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2)
雨人蹲下身,用右手去觸碰一個倒置的玻璃皿。詩人用力眯了眯眼睛,才遠遠地看到那是一個豎長的玻璃罩,裏頭似乎有什麼東西,只是反射的陽光有些刺眼,詩人看不見裏頭的東西。
雨人就這樣在這個玻璃罩前待了很久,有時手輕輕撫着玻璃罩,卻沒有打開它;有時他會突然站起身,垂着眼帘凝視着它。其間來來往往的行人在大雨中奔走而過,不知道是否正符合雨人的意願,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他一眼。
終於,大雨走向了終結,天依舊昏沉,雨人最後撫摸了這個玻璃罩,直起身,披着淌着水的衣服,低垂着承受着暴雨侵襲的頭顱走向房子——儘管這個地方不能稱之為避雨的港灣。
他一走進屋,坐在對面屋子窗台上早已等得快要開始上躥下跳暴力解題的詩人——他甚至還在中途睡了好幾覺——一躍而起,直截了當地走向雨人的院子,其間險些與好幾個行人相撞,好在雨停之後他們的步履也從容起來,只是險險地繞開他,用詫異和嫌棄的眼光看着這個彎着眉眼回頭道歉卻依舊不改自信步伐的少年。
這個少年絲毫沒有因為擅闖民院而感到羞愧,筆直地走向那個玻璃罩,看到了裏面的事物——那是一朵玫瑰。鮮紅的玫瑰嬌艷而羞澀,還沒到開放的時節,已經可以看到開放時的勝景。出於僅剩的一點點禮貌,他並沒有打開玻璃罩,讓玫瑰暴露在風中。
彷彿直覺,詩人看到了雨人每天用自己頭頂的雨水澆灌這枝花,又看到雨人的夢想里,雨人單膝下跪向那個少女告白的景象。而在這些記憶空間裏,詩人一向遵從自己的直覺。
忽有所感,詩人抬頭望向二樓房間的窗戶。在那個房間裏,雨人躺在地板上(“因為會弄濕被褥,所以乾脆不用被褥?”詩人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打算小憩,但是這裏本就是記憶空間,加上有了詩人這麼一個外來者,無論是否察覺,雨人的記憶空間中都會有所察覺,再入睡是很難實現的。
明白這一點的詩人決定退出這個院子,畢竟差不多信息已經收集完畢,也已經吃夠了狗糧,沒想到一轉身,直接與方才那個少女面對面。詩人內心咯噔一下,心跳都停拍一秒,畢竟突然看到有個人站在自己身後難免會有點恐怖片降臨的質感。對方似乎也被詩人的突然轉身嚇了一跳,但眼裏更多的是困惑和意外。
“請問……雨人在嗎?”少女的聲音清脆,語氣中卻有一絲對陌生人的提防和困惑。
“啊……在!”詩人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轉頭衝上台階,猛擊大門三下,對少女做出了“請”的手勢,隨之轉頭淡定離開。當少女怔怔愣愣地看着雨人猛地拉開門,詩人已經成功開溜,此刻若是她再回頭看,也連一片衣角也看不見了。
但他就在隔壁民居的屋頂上,躲在煙囪后。他早看準了隔壁院的院牆能爬過去,又注意到隔壁院裏的樹離屋頂只有半臂之遙,實在是個寶地,哪怕是沒什麼事,也要爬上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