,他再沒有體會到過。
或許,是真的找不回來了吧。
其實這樣也挺不錯,反正那些七情六慾,在殘酷到窒息的生活面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像個機器一樣活着,可能反而輕鬆一點。
正這麼想着,列車進站了。
徐羨摸了摸身後的背包,確保自己的東西沒有被人群中的毒霧孤兒給偷摸拿去。
然而這一摸,卻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在背包里。
徐羨愣了愣,連忙拉開背包的拉鏈,結果卻發現,輪胎正舒舒服服的睡在裏面。
一如往常。
這是怎麼回事?
它怎麼到背包里來的?
出門的時候,它不是還躺在貓窩裏打呼嚕的嗎?
徐羨疑惑之際,面前環城列車的車門已經開了,他被人群擠進了車廂,很不幸的沒有搶到座位。
而這時,列車上的廣播正在播放緊急新聞:
“氣象署提醒,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內,太陽輻射會迎來一次大幅度的攀升,請廣大市民朋友們出行盡量做好防護,以免灼傷......”
這條插播新聞一共重複了三遍,直到整個車廂都安靜下來,還沒有結束。
而緊接着,車廂里就有幾個年輕人已經抱怨起來了:
“又是輻射攀升,這日子,還能不能活下去了。”
“穹頂上的那個破洞都已經有五年多了,年年喊修,年年沒動靜。”
“防護什麼的,我們屁民自己注意點就好啦,那些住在山頂的老爺們,哪裏需要這個!”
“只能說穹頂上的破洞位置挺好,從早到晚,太陽愣是曬不到山頂上去,要不然早就補起來了!”
“別羨慕啦!雖然咱們山腳沒有森林,沒有別墅,也沒有乾淨的水源,但咱們有綠色的毒霧啊!”
......
這些抱怨,徐羨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天天都這樣,做為普通人的他,還是該上班上班,該擼貓擼貓。
當然,對於新聞里說的輻射強度大幅度攀升,還是要多注意一點的。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上班通勤的路線又得換一換了。
不管怎麼樣,都要避開那些能穿過穹頂破洞,直射進來的暗紅陽光。
......
到了公司,輪胎第一個從背包里跳了出來。
在徐羨歉意的目光中,周圍的同事也沒有在意這些。
輪胎把身上翹起來的毛舔順之後,就和前幾天一樣,跳到了專屬於它的那個文件柜子上。
然後一邊搖着尾巴,一邊看着人來人往的辦公室,像個高高在上的王。
不過這點還是很好的。
輪胎雖然喜歡跟着自己來上班,但是從來不打擾工作,也不會打擾其他同事。
甚至徐羨都懷疑,是不是其他同事根本就沒有看見輪胎。
因為實在太平靜了。
還有,早上的時候,它到底是怎麼跑到背包里來的呢?
徐羨搖了搖頭,坐下后,很快思緒就被堆疊如山的文件埋沒了。
……
中午,徐羨收到了一條短訊,是龔師傅發來的:
“我的病確診了,晚期,已經沒得治了,晚上能過來一趟嗎?我有點事想拜託你。”
然後,是一個醫院的地址。
這條消息很短,但徐羨卻足足看了有十分鐘。
連碗裏剩下的飯菜也沒有再吃一口。
下午的工作,他是咬着牙做完的。
因為身體疲憊到了極點。
如果沒算錯的話,他已經連續加班將近兩個月了。
而前方的文件柜上,輪胎一臉傲慢的俯視着自己,然後很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與它的悠然自得相比,徐羨只覺得自己無比的狼狽。
在工作完成後,那種抑制不住的無力感迅速佔據了整個身體,讓他站起身來都覺得艱難。
這樣的生活真的需要改變一下了。
如果說昨天前天,徐羨還只是迷茫生活的意義。
那中午在收到龔師傅的那條短訊后,他心裏就已經有了很明朗的答案。
五年前自己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性命,真的不應該這樣子透支消耗。
被當成耗材壓榨,龔師傅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徐羨支起身來,看着牆壁上的掛鐘,指針一點一點的靠近六點。
他開始慢慢往書包里收拾東西,文件柜上的輪胎見狀,也一躍而下,跳到了工位上。
然後一頭鑽進它的移動貓窩——雙肩背包。
整個過程動作十分輕柔,甚至連一張紙都沒有踩亂。
而就在這時,辦公室外的走廊里,傳來了十分熟悉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