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只為他的小郡主
“他們以商隊作為粉飾,走私奴隸、鹽鐵、銅器、玉石,國家禁什麼,他們便膽大包天的販賣什麼,這些也就罷了,可有一樣……”
裴寂的表情變得凝重,一字一頓:“武器。”
在大本營走私武器,顧家的居心何在!魏雲珠不寒而慄。
但她心中又有疑問:“首輔大人,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裴寂眸中並無波瀾:“剛剛郡主不是都親眼瞧見了嗎?天高皇帝遠,總有帝王管不着的地兒,這蘭陵活閻王的稱號,顧家可不是浪得虛名。”
魏雲珠眼神中似有躊躇,又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她猛的抓住裴寂的手。
“裴寂,要怎麼做,才能解救她們?”
少女的眼中,早已經蓄滿了淚水,珍珠似的滾落,被日頭一照閃着光,脆弱易碎可又暗含堅毅。
同為女子,她怎麼會不傷心,流亡在外的那些日子,她看了太多顛沛流離的人,拖兒帶女凄慘露宿街頭的婦女,被丈夫毒打,與野狗搶食的少年,為活下去被迫賣孫子孫女的老人,骯髒的污泥里奄奄一息的幼童。
和他們只有一街相隔的對面,卻是世家門閥醉生夢死的銷金窟,窮奢極侈,驕奢淫逸。
可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受苦受難的永遠都是百姓,繁華如長安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其他的地兒呢?
從前魏雲珠只覺得大周是自己的家,這個家只有百姓安居樂業,國土萬世開太平,只有平安與喜樂。
可現在,她清楚地意識到,不是的,她的大周並不是這樣的,可她應該告訴誰呢?誰又可以解救這些苦命的百姓,嚴懲顧家呢?
她是郡主,在皇宮裏,沒有人敢忤逆她,可在這蘭陵,怎麼可能行使郡主的權利呢?皇權岌岌可危,外有西域虎視眈眈,內有世家大族為虎作倀,內外交困,四面楚歌,她貿然行事,只會連累旁人,害了自己。
況且,她一個落魄的郡主,又能做什麼呢?那些豺狼只會把她當成一顆弱小不堪的石子。
顧懷茂說不準正等着她自投羅網,抓了自己這個落魄郡主,立刻送去同顧家新主顧延翊同房,以此邀功求賞。
兒時的記憶漸漸遠去,她心裏那一襲白衣少年,也漸漸模糊,顧家最年輕的家主,他怎能不清楚這些,更甚者,也是始作俑者!
漸行漸遠……兒時已經太遙遠了,不是嗎?
她抬眼,與裴寂四目相對,想開口求他,可卻比誰都明白,裴寂不會幫自己的。
他對蘭陵的情況,早就了如指掌,卻仍然熟視無睹,視而不見。
裴寂定定的瞧着少女,他清楚的感受到,她是如何的傷心欲絕,緊緊攥着自己的手,在發抖……的確,把這些告訴她,真的太殘忍了。
一個從小就認定的東西被徹底撕碎,不會好受的。
“其實,顧家這顆毒瘤,對大周還是有點作用的,得益於他們對北地的把控,叫本就戰亂頻起的北地,反而維持了微妙的平衡,不再深陷戰亂。”
裴寂看向少女的眼神恍惚間變得悠長:“微臣有時候也想學一學顧延翊,張口閉口仁義道德,或許這樣,郡主就能多看我幾眼。”
“但太可惜,微臣怎麼都學不會當個清流正派,這世間之事,管它是好是壞,總得有人去做的,費盡心機去維持大周的運轉,這是微臣的選擇。”
世間之事,世間之人,裴寂皆不在乎,除了他的例外,因為這個例外,他才想縫縫補補,拆東牆補西牆的維持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為的是什麼呢?
只為他的小郡主,永遠生活在團花簇錦中。
他要她養尊處優,受萬人朝拜,就算自己贓心爛肺,墮入阿鼻地獄,也絕不悔改。
心懷萬民的小郡主,眼睜睜看着子民挨餓受凍,骨肉離散,竟是笑了起來,笑着笑着,那滾燙的熱淚便潮湧般奪眶而出,比任何一次都哭的叫人心悸。
裴寂在她的臉龐上,看到了憤怒,還有憐憫,迴腸寸斷,掏肝挖肺的極致痛苦,生平第一次出現在這顆大周最明艷的珍珠之上。
她在自己面前哭過很多次,委屈的,惱怒的,厭惡的……唯獨這一次,刊心刻骨。
“裴寂,這世間是不是從來沒有兩全一說。”
裴寂眼眸微動,他也曾經無數次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痛恨過命運的不公,記恨過佛祖的殘忍,兒時也想過,憑什麼自己沒有父母,出身如此低賤。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以為,世間不會有兩全。
沒有等來他的回答,少女的眼神飄忽到前方,掃視了一眼四周,這些大周的子民,都在水生火熱之中。
“裴寂,我們走吧。”
她斂起了淚水,聲音意外的平靜,轉身不再去看那殘忍的一切。
……
蘭陵顧宅,主人是顧懷茂。
一頂華麗的轎子停在府前,看樣子是到地方了。
可轎里的人,卻遲遲不肯下來,一旁的小廝不耐煩的催促:“趕緊下來吧,我們家老爺外出辦差,算着時間馬上要回來了,若是誤了時辰,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話音剛落,只見顧懷茂便大刀闊斧的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小廝立刻狗腿着道:“老爺,這是您要的人,今日到了。”
顧懷茂皺了皺眉,似乎是想不起來了,便略微煩躁的向前一步,大力掀開轎簾,瞅了進去。
忽然,他眼裏的暴躁變成了猥瑣的笑意,手指意味深長得在自己寬肥的下巴上劃了一道,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轎子裏的人。
“好!辦得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轎簾拉下:“所有人重重有賞!”
他又回眼瞧了下轎子:“把人給我洗乾淨,記得叫婆子調教好了,把葯喂足,今晚送到我房裏來。”
“好嘞!”小廝歡喜的應着,接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小心翼翼的問:“大、大人,您要哪一個?”
顧懷茂忽然一手拍了拍那小廝的頭:“蠢貨,當然是兩個都要,你老爺我今晚要玩一發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