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鋼琴線中的恨意
“這個房子有很多爭鬥的痕迹,待會請痕檢上來一趟,要做個血跡鑒定。”陶林沒繼續他的話題,而是直接交代了一句。
餘子江點頭答應。
陶林起身往外走,推開主卧旁邊的門。
他往裏探頭——
原來這間房子也是卧室,雖然房子不如主卧大,但裏面傢具齊全,書桌有些凌亂,水杯也擺在上頭。
床是鋪好的,地板上掉着一些頭髮。
“這間卧室看起來一直都有人住着。”陶林輕聲呢喃了一句。
“夫妻早就貌合神離了,根本不同房住。”餘子江嘆了一口氣,接過陶林的話。
“這間小房間應該是孔維浩住的,地板上頭髮的長度與孔維浩頭髮長度一致。相比之下,主卧的地板就比這乾淨很多,可見鄭萱不怎麼回家。”陶林說。
他沒有繼續在這間小卧室多待,很快就重新走了出來。
“一個夜不歸宿的女人,在自家樓頂被人推了下去。”陶林越想越覺得詭異。
他就這麼一路沉思着,直到自己走出孔維浩的家門,這才重新回過神來。
餘子江則叫來幾個痕檢科的警員,吩咐他們對孔維浩的房子進行進一步檢查。
沒過多久,一個警員跑來給餘子江彙報工作。
“余隊,我們已經把樓下的鋼絲拆下來了。”他說。.
“我去看看。”陶林徑直往往樓下快步走去。
“找兩個人去問問鄰居,看他們有沒有聽到爭吵的聲音。”餘子江草草對前來彙報的警員交代了一句,也加快腳步往樓下走了。
“收到余隊。”警員利落地回答。
“請你們儘力排查出爭吵發生的具體時間。”陶林一邊往下走,還不忘回頭補充餘子江的話。
“明白了。”警員點了點頭。
餘子江和陶林的身影,很快一拐彎消失在了樓道里。
最後陶林和餘子江到了二樓,莫時秋一直等在那,看着現勘的警員們忙裏忙外。
看到他們來,警員立刻給陶林遞來幾個物證袋,今年裝着沾血的鋼絲線,若是仔細看,還能看見碎肉掛在上面。
陶林注視着這些鋼線,扶着下巴陷入了一陣沉思。
“剛剛我抓到的侏儒症男人,他嚷嚷着——這是意外。”餘子江一攤手,對陶林說道。
“這不僅僅是意外,我覺得這鋼絲線有點東西。”陶林則很快搖了搖頭。
“鋼絲線有問題?怎麼說?”餘子江立刻接話。
“比普通的鋼絲線更粗更硬,上面還有更加精緻的紋理。我記得這種高強度精密金屬線,是有特殊用途的。”說著陶林頓了頓。
“它是鋼琴線。”
這個結論讓餘子江忍不住撐了撐眼皮。
“而且鋼琴線在這裏被拉得又直又緊,這樣能使它的鋒利程度達到峰值,從七樓落下的人,一下子就被這些鋼絲分屍了。”說著陶林把物證袋舉到了餘子江面前。
然後他伸出手指,刻意指向鋼琴線的某段區域,它相比起別的區域,已經變形中間細兩頭粗的模樣。
這是金屬材料被強力勒緊的證據。
餘子江本來想繼續開口說些什麼,這時,他聽到一陣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清脆響聲,以飛快的節奏靠近自己。
順勢轉頭——莫時秋這高挑挺拔的身材着實是惹人注目,走在他身後幫忙提箱子的陳蕊,則完完全全被莫時秋的身體遮住了。
“請問你對這地方有什麼高見?”陶林一開口便問莫時秋。
餘子江不免覺得詫異,從前的陶林總是一個很自信的人,他習慣親自查看現場然後進行推理,若不是很有必要,陶林從不會主動問別人問題,而是自己把謎團全給解決了。
【看來這個莫時秋,的確是有他的過人之處啊。】餘子江想。
莫時秋應聲靠近了窗戶,背着手彎着腰,仔仔細細地端詳了鞋印一番,又讓陳蕊給自己遞來了幾個工具,對這些鞋印好一番丈量。
“窗台上有好幾處鞋底磨蹭的痕迹,而且是兩種不同的鞋。鞋底的紋路深淺不一,其中直條紋的鞋印比波浪條紋的鞋印磨損程度更高。”沒過多久,莫時秋說著話抬起了頭,又轉身面對陶林,伸手指了指窗檯邊緣。
陶林歪頭仔細看去,窗台上的景象果然和莫時秋說的一致。
“是有兩個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爬上這裏,裝換了鋼絲線。”莫時秋說道。
“有人特地把普通鋼絲換成了更具威脅性的鋼琴線。”聽罷陶林順勢點點頭。
“兇手是非要死者分屍不可。這是多大仇啊!全屍都不留一個!”餘子江不斷咋舌,叉腰嘆了一口氣。
一般情況下,兇手會選擇肢解屍體,有三種原因:第一,肢解屍體方便運輸;第二,肢解屍體隱藏死者身上的罪證;第三,情感因素,兇手想要追求刺激與快感,或者想要排解仇恨。
相關政策規定,大樓超過七層就需要加裝電梯。所以這種老式的居民樓,普遍都是七層樓的高度。
這種高度失足摔下,生還的可能性雖小卻不為零,但兇手在二樓裝了鋼琴線,就足以將這微小的生存可能完全抹殺。
兇手是一點生路也不想給鄭萱留下。
這麼看來,鄭萱被分屍顯然不出於前面兩種原因。分裂的屍塊突然墜落,給予人巨大的視覺衝擊,這本身就是一種情感的宣洩。
“你說得很對,看起來這是一個……充滿恨的現場。”陶林壓低了聲音。
“而這根殺傷力巨大的鋼琴線,好像是某種儀式感。”
他皺眉往窗外去,大雪已經停了,灰濛濛的天壓着這城市,路邊的樹沒一片葉子,穿過交叉重疊的黑色枝丫,能看到血色擴散成畫。
“我聽余隊和你說,剛剛捉到的嫌疑人,大嚷着他是冤枉的?”莫時秋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嗯。”陶林點頭。
“我剛剛在樓頂看了很久的足跡,發現了一些很奇怪的細節——那些位於天台入口與天台邊緣之間的三十九碼鞋印,每一個都有高度重疊的痕迹。”莫時秋先是皺眉沉思,最後別有深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