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孫嬤嬤聞聲先起來,又去推張寶珠,小聲道:“姑娘,起了。”
張寶珠翻個身,拉被子蓋住頭。
孫嬤嬤去扯張寶珠的被子,在她耳邊道:“姑娘,快快起來把事情做完,再打扮一番,等着見那位。”
張寶珠聞言,這才掙扎着起床。
因天還沒亮,孫嬤嬤便道:“要去干粗活呢,不必打扮了,穿上舊衣罷。待會兒幹完了,回來再收拾打扮。”
張寶珠點點頭,兩人端了盆子,出去院子的水缸打了水,隨意抹把臉,便開始幹活了。
張寶珠篤定,雖說讓她洗衣裳,最多讓她洗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衣裳,余者諸人的衣裳,蘭嬤嬤定會收走,另外去洗。
說到底,她也是皇帝的女人,在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跟前是要低一頭,別的人是不敢欺負她的。
果然,端出來的臟衣裳,只有兩籃子。
她趕緊擼袖子,把衣裳泡到木盆里,再坐到矮凳子上洗了起來,度着洗得快的話,太陽出來時就能洗完了。
但她萬萬料不到,才洗完衣裳,三個小娃兒又抬出兩筐被子床單並蚊帳讓她洗。
齊浩臨還淡淡道:“張姑娘,我們愛乾淨,你要洗仔細些,不能馬虎。”
說著,還搬了小凳子,坐在旁邊監督。
張寶珠無奈,只好繼續洗了起來。
正洗着,裏面蘭嬤嬤喊眾人用早膳。
齊浩臨很寬容道:“張姑娘,吃完早膳再繼續洗吧。”
張寶珠這會也餓了,且又怕像昨天中午那樣,不跟着眾人用膳,過後就得餓肚子,一時便站起來,甩甩僵硬的膀子,跟着三個小娃進殿去用膳。
這會兒蘭嬤嬤和千霜已進了內室侍候蘇皇后,殿中只有石公公。
早膳,是一人兩隻窩窩頭,一碗菜湯。
窩窩頭比昨天的還要硬,無滋無味,張寶珠有些難以下咽。
齊浩臨邊啃窩窩頭,邊教訓簡行真和衛南飛道:“別忘記咱們之前斷糧的時候,那會只能喝水,連窩窩頭也沒有。今日有窩窩頭吃,該偷笑了。”
簡行真嚴肅道:“佛奴說得是,做人要惜福,有窩窩頭吃就要感謝上天了。”
衛南飛跟着道:“佛奴教訓的是,咱們住在冷宮,每日還能吃飽,已是上天厚待了。”
齊浩臨見兩個小夥伴受教,很是欣慰,一回頭見張寶珠只啃了一隻窩窩頭,碟子裏還剩一隻,便一伸手,把窩窩頭拿走了,一邊道:“張姑娘吃不下也不能浪費。”
張寶珠一急,脫口道:“我留着待會吃。”
齊浩臨搖頭,“別人沒東西吃,你竟要留着待會吃,也太過份了。”
說著已把窩窩頭遞給旁邊站着的石公公,“石哥哥,你吃。”
石公公接過,卻不敢吃,只拿在手上。
齊浩臨便瞪石公公一眼。
石公公嚇一跳,趕緊啃了起來。
張寶珠委屈了,小聲道:“冷宮不是有御廚么,天天只會蒸窩窩頭,就不知道煮些別的?要這御廚有何用?”
齊浩臨聞言,冷笑道:“聽張姑娘這話,是想來冷宮享福的,之前說好的自願在冷宮吃苦受累背黑禍呢?這才過了一天,就受不得苦了?我勸張姑娘趕緊自請出宮。”
張寶珠一下閉了嘴,算了,不必跟小娃兒一般見識,待見到那位……
眾人呼啦吃完,石公公收拾飯桌,三個小娃又趕着張寶珠出殿去繼續洗衣裳。
那頭孫嬤嬤刷完恭桶,過來時聽得早膳已吃完,並沒有留東西給她,不由呆了。
齊浩臨嘆道:“實話實說,冷宮吃食有限,一下子多了你們兩個吃閑飯的,有些負擔。你們硬要待在冷宮,就得節衣縮食,盡量少吃些,最好一天只吃一餐。”
孫嬤嬤:“……”
張寶珠:“……”
張寶珠心底有些情緒,手裏狠狠揉洗床單,待孫嬤嬤幫着倒了髒水,另舀上清水到盆里時,她低頭一照,突然驚呆了。
今早沒有打扮就出來了,這會盆里清水映照出來的女子臉色慘白,昨晚撞傷的地方還沒有消腫,頭上髮絲亂糟糟……
她再低頭瞧一眼身上的舊衣裳,不知道何時,衣裳前邊沾了一塊污跡,還灑了一點菜汁。
就現在這打扮這模樣,怎麼見皇上?
她念頭才一閃,就聽得冷宮大門響,回頭一瞧,一個男人從門外閃身進來,不是齊帝是誰?
張寶珠一下慌了,這時只想找個地方躲藏一下。
齊帝腳步卻快,三兩步就到了跟前,朝齊浩臨道:“今兒不用上學嗎?怎麼全蹲這兒看風景?”
齊浩臨站起,笑嘻嘻道:“今兒顧老師沒來,我們就繼續休假啰。”
張寶珠這會也站起,卻低着頭,並不想說話。
齊帝掃一眼張寶珠,並沒有認出來。
恰好蘭嬤嬤出殿來迎,齊帝便上了台階,直進殿內,忙忙去見蘇皇后。
腳步聲漸遠,張寶珠抬起頭,眼淚突然滾了下來。
她抬袖子擦擦淚,坐下繼續洗床單。
齊浩臨默默看她,隔一會道:“你為什麼哭?冷宮這地方,就不是你該來的。”
張寶珠突然嗆聲道:“你一個小娃兒,懂什麼呢?”
齊浩臨冷笑道:“我不懂什麼,但你昨天至今天,吃的用的,全是我掙來的,皇宮可沒有白供吃食給我們。”
張寶珠衝口道:“這有什麼,我……”
孫嬤嬤忙忙攔住話道:“姑娘,姑娘,您是來報恩的,可不能置氣。”
張寶珠聞言,忍了氣,和孫嬤嬤合力洗好床單,起身去晾曬。
待她們走開,簡行真悄悄跟齊浩臨道:“你猜,她還能熬多久?”
齊浩臨但笑不語。
衛南飛壓低聲音道:“才一天就哭了,估摸着,熬不了三天。”
齊浩臨打個響指,“我母親才懷孕,張嬤嬤就送什麼侄女進來,誰還能不知道她們心思呢?三天後,她還不走,另有法子侍候她。”
簡行真道:“都怪齊侍衛太勾人。”
衛南飛道:“可是齊侍衛適才愣是沒認出張姑娘來。”
張寶珠晾好了衣裳,扶在孫嬤嬤手上,匆忙進房,打算打扮一番,待午膳前見一見齊帝。
孫嬤嬤一邊幫張寶珠上妝,一邊找出新衣裳,念叨道:“蘇娘娘懷孕,現下定是素着臉,姑娘略一裝扮,就能壓過,不怕那位不注意到姑娘。
待上了妝,張寶珠心下稍定,冷宮眾人不事打扮,她一收拾,就“艷壓群芳”了。
這會兒,蘇皇后斜倚在床上,正含笑跟齊帝道:“你進來時,可見過寶珠?”
齊帝一怔,“張寶珠嗎?”
蘇皇後點點頭道:“昨兒,張嬤嬤送了張寶珠和孫嬤嬤過來,讓她們留在這兒侍候我,我昨晚以為她們會來求見,沒料到她們沉得住氣。聽聞她們兩個今早一直候在院外,只等着見你。怎麼,還是沒見上?”
齊帝又是一怔,疑惑道:“適才殿外倒是立着一位年輕女子和一位嬤嬤,難道是她們?”
蘇皇后抿嘴一笑道:“寶珠可是你表妹,你竟沒認出來?”
齊帝看定蘇皇后道:“自打你們進了冷宮,我的心全在這兒,根本不多看別的女子一眼,不記得寶珠表妹也正常。”
蘇皇后聞言,心中大定,又有些甜蜜,輕輕道:“只是人來了,到底也得見一見,若不然,張嬤嬤過後會埋怨我。”
齊帝眉眼一肅,道:“母親把手伸到冷宮來,實在不應該。”
他握住蘇皇后的手,“你只管安心養胎,別的事兒不須憂心,我會處理。”
蘇皇后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說畢話,蘭嬤嬤端了茶進來奉給齊帝,又稟道:“張姑娘在外求見。”
齊帝喝一口茶,這才道:“讓她進來。”
張寶珠這會打扮一新,撞傷的地方也用粉遮住了,信心恢復了一些,見得蘭嬤嬤出來傳喚,便款款進去了。
一進房,她忙上前行禮,嬌嬌軟軟道:“寶珠給表哥請安!”
齊帝“嗯”一聲,掃張寶珠一眼,疑惑道:“你的臉怎麼了?”
“我的臉?”張寶珠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只覺臉頰燙手,不由發慌,喃喃道:“這是怎麼了?”
蘭嬤嬤手快,已遞過一面小銅鏡給她照。
張寶珠一照鏡子,差點尖叫。
鏡子裏的女子,一張臉腫成了豬頭。
啊,定是帶來的胭脂水粉被動了手腳,一塗抹上臉,就成這樣了。
她羞惱惶急之下,帶着哭聲道:“表哥,有人害我。”
齊帝臉無表情問道:“你且說說,是誰害你的?”
張寶珠一噎,哪裏敢說出佛奴兩個字?
齊帝這會不耐煩了,揮手道:“好了,你下去罷,這副模樣杵這兒,大家晚上要做惡夢。”
張寶珠一聽,眼淚就下來了,哭着跑了。
蘇皇后揉揉胸口道:“這事兒……”
齊帝柔聲問道:“沒嚇着你吧?”
蘇皇后搖頭,低聲道:“寶珠若受了委屈,回頭張嬤嬤總會給她做主。”
蘭嬤嬤這會低頭退了下去。
齊帝見得房內無人,便貼近蘇皇后坐着,一邊幫她揉胸口,一邊低聲道:“不要胡想亂想,一切有我。”
蘇皇后心頭一顫,抬眼對上齊帝的視線,眼眶漸漸紅了。
齊帝輕輕擁她入懷,安撫道:“信我!”
蘇皇后輕輕嘆氣,聲如蚊吶,說出心中憂慮,“我懷着孕呢,這些時候總得有人侍候你,沒有張寶珠,也有別人。”
齊帝拉起蘇皇后的手,眉眼傳情,十分勾人,低語道:“嫂子,放心罷,我心裏只有你,再容不下別人了。”
蘇皇后不禁紅了臉,心下欲待相信,又有些不敢相信。
齊帝去親蘇皇后的額角,又保證道:“我願為嫂子守身如玉!”
蘇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