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人尋（上）
“哼，竟然給他跑了。”凌子盟雙手叉着腰，擺出高傲的姿態。
范語沐適時地補刀：“其實心裏暗自鬆了口氣吧。”
凌子盟不認賬：“你說什麼啊，聽不懂。”
“但凡仝旭剛剛繼續跟你糾纏，你還是挨揍的那一個。”
凌子盟死活不承認，選擇性屏蔽了范語沐的話。
“所以——”他問道，“現在怎麼辦，跟朱獳的線索，就這麼斷了？”
“沒斷哦。”鳳竹說，“他不是說會回來還靈水的嘛。”
“我看未必。”凌子盟說道，“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呢，沒準這次一溜就不會來了。”
“不會的。”鳳竹的語氣堅定了幾分。
凌子盟愣了愣神，搞什麼這麼嚴肅。
“其實就算他回來了，也和朱獳關係不太大。”鳳竹繼續說道。
“你怎麼知道？”
“至少肯定不是幫朱獳行兇的那個人。”
“我說，你這說的人很雲裏霧裏啊，為什麼突然就開始這麼袒護仝旭了。”凌子盟稍有些不滿。
蘇妲一看氣氛不對，忙推開凌子盟：“行了行了，你就別問了，好奇心會害死貓你懂不懂。”
也罷，凌子盟也不想再糾纏下去，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追查朱獳的行蹤，多耽擱一天，這隻妖可能行兇的幾率就越大。
“既然你說仝旭跟這妖怪關係不大，那就暫時放他不管，接下來我們怎麼辦，繼續在學校里找道士？”
蘇妲搖搖頭：“這樣恐怕效率太慢。”
“憑你們倆的修為大面積搜查不行嗎？”
鳳竹拒絕的很乾脆：“你忘了這樣做對普通人的代價嗎？道家辦事這麼不計後果？”
聞此有些慚愧的凌子盟，一時間沒了主意。
“要我看不如分頭行動，一批人繼續在學校找道士，另一批人直接出去找朱獳的蹤跡，搗了它的老窩。”范語沐說道。
蘇妲很是支持地點點頭：“是個主意，那就我和范語沐去找朱獳，你倆留在學校里找道士吧。”
凌子盟大叫：“不要這麼自作主張的分組啊，我看是你自己把想法直接暴露了吧！”
蘇妲卻是一臉無所謂：“啊，這樣啊，那你是覺得要我留在學校里擺你的那個傻裏傻氣的靈水攤子一個一個試過去？”
看着蘇妲盛氣凌人的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凌子盟語氣瞬間動搖了：“那，那咋不是我和范語沐出去搗窩呢.......你之前不還說，我們南山門的事情自己處理嘛，你絕對不會插手的。”
“那是之前。”蘇妲不屑地把頭扭到一旁，“誰知道你這道士實力這麼弱，放你去豈不是雙雙送命啊。”
凌子盟吃癟，不再吭聲。
本來范語沐的算盤是打在自己留在學校裏頭，安全還能偷懶，不料蘇妲整了這麼一出，還把自己拽了出去，奈何現在蘇妲已經被他列入惹不起排行榜高居首位的人士，他哪裏敢有半分反抗的念頭，算了，反正跟在這小姐姐身邊，自己肯定不會出什麼事。
范語沐讓凌子盟幫忙讓南山門跟學校打聲招呼，保住自己的學分，便收拾東西，幾天後，準備跟蘇妲出發。
南山大學的校門口，蘇妲看着大包小包的范語沐，驚訝地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嗯？不是說要去找朱獳嗎？”
“對啊，所以你為什麼搞得跟逃難一樣？”
“難道不用嗎？打算風餐露宿？”
“我們就只是先在周邊踩個點找一找有沒有陣眼，不是去旅遊。”
“不早說，害我收拾那麼久。”
蘇妲抹了把臉，扶了扶額頭：“你還真是......唉，總之趕緊把這些行李放回去。”
范語沐點了點頭，正準備回宿舍，卻剛好看見了從校門進來的王寧，他忙招了招手：“大哥？你這陣子幹啥去了，在宿舍都沒看見你幾次。”
王寧也看到了范語沐，點頭示意了一下，向他走來：“最近有點忙。”
“哦？”范語沐一臉賊笑，“少來，你一大一新生，能忙個啥，現在就開始準備考研啊，半夜泡圖書館？”
“說的什麼話？”王寧打趣道，“我像那種會認真學習的人嗎？”
“不像，所以說實話吧，談對象了？”
王寧搖搖頭：“最近我接了個活。”
“接活？”范語沐來了興緻，“什麼活？”
王寧故作神秘地湊到范語沐耳朵旁邊，壓低嗓子說了些什麼，范語沐一聽瞳孔驟然緊縮，渾身一震，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
“大哥你——”范語沐的語氣中帶有一絲不敢相信。
倒是王寧，一臉無辜，好像做的事情根本沒有什麼所謂。
蘇妲一臉疑惑地看着范語沐，給他遞了一個“怎麼了”的眼神，范語沐搖搖頭。
“誒對了，你是要回宿舍吧，幫我把這一堆東西帶回去。”
就這樣，王寧拎着范語沐的大包小包回了宿舍，待他走遠后，蘇妲終於開口問道：“怎麼了，那種表情。”
范語沐說：“你知道剛剛王寧跟我說他接了個什麼活嗎？”
蘇妲一臉“我怎麼會知道，少賣關子”的表情瞪着范語沐。
“他說——賣狐狸。”
賣，狐，狸？
聽到這三個字的蘇妲，通體仿若觸電一般震顫了一下，眼睛突然失去了高光。蘇妲緩緩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甚至開始有些發冷地顫抖，眉頭緊鎖着，似乎想起了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
范語沐從來沒有見過蘇妲這個模樣，驚慌不已，連忙也蹲下身來，關切地看着蘇妲：“誒，你沒事兒吧，怎麼了這是？”
蘇妲把頭深深地埋進自己的臂膀里，聽不進半分。
范語沐開始有些着急了，自己剛剛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嗎，怎麼惹得蘇妲這個反應，以前從來沒有過啊。
他轉移了自己的位置，慢慢蹲到蘇妲的面前，他伸手抓住蘇妲的肩膀，目光中滿是擔憂和無措，范語沐輕輕叫了一聲：“蘇妲？抬頭看看啊，你怎麼了？”
可此時的蘇妲，腦海里好像充斥着一段記憶，她時時刻刻都記得很清楚，但從不願去回想的記憶，每每回摩的時候，都是那樣的痛苦與無助。
一滴淚水從蘇妲的眼角低落，范語沐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拭，蘇妲終於肯抬頭看着范語沐，淚水卻是抑制不住地往外流淌。
范語沐這種半輩子不跟女生打交道的人，哪裏懂得女生哭的時候怎麼安慰，更何況是蘇妲這種女生，正當他着急的差點一起哭出來的時候，蘇妲卻彷彿突然回了神，連忙站了起來，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的眼淚。
蘇妲有些難為情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真是的，怎麼在這種地方——”
再看范語沐，以非常滑稽的姿勢蹲在地上，剛剛手忙腳亂的胳膊獃獃地停滯在半空之中，他神情複雜地看着重新平靜下來的蘇妲，思維和行動有些跟不上蘇妲的情緒變化。
“你沒事兒了？”范語沐想了很久，終於從牙縫裏擠出來這麼一句。
誰曾想，等來的卻是蘇妲狠狠地踩在了自己的腳上。
“啊——！！！”
蘇妲的這一下，絲毫沒有留手。
“哼，剛剛那些，你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聽到沒？”
“看不見就看不見啊，你踩我幹什麼啊？”范語沐近乎哀嚎的聲音迸發而出。
而兩人更是沒有意識到，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在人流聚集的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無不以一種驚訝的目光看着二人。
“誒呀呀，現在的大學生這麼開放嗎？”
“就是說啊，當眾展現自己的特殊癖好嗎？”
“男的不會是個受虐狂吧，蹲在地上讓小姐姐踩自己的腳。”
可能是注意到了來往人們的目光，蘇妲有些收斂了，她拉起范語沐，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咳咳，你剛剛說，賣狐狸，然後呢，合法渠道的話，應該很正常吧。”
嗯？范語沐內心暗罵，這就把她踩自己的事兒矇混過去了？
“王寧也跟我一樣來南杭市沒多久，人不生地不熟的，能有多少人脈，哪來的狐狸給他賣？”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范語沐看了看四周，一把拉住蘇妲：“我們邊走邊說。”
蘇妲眼看着自己的胳膊落進了范語沐的手中，也不掙脫，倒是一抹紅暈悄然攀上了她的臉頰。
地鐵上，范語沐隨便挑了一站車廂，就拉着蘇妲走了進去。
“帶我去哪？”
“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因為我是路痴。”范語沐回答的理所當然。
蘇妲頓時覺得，自己先前認為范語沐是已經感應到了陣眼，非常自信地帶自己直追朱獳的想法十分愚蠢。
車廂里有一兩個空座位，但他們沒有坐下，范語沐一手抓着扶桿，原本抓着蘇妲胳膊的手也就鬆開了。
“你這是？”范語沐看着蘇妲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幹嘛？就准你抓我，不准我還回去？”蘇妲瞪他。
似乎找不到反駁理由的范語沐露出“隨便你”的表情，也就任由蘇妲抓着了。
“所以，你剛剛說的？”
“嗯——我覺得，王寧有點可疑。”
“你說他就是那個串通的道士？”
“不不不，怎麼可能。”范語沐連忙搖頭，“我可不相信世上有奇遇的人那麼多，可疑的不是王寧，而是他賣狐狸這件事。”
在提到“賣狐狸”這三個字的時候，范語沐有意放低了聲音，可能既害怕這個話題有些引人注目，同時也在關注蘇妲的表情，會不會再出現和剛剛一樣的情況。
蘇妲總是能一眼洞穿范語沐的心思，她有些不自在地說道：“都說了剛剛的事情讓你忘掉了嘛......”
“你那反應，讓我怎麼忘啊。”范語沐說，“要不，有啥心事和我說說？”
蘇妲嘴巴張了張：“嘛——算了算了，以後再說，找朱獳比較重要，你說賣狐狸怎麼可疑？”
范語沐仍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蘇妲，繼續說道：“還是我之前說的，王寧在這裏不會有什麼能夠讓他賣狐狸的人脈，至少正軌渠道上，他不可能有貨，而不正規渠道賣狐狸這種事情，我想王寧不會去做。”
“你再想想朱獳，山海經記載朱獳的原形，不就是一隻狐狸形狀的妖怪嗎？”
蘇妲反問：“可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我不知道。”范語沐說道，“但我覺得這兩件事肯定有什麼蹊蹺。”
“為什麼這麼覺得？”
“我直覺一向很準的。”范語沐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說道，“而且，先前我舍友告訴我，王寧這一陣子也經常不在宿舍，早出晚歸的，具體開始的時間，似乎正和我們開始調查朱獳的時間相吻合。”
“你這不就是在說王寧就是那個道士嗎？”
范語沐沉默片刻：“現在沒法下定論，我肯定不希望王寧是這個人，雖然現在知道的信息有一定指向性，但都還是破碎的不是嗎？除非我們能找到什麼把這些串聯起來的線索——”
“你打住。”蘇妲打斷了范語沐的發言，“我最討厭想來想去了，要我說，現在無非就是兩件事，第一，回去找王寧，驗他，第二，找到朱獳，辦了他。”
“怎麼說呢，真不愧是你啊。”范語沐說道，“那就這樣辦吧，你帶路，我們找陣眼。”
蘇妲點了點頭，本來拉着范語沐胳膊的手鑽進了他的手掌里。也顧不上范語沐慌亂的目光，牽着他的手就走出了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