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亂心之術(2)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
風政絕非泛泛之輩,尤其是三大家族秘寶一事,一定是他咬得最死的東西。東極門的老八化身劉總管潛伏在墨宗里,多少個日日夜夜,也僅僅察覺到一絲端倪,足見風政藏得有多深,
最上乘的破敵良策,自然是以利而誘之,再亂而取之。周宗雖不曾上過沙場,卻熟讀兵書,詭道十二法自然是爛熟於心。
秋舫聽了周宗的話,若有所思地低下頭顱,他大抵是明白了周宗的深意,卻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才能讓對方心亂。
要知道屠妖大會的餘波暫時還未消散,但風政也並非死盯一城一池得失之人,何為重要的事當然是拎得最清的,如此一來,自己就算是跟着去了,那又能如何,畢竟三大家族的秘寶跟自己可是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見到秋舫眼底里涌動的疑惑,周宗詭異一笑道:八王爺遺孤,我想放之天下,也不得不為其動容吧。
來此之前,周宗並未和林芸商討過今日要與秋舫說的話,既然不曾通氣,林芸自然也是一驚,雙眸圓瞪道:師兄,你這是?
周總卻擺了擺手道:秋舫可是我們的寶貝,我怎會讓他置身險地,而是我最近收到一封密信。
說到此處,周宗的聲音突然微弱了起來,最後竟戛然而止,令另外兩人的眼中都露出十足的疑惑。
既然關於墨宗,那所謂的密信不用想也知道是卧底多年的八師叔所傳回來的,但信上究竟說了些什麼,卻讓秋舫與林芸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周宗知道二人心中焦急不安,也不再賣關子,神秘兮兮地說道:聽說,八王爺的遺孤,要來洛城了。
此話,如同春夜裏的第一聲驚雷,震碎所有人的夢鄉。
秋舫張了張嘴,臉上的疑惑一覽無遺,但喉嚨里終究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林芸的表情雖然幾經變化,卻還是定了定神問道:秋舫不是一直都在?
但周宗口中的八王爺遺孤並非是秋舫,他將雙手負於身後,往前輕輕邁出兩步道:聽說是葉先生說的,所謂的八王爺遺孤將從荒國而來。
葉先生?秋舫接話道。
秋舫並非不知葉先生便是葉雲,乃是大將軍府中的門客,但這條消息明擺着錯得太離譜了一些,令人有些不敢相信是大將軍府中帶來的。
葉雲,你在墨宗應當是見過了。那是個有趣的老頭子,他的孫女也是天賦異稟,若是能收歸門下,嘖嘖,說不定能與你並駕齊驅。
周宗提起葉綾雪時嘖嘖稱奇,言辭之中是按捺不住的讚歎。
秋舫見識過葉綾雪的手段,也知道她同樣有着一對仙瞳,對此倒是頗為贊同。
只是林芸在一旁嗔怪道:豈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周宗卻不以為然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師妹何必在意這些,不過嘛,以這小子的奇遇來看,日後定然不怵葉家姑娘。
周宗這一句話倒是安撫了林芸,林芸聞言也只是一聲低笑,並未在此事上多做文章,反倒是將話鋒撥回正題道:大將軍那邊的情報,理應不至於犯這樣的錯。
真亦假時假亦真,秋舫是否活着,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你覺得重要嗎?
周宗卻突然偏過頭來,正色說道。
林芸沉吟片刻,才重重地答道:重要。
非也,在他們的眼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身份,並非這個人。
周宗搖了搖頭。
可這個身份只屬於這個人。
有時候這個身份不一定就真的屬於這個人,即使是血脈,也可以不屬於這
個人。周宗右邊的嘴角半彎,似笑非笑,中間卻透出一絲冷意。
林芸眉頭緊鎖,她意會到了周宗的意思,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寒意,過了許久,她才字斟句酌地說道:他們只是想藉由此事大做文章,並非真正在意八王爺的遺孤是何人。
周宗沒有答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我們該怎麼做?
林芸的語氣里是說不出的凝重,她與其他師兄弟不同,對紅塵事務插手得少,年輕時也愛雲遊天下,年長時也不過是專心修鍊,再為徒弟們授業解惑,若是有空餘的時間便沉在自家院子裏搭理一下花花草草,既十指不沾陽春水,又不理俗務,見不到那麼多人間的彎彎繞繞,心境自然更加清明。
而大將軍的行徑,自然會令她覺得有些不齒。
周總同樣是沉默了片刻,指着秋舫說道:將計就計,秋舫的身份敏感,有人站出來為他做擋箭牌,那當然是最好,現如今要留給他的時間還需要很多。
久久不言的秋舫自然知道周宗所說的擋箭牌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心中仍有一些不解,沉吟了一陣,他沉聲問道:可這與三大家族的秘寶有何關係?
周宗照舊是冷冷一笑,指着秋舫說道:你現身,風政便忘不了屠妖大會,這是第一亂;你再假意問起八王爺遺孤在何處,風政更是警醒,這便是第二亂。
可有第三亂?
世事逃不過一個三,秋舫順口便問了一句。
第三亂,你只需說護國寺前幾日有一場火災。
周宗說罷,便是詭秘地笑了起來。
秋舫仍舊有些一頭霧水,這些話他倒是記住了,但自己總不能直衝沖地去問,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或許是猜出了秋舫的困惑,周宗淡然一笑道:着什麼急,又不是你一個人去,自然有人要問你。
周宗說罷,也不管林芸同樣留在水池邊,便是放聲大笑着往院外走去,他今日要交代的事,便也交代完了,水池中的魚兒噗通一聲,惹得水波蕩漾,碧光浮動。
依舊是洛城,依舊在墨宗。
不過墨宗卻迎來了兩個,至少在風政眼裏是不速之客的人。
一人在他左側的木椅上坐着,一人卻在前者後邊抿唇立着,二人都是一襲黑袍,金線描邊,領口與袖口處露出白緞襯裏,或許是因為極佳的料子,顯得頗為耀眼。
鍾老弟,稀客。
風政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說道。
鍾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同樣抱拳問候了一聲,只見風政此時的目光已然落在了他身後的吳秋舫身上。
鍾寇清了清嗓子,但他的聲音一向低沉,聽起來與剛才並沒有多少分別:今日前來拜會,一來是賠個不是。.
鍾寇的話音一落,風政的眉卻挑了一挑,洛城之中,東極門與墨宗之間,本就是誰也瞧不上誰的關係,不管究竟誰更勝一籌,但平常見了卻也各自不卑不吭,此時鐘寇低頭說了這樣一句話,對於風政這樣的老狐狸來說,自然覺得頗為玩味。
但他臉上卻看不到除了疑惑之外的任何神色,片刻后,他才說道:有何不是之處?
前陣子,門中弟子在此叨擾,此乃不是。
鍾寇亦是面無表情地說道。
哦!風政將尾音拖得狹長,做出大夢初醒的模樣,接着道,此事早已翻篇,何故再提。
翻篇與否,眾人心中自然都有一桿稱,鍾寇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目光掃過風政,隨意又用餘光瞥了與自己對坐的筆墨使,這才緩緩說道:風宗主大人有大量,但我等禮數須得盡到。
說罷,鍾寇朝秋舫使
了個眼色,秋舫見了,登即從懷中去處一枚小小的捲軸,捲軸由一根黑色的細帶捆着,依稀可見背後有着許多熠熠生輝的銀紋,似乎是一件貴重的東西。
這是來時路上,鍾寇交與他的,他也不知其為何物,更是不曾打開瞧過,此時得了鍾寇的指令,自然將其掏出,緩緩遞與風政。
風政伸手結果,不過他的目光並未落在捲軸之上,反倒是一刻不停地盯着秋舫瞧着,眼眸深邃,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好字!
風政將捲軸握在手中,稍作把玩,便拂去黑色絲帶,捲軸的一頭滾滾而下,上邊洋洋洒洒寫了一句孤雲將野鶴,豈向人間住。
筆勢瀟洒,滿紙匠氣,不過落款處卻看不見章印,頗為奇特。
法寶仙器,貴宗定然不缺,因此掌門師兄特定命我帶這一副無名字畫來。
鍾寇的目光停留在字畫上,淡然說道。
周兄深知我意!周宗臉上露出喜色,目光片刻不停地瞧着字畫,由上及下地看去。
墨宗缺不缺法寶仙器,當然是缺的,何人會嫌棄寶貝太多呢。
但周宗又豈肯將寶貝拱手送人?
答案自然也是顯而易見的。
不過風政依舊演着戲,指尖撫過裱掛描金,眼中流露出讚歎來。
鍾寇平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對方並不是愛這一副字畫,只不過是藉此機會與東極門握手言和罷了,待得對方眼中的喜色漸漸退去之後,鍾寇這才緩緩跟上一句:風宗主喜歡便好。
風政將捲軸收起,伸手遞給右邊的侍應,輕輕點了點頭,話鋒突轉道:那鍾老弟所為的第二件事又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