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魚綉春,人鬼難分
明朝天啟年間,大太監魏忠賢領東廠提督職,霍亂朝廷八年之久。其時,朝廷重臣十之有七是魏忠賢黨羽,世稱“閹黨”。崇禎皇帝即位后,消除魏忠賢一切職務,令其往鳳陽守陵。魏忠賢倒,閹黨未滅。崇禎隨即下令緝拿閹黨舊部。
綉春刀,飛魚服,明代錦衣衛的標準裝束。那個時候的很多人,提錦衣衛而色變心驚。飛魚綉春,人鬼之分。一旦着上那身虎皮,提上那把殺人利刃,在很多人眼裏,錦衣衛便是活生生的厲鬼。
故事,就是發生在這樣一個積重難返的末世,魑魅魍魎橫行的時代。
夜深人寂,兩個巡邏的兵馬司提着燈籠在順天府街道上來回走動着。烏雲蔽月,兩燭燈火幽幽曳曳,長街一眼望不到頭。
“馬爺,這天真冷的邪乎啊!你說這會兒要能吃碗熱面,那該多好!”小兵說完,嘆了口氣,不管是望梅止渴,還是畫餅充饑,能解了眼前這漫漫長夜的凄清寂寞才好。
“你小子還想吃面,過了子時,還敢在街上走動的,除了打更的,就兩種人,”年長者頓了頓,四望無人,才敢說,“一種,就是咱們,倒了血霉,抽上這巡城的簽兒,還有一種……”年長者忽又停住了,他撐着燈籠,向著右拐的一個巷口定定望過去,引得小兵跟他一起緊張。他庸碌了半輩子未得升遷,但這點警覺性還是有的。聽得前方有動靜,這麼晚了,還在城中游竄,不是盜,就是賊,當下拔出佩刀,喝道:“出來!”
來人亦是不懼,踏出一大步,顯了真身。
一陣陰風拂過,年長者晃了一下,立時定住,火光爍動中,他打量着眼前這個人,大驚:飛魚服!手一抖,燈籠撲騰落了地,照出這“飛魚服”身後一隊人馬,肅穆林立,森森地可怕。
年長者整個身子駭得後撤,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的小兵忙扶住他,問:“怎麼了馬爺?”
“快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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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爺拉起白痴一樣的小兵仔狂奔出這危險境地。
丑時。
此刻,是丑時。
陳府大老爺鄭重地把昨夜裏就寫好的一封信件託付給陳嘉鳴,囑他一定要在寅時帶許顯純許大人去西直門,把信轉交給曹大人後,方可跟着水車出城。這個侄子沉穩練達,他是信得過的。
叔父與許大人、曹大人素日交好,如今許大人因閹黨之事牽連落難,投奔到陳府時叔父沒有拒之不理,足見情義。嘉銘知此事事關重大,不敢懈怠,正待拜別叔父,房門忽然開了,盈兒表妹裹着一身褻衣出現在門口,陳老爺立時呵斥愛女,縱自幼與嘉鳴表哥定親,也不該在成婚前穿成這個樣子,哪有一點名門閨秀的淑德!
盈兒怯懦地看着父親,微微搖頭。
嘉銘正待詢問,“飛魚服”出現在盈兒身旁,掏出錦衣衛令牌,道:“在下北鎮撫司,沈龍。”
沈龍一身飛魚服,猿臂蜂腰挺拔修長,臉頰瘦削卻又不瘦骨嶙峋的感覺,眼神堅毅,像狼宰羊般注視着屋裏的這一對驚慌失措的叔侄,道:“大人不必驚慌。”
“沈大人,”陳老爺回過神思,鎮定了下來,面無懼色道,“縱然是錦衣衛,半夜闖我宅邸,也該有個說法。”
沈龍是個廢話不多的人,他道:“我為何在此,大人心裏清楚。”
陳老爺明白,錦衣衛奉旨捉拿“閹黨”許顯純,便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這時,陳嘉鳴猛然出手!他沒有趁手的兵刃,花瓶,椅子,紛紛向沈龍砸去。
沈龍憤怒了!他赤拳揮出,花瓶分裂開去,傳來盈兒的慘叫聲。
陳嘉鳴挑起案上長劍,箭步躍出,劍未拔出,沈龍幾拳攻來,招招如風而至,陳嘉鳴連連後退,方得空隙拔劍出鞘,登時被沈煉一腳踢飛。陳嘉鳴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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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慌,知自己絕非沈龍敵手,便不再退,左右手連出四爪,儘是保命的殺招,左手全虛,右爪皆實,全數攻向沈煉面門。沈龍左掌上推,右拳斜掃而去,重擊之下,已中命門。陳嘉鳴喉頭一甜,就要吐出血來,不禁倒退數步。黃口小兒,竟敢在錦衣衛面前逞能!沈龍冷笑一聲,將他一腳踹翻、長劍刺入琵琶骨,陳嘉鳴痛苦地哀嚎一聲,伏桌不起。
沈龍將陳嘉鳴釘在方桌上,冷聲對陳老爺道:“陳大人,令侄就只剩下一條胳膊了,你給他留着?你知道在下要的是什麼!”說著,加重了手上力道,利刃絞碎了骨頭,“咯咯”作響,陳嘉鳴痛得幾乎昏闕過去。
陳老爺顫顫地跪了下來,哀求道:“帶我走就是了,我清楚你們的手段,無非是嚴刑拷打!”
沈龍放開了陳嘉鳴,沖瑟縮在一旁的盈兒走過去,任憑陳老爺大叫不要。沈龍在處,無人能抵擋他的來勢。他拿劍柄抵住盈兒孱弱的脖頸,道:“你女兒若是進了教坊司為妓,不為別的,就為你私藏閹黨!”說完,狠抽了陳老爺幾下,待徹底摧垮他的神經后,再問許顯純的藏身之處。他扶住陳老爺,居高臨下地撫慰着,並承諾只要得到答案,他立刻走人。
一邊是女兒的哀哭聲,一邊是幾十年的老友情分,陳老爺左右為難,他恨不得立刻死去換得往日安寧。然而他明白,他死了,陳家也就完了,盈兒,嘉鳴,都完了。他可以為知己者粉身碎骨,但不能眼睜睜看着女兒墮入淫窟,無力地指了指側廂,給沈龍一個交待。
錦衣衛隊得到沈龍的指令,瞬息間湧入陳府大院,展開搜羅。
指揮完部下,沈龍沒有立即跟上去,他回過頭來,眼神里沒有了方才的凜凜殺氣,語氣緩和道:“陳大人,幫沈煉一個忙,保你全家無事。”
陳老爺一愣,不知道為何這個殺人狂魔忽然轉了態度,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盈兒就只憤恨地瞪着他。她那往昔玉樹臨風的嘉鳴表哥,從此成了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