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青衫老人

秦嶺山脈，綿延千里，橫亘中原大地，切分南北，氣勢磅礴，自古便是聲名鼎盛之地，被尊為華夏文明的龍脈。

在這裏，生活着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他們勤勞樸實，自力更生，歷經一代又一代的不懈努力，使得秦嶺更具魅力，散出不盡的盎然生機與活力。

在秦嶺北部，勝景眾多，有黃河浩蕩奔流，渭河滔滔緊隨，“八百里秦川”養育萬民，華山絕壁亦是不甘落後，壁立千仞，險峻稱雄。

而自古以來，華山便有“奇險天下第一山”之說，群峰挺秀，魅麗彰顯。不僅雄偉奇險，而且山勢峻峭，姿態萬千，引人入勝。其華山五峰更是各領風sao，別具風采。

基於此，多少年來，華山吸引了無數的勇敢者慕名而至，將他們的熱血與激情，燃燒釋放在這絕壁險峰之上，領略着一覽眾山小的暢快淋漓的同時，也將華山的壯麗渲染的越加絢爛磅礴。

而此時，天已明，清冷的晨風徐徐，有霧將起，就在華山最高主峰——南峰通往華山極頂的險道之上，有一道瘦小身影正亦步亦趨，艱難攀爬其上。

此際華山遠沒有開鑿出規整的登山之路，若要攀臨至頂峰，可謂艱難，令人兢戰不已。

而觀這道身影，頂多也就是十一二歲的男孩，竟敢獨身攀險，着實令人不可思議。

其於常人的膽識勇氣，讓人驚嘆，卻也不由讓人生出種種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竟使男孩擁有如此勇氣。

晨曦初露，朦朧的暈黃光彩溫柔的如同情人的手，愛撫着華山的草木奇石；也將那有些羸弱的瘦小身影包裹，仿若一層閃光的甲胄，悄然折shè出一抹剛強之意。

險道崎嶇，怪石嶙峋，距離華山極頂仍有不短路程，且山勢更見陡峭。但見那男孩，卻依舊無懼地向上攀登着，步伐緩慢卻穩定鏗鏘，表明着男孩那勇往直前的決心，大有不凌絕頂不罷休，誓死也要攀上頂峰，將華山極頂踏在腳下之勢。

看男孩面容俊秀，劍眉星目，樣子頗為帥氣；但其面sè卻是呈病態的蒼白，赫然竟是以帶病之身攀險，這更讓人多了一絲驚奇。

而此時，男孩清秀的面容已然汗漬淋漓，濕痕交錯若花臉;身上的衣衫也已被汗水浸透，沾滿污塵;細嫩的雙手更是被劃破多處，傷口沁出鮮血。

可從男孩眼中shè出的堅毅與倔強，卻是那麼的強烈，耀人眼目，懾人心魂。

那目光透露出的，是怎樣一種決心，比沙漠中屹立的胡楊樹更加堅定；那又是怎樣一種無畏，敢於挑戰一切艱險。

那目光中，充滿了自信，強大的自信；更有執着，蔑視所有艱難坎坷的執着！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相信，即使六月飛雪，也會出現在你眼前。

儘管無法理解，但諸般深邃的光芒，卻就真實的出現在了如此一個孩童眼中，讓人驚異，也令人尋味。

攀得越高，山風更冷，夾雜冰冷的水汽，男孩也感到陣陣冷意，身軀都有些微顫，高處不勝寒。

可男孩攀登的步伐依舊，目中的堅定依然。似乎在華山極頂有什麼神秘的事物吸引一般，令男孩充滿不懈的決心。

難道那巔峰處真有神秘的瓊樓玉宇，有傳說中通往仙境的階梯？

沒有人知道。

朝陽已升至半空，散出融融暖意，霧漸濃。

汗落如雨，滿身污垢，雙手佈滿血跡，身體已很疲累。

可男孩的臉上，卻綻放出了笑容，年輕的笑容，自信的笑容，勝利在望的笑容。

因為距離華山極頂已經不遠，近到只需要少半個時辰就能將其踏在腳下，就能享受到巔峰的快樂。

一個人，如果能享受到快樂，那所有經歷過的困苦，在他心中已微不足道了。

而一件事，不管多麼困難，當你決心去做的時候，結果也總不會讓人失望。

所以，路再長，再險，當你決心去走的時候，不管是慢是快，也總是會走到終點；即使路上可能跌倒，摔跤，鮮血淋漓，滿身傷痕。

所以，當太陽升至高空，徹底釋放出它的光輝與熱量的時刻，男孩攀上了頂峰，站在了華山極頂之上。

雖然預計少半個時辰的路程，男孩攀登了多半個時辰，身體已疲累之極，汗落如雨，幾近虛脫。

但最終，男孩將華山極頂踏在了腳下，這便已經足夠。

足夠讓男孩忘記身上的傷痛，將笑容綻放在臉上、眼中，一直滲透到內心、靈魂。

畢竟，一個人能享受到真正的滿足快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男孩就是褚博，乃是華山附近一個世家子弟，也是一個從小就體弱多病的男孩，更是一個十二歲卻已有十二年葯齡的男孩。

有病就得吃藥，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

但誰能想像到，當一個孩子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就疾病纏身，被病痛折磨。十二年來每天以葯當飯的生活，又是怎樣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

那種苦澀，深入骨髓；那種無助，讓人窒息；那種凄涼，更是傷心到支離破碎。

那種生活，可說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煎熬，是將靈魂放在烈火中炙烤，是對生命的凌遲。

它摧殘的，不只是一個人的身體，還有心靈。是將一顆純凈的心拖拽到無盡的黑暗中，無情的鞭撻、侵蝕。

死亡，是每個人都無法逃避的瘟疫。但如果死亡的感覺出現在一個孩子的心中，卻又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多麼令人不可思議。

而就在褚博六歲的時候，卻實在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一場病，差點要了他的命。

可是，直到現在，褚博卻還活着。頑強地挺了過來。在命運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深紅的掌印，讓命運無地自容。

活着，就是一種勝利！

但誰又知道，這勝利來得的又是多麼痛徹心扉？

只因誰也無法想像，十二年煉獄般的歲月，褚博是承受了多少痛苦。

所以，也沒有人能想像，從這痛苦中yù火而生的，又是怎樣一顆堅韌的心，強悍的魂。

在褚博五歲的時候，從病痛的折磨和苦澀的葯汁中，褚博就已經學會了忍受，忍受一切痛苦；六歲的時候，從那一次死亡邊緣，褚博又學會了漠視，漠視一切苦難；七歲的時候，從不間斷的與病魔鬥爭中，褚博學會了堅持，永不放棄；而在十歲的時候，通過經歷與博覽，褚博便已深刻領悟了生命的意義，懂得了該怎麼活。

所以，儘管生活依舊水深火熱，如同煉獄，褚博現在卻很快樂。

因為他已懂得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對待生命，對待生活。

而登臨華山極頂就是證明，證明自己依然活着，可以追求自己熱愛的東西。

——有追求的生命才有活力，有活力的生命才能jīng彩。

不能否認，一個人知道怎樣去活，怎樣活得jīng彩，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為這個世上，有太多的人庸碌一生，虛度一生，臨死也不知道該怎麼活，怎麼活的jīng彩。

那需要歷經磨難，從滄桑中去找尋、感悟、提煉。

可想而知，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卻知道怎樣去活，該是怎樣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那該是經歷了怎樣的磨難。

天空蔚藍，澄澈如洗，陽光播撒着溫暖，盡情釋放着光和熱。

是不是連陽光也在為這年輕而頑強地生命喝彩，鼓勵，祝福？

霧更濃，繚繞在峰巒，金sè的光芒點綴其間，編織出一幅如夢似幻的風景圖畫，映shè在褚博的眼中，心醉神迷。

面對這樣美麗的景sè，沒有人不能沉醉。

風吹拂，衣衫飄，一股通透之感，自然而然湧入胸懷，心神蕩漾。一種無比美妙的感覺充斥在褚博心間，滲透到四肢百骸，令褚博陶醉其中。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澎湃激蕩的感覺，身與天齊的感覺，天下盡在我手的感覺，令褚博心醉。

“蒼天，我不認輸，你奈我何？”

驀然間，從褚博的喉嚨出一聲咆哮。

便如一頭受傷的獸中王者殺敗挑戰自己尊嚴的猛獸，咆哮中霸氣凸顯；仿若沉寂多年的火山突然爆，飽含着壓抑釋放的暢快淋漓；更如馳騁疆場的將帥睥睨天下，迸出鬥志昂揚的萬丈豪情。

這咆哮聲，激情四溢，熱血浩蕩，活力盎然。

這咆哮，是年輕的生命對命運的蔑視與嘲諷。

“呵呵呵，好一個年輕人，的確不凡！”

然而，就在褚博心chao澎湃的咆哮過後，突然間，一道蒼老的聲音卻是驀然傳入褚博耳中，令褚博愕然。

轉頭看去，便見一道飄逸的身影迎風而立，進入褚博的視野。

而這道身影清瘦，一襲青衫飄蕩風中，白如銀，白眉如雪，鬍鬚也是白sè，赫然竟是一個老人。

只不過，從這個老人身上，褚博卻一點也感覺不到蒼老，反而是一派仙風道骨，洒脫自然。

老人的臉sè紅潤，滿面祥和，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滄桑過後的平和，炯炯神光散shè而出，卻是彷彿能看透一切，直達人心底深處。

從老人的眼中，你絕對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龍鍾之象，反之卻仿若一片汪洋——平靜的汪洋，能令浮躁的心安定。

這是怎樣一個老人？竟然能登上華山極頂？

沒有人知道，褚博也不知道，他的眼中一片茫然，茫然中帶着絲絲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