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小妖怪

「別怕，小姑娘，我們不是壞人。」

我蹲下，輕輕拿開那堵着女孩兒嘴巴的石頭。

但她並沒有馬上對我倆開口講話，仍然警惕地看着我們，嬌小的身體也不斷地發抖。

「不會說話嗎？」我輕聲問道。

她眼神閃爍，結結巴巴地回應道：「會……會說話。」

聲音聽着很清甜，若是那張臉上沒那麼多血跡的話，長相也是很可愛。

不過，這女孩身上的妖氣太濃了，與那染了濃重妖氣而妖化的小城主不同，她是一隻純粹的妖怪。

於是，我對她問道：「什麼妖精？嗯？」

她表情一瞬間的慌張，掙扎着跪下，磕頭：「別……別殺我，別殺我……我從未傷過山中城的人，自……自從我修成人形開始，山中城就有僧人居鎮着，我……我們進不去的！進不去的！求您放過我……」

我輕輕撫摸着少女的頭，安撫她的情緒。

接着，伸出一根指頭，血蜈蚣將我的指甲頂破，鋒利的蟲牙，咬斷了捆着少女的繩子。少女雖然還在發抖，可看我的眼神卻疑惑起來。

「你也看到了我，我也不是什麼正經人。」

我將血蜈蚣在少女面前比劃一下，接着又收回手中，繼續說道：「所以不需要擔心我是什麼除魔衛道的正義之士。說真的，就哪怕你吃了山中城半城的百姓，作惡多端，修什麼逆天邪法，只要你不得罪我，我們就永遠都不會是敵人。」

「那……那你是……是要救我？」

我輕輕拍了一下這女孩的額頭：「不然呢，你以為我正在做什麼？小傻丫頭。」

她表情激動，連忙跪下，又給我磕了幾個頭：「謝！謝恩公！謝恩公救命之恩！」

我擺手，示意她停下這些無意義的舉動。

接着，又從手心兒的嘴巴里，翻出一粒黑色的藥丸：「喏，吃下這個，可緩解你的傷痛，穩固靈魂。至於傷，你一個妖精，應該會些療傷的妖法吧？」

少女愣在那，眼睛盯着我的藥丸，看了許久。

這就看出來了，少女雖稱我為恩公，可看到這丸子，還是有些膽怯。

她根本不敢吞下這東西。

直至王琳玥替我補充道：「三省哥要殺你，不需要給你下毒這麼麻煩。如果我是你，就乾脆地吃下去。免得壞了三省哥對你的好印象。」

哎？

她這狗腿子屬性，我發現屬實不錯。

「是……是的。」

於是，那妖怪少女，最終還是把丸子吞了下去。

我們短暫休整，這期間也交流了一下。

這少女自稱清婉，說自己是一隻兔子修成的妖精，確實沒殺過人，她吃素的。

但因為剛剛修成人形十幾年，術法還未穩固，驚恐慌亂之時也會無法控制，成為半人半獸的形態，這樣的妖怪其實時常會被人類捕殺。他們的法術對於普通人效果也一般，會被刀劍所傷，也會普通人殺死。

清婉今天就很倒霉，遇到了人類狩獵，自己身中一箭，險些死在那些獵人的手裏。

幸虧被我所救。

她還說，這四面山中的妖邪，基本都不會靠近山中城，他們在這山中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小妖界，在那裏，妖與人一樣，也有族群，也有家庭。山林是兩個世界的交界處，只要不跨過，就互不干擾。

「謝恩公療傷，恩公可否留下名字？給小女留個報恩的機會……」

「秦三省。」

「謝恩公。」

清婉道謝，而後就要離開。

但我根本沒打算讓她這麼快就走：「我說你可以離開了嗎？」

她停住腳，轉身，疑惑地看着我：「恩公還有事嗎？」

「是有點事情的。」

我坐在半截樹樁上，雙手交叉，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妖怪：「小姑娘，你說你是只兔子是吧？」

「是啊，恩公有什麼疑惑嗎？」

她點頭。

我微笑，淡淡地說道：「那好，我再給你次機會。」

清婉一臉茫然：「我……我不太懂恩公的意思，什麼機會？」

「看來你是不珍惜這次機會？也好，蛇肉我也挺喜歡的。」

聽我這麼一說，清婉的表情瞬間僵住。

原本的我，只能看出些妖氣，至於是什麼妖，我是分辨不出的。這很難，正兒八經的和尚道士也少有能做到的。

必須藉助些器具。

不過，我的運氣不錯，收了照妖鏡這件冥物。

面前這妖怪，在常人眼中，就是個可愛的少女模樣。但在我照妖鏡的晃照下，於我眼中就是一條青色的長蛇盤踞而出的人形。

半點可愛的意思都沒有。

沒錯，她才不是什麼兔子。

這蛇妖聽到我的話，馬上開口求饒：「恩，恩公息怒，我，我不是有意要騙你，我，我實在是恐懼……恩公剛剛嚇走那些人的招術，我也有感覺到……我，我只是一條小蛇，沒見過什麼世面，恩公饒命……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騙恩公！」

「呵，其實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逗逗你，怎麼就當真了呢？快起來。」

我趕緊離開樹樁，走上前，將她扶起，接着提道：「別的事兒沒騙我吧？例如，你從修成人形開始，就一直在這四面山中？如果這些沒騙我，那，你在這附近有沒有聽說過，這樣一號人物，他叫……陰陽天？或者妖道？」

陰陽天。

妖道。

這才是我想打聽的。

因為之前的背景故事裏，陰陽天做過最出名的事兒，就是食妖修鍊。

面前這少女是妖，沒理由連自己的天敵都沒聽說過吧？

「你說什麼……」

果然，聽到這名號，少女剛剛放鬆下來的表情，瞬間緊繃起來。

不止表情，身子也開始發抖。

她突然掙開我，身上浮現一道青蛇的虛影，虛影裹着黑氣，轉身便要逃走！我並沒有阻攔，看着她飛入樹林之中，大概過了個十幾秒……

「這個時候她應該覺得自己可以逃掉了。」

我微笑捏了一下早已攥在手心兒的蠱降蟲。

下一刻，樹林深處傳來一陣痛苦的慘叫：「呃……呃啊啊！！」

我與王琳玥奔着那個方向悠閑地走過去，走到那癱倒在地的蛇妖身邊，我蹲下，掐着她的臉：「家裏有事？這麼急？」

「你……你怎麼……」

「呵，你不會真的以為我給你吃了什麼傷葯吧？都化為人形了，至少也修了個百年，怎麼這腦子，還是不好使呢，嗯？」

「你……你要怎樣？！」

「沒怎樣，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麼逃？怎麼，陰陽天這個名字很嚇人？」

我確實是好奇這個。

可誰承想我一提「陰陽天」這三個字，那蛇妖就跟精神上挨了我一頓毒打似的，她驚恐地盯着我，嘴唇發抖，掙扎着說道：「不要吃我……我求求你，我道行不夠的，我……我不夠的！求求你放過我！」

但她提到了吃。

那看來她果然是知道的，而且，似乎還不僅是知道那麼簡單。

「你放心，我不是陰陽天。不僅如此，我跟那人還有仇……你聽過他？如果你能給我他的一部分信息，助我找到他的蹤跡，那我願意放你一命。」

蛇妖清婉恐懼地搖着頭，對我說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聽說過！再說這四面山中的妖怪，哪一個會不知道那妖道陰陽天！他獵殺妖物，以妖物為食！我們都恐懼他，都躲着他……傳說整個四面山區域，只有小妖界才能躲避陰陽天的追殺，四面山的妖物，之所以入小妖界，根本不是為了躲什麼山中城的人，那破城就不去就進不去！殺人也不過人先獵妖！我們真正恐懼的，要躲避的，是陰陽天！」

說了一大堆，但於我而言都是廢話。

「一點都不知道嗎，那可惜了。」

我嘆口氣，攤開手，手心兒的嘴巴鑽出蠱降蟲，這蟲一旦捏爆，清婉便會死無全屍。

她雖然不知道這個後果，但大概也猜得到類似的。

所以在這一刻，她更加拚命地求饒了。我對她求饒的話語本來是沒什麼興趣的，可臨近我捏爆那隻蠱降蟲的前一刻，她卻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別！別殺我！跟你類似的人，他們在小妖界，那些人被小妖界中妖物所救……那些人對我們並無敵意，也許你認得也說不定！別，別殺我……」

我暫停手上的動作：「什麼意思？」

她指着王琳玥：「與她類似服飾、頭髮，總之與山中城那些百姓不同。」

我腦子裏閃過了劉紫然的臉。

我感覺這傢伙似乎沒有說謊，但有個問題，值得我研究一下：「呵，普通人進入四面山小妖界，如同一隻豬，一隻鴨，一條魚進入人家的廚房，怎麼，你們也有吃素的日子？」

「不！你誤會了，恩公你誤會……之所以沒有殺死對方，是因為那二人之中，有一位是屍妖，而且極為厲害，遠比小妖界的妖王還要強大。這樣的妖，我們跪拜都來不及，怎麼敢起什麼歹心？」

屍妖！

萬魂屍嗎？！

那麼另外一個人……

「另一個女人，是不是雙目失明，眼睛被挖掉了。」

我平靜地問。

然而，答案卻讓我失望。

「我……我不懂恩公的話，雙目失明？沒有，另一個女人是人沒錯，但有眼睛，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很漂亮，胸口有傷。」

十六七歲的少女？

胸口有傷？

那不是那個女人嗎，那個陰陽天的寄宿軀體。

那劉紫然呢？

我手心嘴巴裂開，將那隻蠱降蟲，重新吞回口中：「帶我進入小妖界，我饒你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