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賽馬
楚子夏一進馬場,就被這規模驚訝到了。
跑馬道圍成一個大圈,平整寬闊,道旁設有護欄,不遠處的馬棚里還餵養着許多健壯的馬匹。
整整齊齊,錯落有致,入眼是一片足夠廣的天地。
規模算不上多麼宏大,比她的馬場大不了多少,但在上京城內能有這樣一個自己的私人馬場已經實屬不易。
也就是親王才有的待遇了。
不錯,馬場的主人凌王李霖,乃是當今聖上的同胞親弟弟,三十齣頭出頭的年紀,英俊瀟洒,卻脾氣古怪。其人酷愛武術,騎射尤精,三年前娶泉州一宋家女為妻,倍加寵愛。
楚子夏之所以知道他,還是因為上京城三年前一場馬賽。
那場馬賽舉辦時楚子夏年紀還小,又是女兒身,當時又被沈不敏管的嚴,馬賽當天都沒能親臨現場一睹風采。
不過凌王一舉奪魁的比賽結果,還是在第二天傳遍了上京城。
茶飯間,人們無一不讚美凌王騎馬時風采。
驚訝之餘,楚子夏突然問道旁邊那人:“你和這馬場的主人認識?”
“嗯,”陳與君點點頭,“之前我請你吃飯晚了,就是給他和王妃過的生日。”
看來的確是個巧合。
巧合便最好不過了,楚子夏不想過多懷疑。剛想去馬棚里挑匹馬來騎,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陳弟。”
楚子夏和陳與君同時回頭。
只見一對男女相攜而來你。
男子高挑俊挺,劍眉星目,一身黑色燙金絲綢襯得身材更加高大;女子身材窈窕,一身嫩黃色綉邊襖裙套着件金蝶襯衣,艷而不俗,氣質非凡。
一對玉璧佳人。
“不是說今日不來嗎?”陳與君見了來者快步上前笑着打招呼。
“王妃今日想騎馬,本王就帶她過來了,你還有意見不成?”凌王打趣道。
“不敢不敢,整個馬場都是你們家的,嫂嫂還不是想來就來。”
楚子夏看着陳與君在前面與王爺相談甚歡,心生幾分無趣,反而有些擔心今天不能好好騎馬。
還有這凌王妃。
楚子夏自知皮相一般,所以特別喜歡漂亮的女子。她欣賞暮天女子的大氣爽朗,也喜歡上京城女子的溫婉可愛。
上京城裏有許多漂亮的女子,只是這些女子多是官家小姐,不常出門,大多數楚子夏見都沒見過。
所以也沒什麼朋友。
唯一一個年齡相近的女性朋友,也就一個葉清寒了。
凌王妃和葉清寒是兩種類型的美女。
楚子夏見葉清寒的第一眼,感覺是柔弱,但這種柔弱卻不是單純的無力,它是溫暖的,甚至強大的。
而凌王妃不一樣,雖然看上去都是柔弱女子,可凌王妃的柔弱是讓人想保護的那種。她的柔弱中帶着一絲嫵媚,是明艷的,也是楚楚動人的。
但比起後者,楚子夏還是更愛前者。好比暮天的野草與上京的鮮花,兩者俱美,世人多愛花香花艷,而她喜歡野草能敵過風摧雨打的堅韌。
但這並不影響楚子夏欣賞鮮花。她還想仔細看看凌王妃,但每次目光一跑到她臉上就會跟她對視。
凌王妃對她淺淺笑了一下,楚子夏再次感受到什麼叫貌美如花。
造物主到底是偏心的。
她扭頭看向馬棚那邊。
話說這王爺養得馬還真不少,一個個的都身材高大,四肢修長,看上去很是霸氣。
待會騎哪匹好呢?楚子夏仔細搜尋起來。
另一邊:
凌王:“比一場?”
陳與君:“下注?”
“這個你可說了不算,”凌王話頭一轉,看向一旁的王妃,“得看薔兒的意思。”
“你這樣說,倒是讓人覺得我欺負你了。”凌王妃笑笑,目光不禁轉到站在一旁的楚子夏身上來,她邁步走向楚子夏旁邊。
“這位可是臨淵將軍的女兒?”
楚子夏當時正在看馬棚里的馬,想着自己一會兒要騎哪匹好,結果突然聽見有人道‘臨淵將軍的女兒’,她微有些差異。
楚子夏知道自己在上京城裏是有一定名聲的,不過那名聲並不大,她與凌王妃又不曾見過。
見楚子夏面露疑色,凌王妃解釋道:“前幾日生辰宴席上,與君跟我們提過,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今日隨王爺出來路過馬場,才知道是與君請了客人,本來不該打擾的,但想到可能是楚小姐在裏面,便進來看看。”
“先前聽與君說楚小姐仗義相救,我還好奇是怎樣一位女子。今日一見,確實與普通女子不同。”
“王妃過獎了。”楚子夏謙虛道,這種見面就一頓誇的行為,她不太喜歡。
何況對面還是長得貌若天仙的凌王妃!
“楚小姐就人本就值得讚美,不必謙虛。我看楚小姐今日是想來騎馬的,就不多打擾了,先走一步。”
然後又和凌王爺攜手離去。
任是背影也動人。
楚子夏忍不住讚歎,“沒想到凌王妃竟然這麼漂亮,怪不得凌王這麼寵愛!”
陳與君看她一臉痴樣,忍不住笑道:“心隨人去,不如人去亦去,今天這馬怕是騎不成了。”
楚子夏昂頭挺胸道:“鮮花是要賞的,駿馬也是要騎的。現在花也經賞過了,怎麼能不騎馬呢!”
陳與君看着她笑着道:“好好好,楚小爺說了算,咱們現在就騎馬。我幫你挑匹小的。”
“不用,我已經看好了。”楚子夏指着正在吃草的那匹黑色的馬。
“就那匹。”
到馬棚里,楚子夏沒先慌着牽馬,她的小黑還在吃草,她在馬棚里四處轉悠。
這馬棚里不光養馬,邊上還留有一個架子,裏面放着一些兵器。
有長劍弓箭還有大刀鐵鎚。
楚子夏拿起一把弓箭,心中估摸了一下重量,她小心試拉了一下。
弓只被拉開了一半,倒不是拉不動了,而是背上有傷。楚子夏收回手。
離花燈節過去有二十多天了,她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只是背上這道傷得有些重,離右臂距離又近,但凡拉弓多用點力,就容易扯到那道口子。
這傷留了多少天,她就有多少天沒拉弓。
老話說三天不練手生,拿起弓的那一秒,楚子夏如有所感。
她放下手中那把弓,又掂了一把輕小點的。
“你說王爺騎馬有多厲害?”弓拉開的一瞬間,楚子夏突然問道。
陳與君此時已挑選好了馬,正準備解下馬繩。楚子夏這麼突然一問,他暫停了解繩的手,略做思考後答,“凌王可是我認識的朋友里,馬術最厲害的一個。”
“你朋友很多啊?”楚子夏收了弓,又在架子上找起了箭。
“還真不少。”陳與君牽馬欲走。
楚子夏撇撇嘴。
“那你馬術跟凌王比如何?”
“差的有些遠。”陳與君如實回答。
“那你跟我比比,如何?”楚子夏回頭對他一笑。
“楚小姐莫不是高看我這個文人了?”陳與君覺得有些好笑,這位楚小爺恐怕不是想在自己面前展示一下她騎馬多麼厲害,但他並不反感這一行為,反而覺得這楚三小姐有些意思。
“你想怎麼比?”
“拿這個。”
楚子夏在一框框放列有序的箭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種,她從框子裏抽出一支拿給陳與君展示。
“我們不比騎馬速度,我們比馬上射箭,看誰射中的多。”
這種去了鏃的箭,打在身上不是很疼,但上面塗有顏料,會留下印子,容易辨認。
“看來今天我這身白衣裳又是不保了。”陳與君感慨。
“給你個教訓,以後少穿點白的。”楚子夏沒好氣的叫道。
她就沒什麼白衣服,白的不耐臟,還不好洗,對她這種習武之人來說,太不適合了。
不過這陳與君,倒是挺愛穿白色的。
昨天去難民營這種地方穿白色衣服已經夠令人匪夷所思了,今日跑馬,還穿一身白。
這種人,若不是腦子有病,便是十分鐘情於白色了。
很明顯,楚子夏站前者。
楚子夏把那匹黑馬牽到跑馬道上,陳與君牽了匹栗色馬。跑馬前,楚子夏又道:“既然說是比賽,那總要有個彩頭當注吧?”
這時陳與君已經上了馬,他微皺眉頭,“我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有點志氣行不行?”楚子夏也上了馬。
“你要什麼彩頭?”
“我要是贏了,你須答應我三個願望。你要是贏了,”
“我要是贏了,我答應您三個願望。”陳與君接過她的話道。
“真懂事。”楚子夏笑的燦爛,“不過嘛,你是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駕!”回頭間,楚子夏已駕馬而行。
陳與君緊跟其後。
“咻!”陳與君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支箭已經射到他腿上,然後落下。
楚子夏回頭一笑。
“陳公子,比賽已經開始了哦!”
楚子夏馬騎得很快,還總時不時回頭給他身上某處來上一箭,不出片刻,陳與君的白衣上已經染了好幾種顏色。
一個回合跑下來,楚子夏筐子裏的箭已經少了一大半,她不僅射的快,而且射的准。
楚子夏興緻很高,但另外那人好像不怎麼喜歡這種遊戲。
和陳與君相比,她身上根本沒中多少箭。
這麼玩下去,該多無聊。楚子夏心想。
她剛準備大喊陳與君一聲,結果下一刻一支箭打到她背上。
力度不小,正中傷口。
真疼。
但無妨。
楚子夏再次拉滿了弓。
傷口裂開了。
又跑了兩圈,楚子夏筐子裏的箭射完了。
她扔了弓,盡情馳馬。
陳與君停了下來。
楚子夏駕馬過來,看到他筐子裏還剩一半多的箭。
不等她開口先問,陳與君就道:“不比了,我認輸。”隨即下了馬。
“你箭還沒射完,認什麼輸?”楚子夏也下了馬,“雖然小爺的馬術很厲害,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你箭都沒射完,豈不是看不起我!”
陳與君沒說話,只是默默走到楚子夏身後。
“你幹什麼呢?”楚子夏轉過身去,不知道這個陳與君要做什麼。
“我在三小姐背上同一位置射中了三次。”
“傷還沒好吧?”
楚子夏這才想到,她方才騎馬為了方便,將外面套的夾襖脫去了,但畢竟冬日,衣物穿的厚些,即便剛剛拉弓射箭口子裂開,外面也應該看不出來什麼。
何況她也覺得背上有多少血流出來。
不該溵出來的啊!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楚子夏想扭頭看一下,一不小心又扯住了傷口。
陳與君似乎看出她心中疑問,溫聲道:“衣服上沒有血,只是我見每次射中這兒時,你會縮一下。”
原來如此。
“很疼吧?”陳與君又問。
楚子夏笑了一下,“這都是小傷,沒事兒,我以前練騎馬的時候腿可都骨折過。”
疼是肯定疼的,當初從馬上摔下來時她整個人都要疼死了,然而最令人心疼的不是傷口,是在聽說她這條右腿可能殘了的時候。
那一瞬間,不是沒有後悔的。
還好她足夠幸運。
“楚三小姐,在下還有一事不解。”
“你問?”
“我與楚三小姐素不相識,花燈節那天晚上,你為什麼那麼肯奮不顧身的來救我?”
“大俠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很正常啊!不過要是我早知道我打不過他們,我肯定不會招惹的。”
“我聽說對面可是四個高你一頭的人,你不害怕?”
害怕?楚子夏突然想起,好久以前也有人問過她一個同樣的問題,當時的她年紀尚小,未曾來到上京,她人在暮天城是數一數二的老大。
如今時間流水,物是人非,她有了不同答案。
“大俠會害怕,但大俠不會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