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骨灰
黃婧杉自幼喪母,但是家庭條件很好,她的父親是本市一位小有名氣的房地產商,又只有這一個女兒,葬禮也辦的極為隆重。
此時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內廳中的賓客們已經到了一大半,他們的臉色或沉痛或嚴肅,偶爾低聲交談着,唏噓黃婧杉的去世。
林雪曠不動聲色地四下打量一圈,看見了班裏其他一些認識的同學,其中以女生居多,有的他已經叫不出來名字。
有兩個女同學大概是黃婧杉的好朋友,正在前面幫忙整理東西,兩人都哭的稀里嘩啦,不時就得停下來擦擦眼淚。
黃婧杉的父親看起來五十來歲,身材微微發福,長相有些嚴肅,此刻沉默地站在一旁,瞧着女兒的靈位,黃婧杉的男朋友祁彥志也來了,正在同他說話。
林雪曠和吳孟宇靜悄悄地走過去,找到位置坐下。
吳孟宇跑到自動飲水機那裏端了兩杯熱水過來,一杯遞給了林雪曠,說道:“我還以為你頂多進來看一看,不會留下來參加葬禮呢。不像你性格啊。”
不得不說,吳孟宇很了解他。
林雪曠喝了口水,道:“畢竟同學一場,黃婧杉遇上這樣的事,我也覺得很惋惜,就當最後送送她吧。”
林雪曠平時是天塌下來都不會參加集體活動的,吳孟宇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林雪曠滿臉坦然。
這麼一來,吳孟宇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林雪曠的這張臉,完全是去混娛樂圈都能直接當花瓶的級別,剛一入學就引動了半個學校的人過來圍觀,軍訓的時候直接被教官給拎了出來,讓他站在隊伍的最前面當舉旗手。
那時候不光女生們喜歡偷偷的議論他,就連男生有的時候都會湊過去八卦八卦,吳孟宇作為校草的舍友,遭到了不少人的拉攏,他記得當時黃婧杉還開玩笑,說要在一個月之內把林雪曠拿下。
但林雪曠不為所動,最後黃婧杉反倒跟追求她的祁彥志成了情侶。
現在林雪曠竟然會來參加她的葬禮,說不定當時也不是全然無心,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這樣一想,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吳孟宇沉重地拍了拍林雪曠的肩膀,傷感地說:“問世間情為何物。兄弟,我明白了,你一定要節哀順變,注意身體。”
林雪曠:“……”
不,你可能不大明白。
兩人正說著話,剛才在前面替黃婧杉整理遺物的一名女生也走了過來,正巧坐在林雪曠和吳孟宇身邊。
她坐在那裏還在不停抽泣,眼淚彷彿總也擦不完似的,林雪曠和吳孟宇便打住了話頭。
前排的一位女生轉過頭來遞了包紙巾,輕聲道:“嗨,賀思夢,給你紙。”
賀思夢一邊道謝一邊接過去,抽出幾張紙巾摞在一起捂住臉,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鼻頭和眼睛都已經通紅,看上去楚楚可憐。
林雪曠默默看着。
吳孟宇“哎”了一聲,勸道:“你也別太難過了,生老病死這都是沒辦法的事,黃婧杉出事後你一直幫着跑前跑后的,已經為她做了很多了。”
“我知道是這麼個道理,但發生在身邊,還是覺得特別接受不了,這畢竟是一條無辜的人命。”
賀思夢丟掉紙巾,輕聲說道:“尤其是婧杉還沒的這麼……莫名其妙的,整件事情根本就解釋不通,又什麼都查不出來,真是太冤枉、太可惜了。”
她在這陰氣重重的靈堂里提到黃婧杉的死法,令大家都是一陣沉默。
倒是這時,林雪曠忽然開口道:“如果黃婧杉那天跟宿舍里的其他人一起去食堂吃飯就好了。”
他難得開口,臉上淡淡的,語氣倒像是惋惜。
賀思夢有些驚訝地看了林雪曠一眼,低聲道:“是很不湊巧。婧杉那天上午跟祁彥志去月老祠玩了,但是因為覺得有點頭疼就提前回了宿舍休息。我在學校門口碰見了他們回來,那個時候婧杉的舍友還在圖書館呢,結果她就落單了。”
林雪曠朝着祁彥志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這時對方的目光也無意中掃過,在半空中跟林雪曠一碰,臉上閃過些許意外之色。
他長得乾淨清秀,只是眉眼細長,嘴唇略薄,面相看起來便顯得刻薄而陰鬱,不大耐看。
祁彥志看看林雪曠,眼角又輕飄飄在他旁邊聚着的人身上一掃,神情似有些微妙的不屑,沖林雪曠點了點頭,就把目光移開了。
吳孟宇也看見了他這個眼神,皺了皺眉頭,低聲道:“自個女朋友的葬禮上,他還有心思跟你擺臉色,真特么有病。”
誰都知道祁彥志這人雖然長得還行,家境可以,成績也很好,但偏偏還特別喜歡酸別人,見不得身邊任何人出風頭,整個一檸檬精投胎。
他尤其嫉妒樣樣都能壓自己一頭的林雪曠,剛才一定又是看見林雪曠人緣好心裏不爽了。
林雪曠看着祁彥志的臉,若有所思道:“是啊,可真狠心。”
他們說了這幾句話,葬禮也快要開始了,按當地風俗,親人要在這時將放着死者牌位和骨灰盒的供桌搬出來,被稱為“請靈”。
黃父帶着幾個黃家的親戚進了後面的內間,但過了一會,人沒出來,裏面反倒傳來了一陣騷亂,還夾雜着黃父怒氣沖沖的聲音:“不可能,絕對不是!”
黃父的秘書和祁彥志原本都在外面等着,聞言對視一眼,立刻跑了過去,只見黃父捧着黃婧杉的骨灰盒,怒聲道:“這不是杉杉!”
黃婧杉的大堂兄一直在旁邊陪着,聽到這話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二叔,您說什麼?”
黃父沒有理會侄子的詢問,拿着盒子徑直來到外面,質問在場的人:“誰把我女兒的骨灰偷走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還是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