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少年將軍(13)
人來了?
陸清順着祁宴的目光看下去,出城的道路來往商客為多,唯有那抹淡紫色梨花紋的交領襦裙尤為顯眼。
女子戴了帷帽,披下的長紗微微遮掩着容貌,即便如此,還是能瞧出上好的容色。
她小步向驛站走來,步履輕盈。
若陸清還有三四分不確定對方是不是陸莞禾,但看到她身邊的喜蘭的時候便已是全然肯定。
她錯愕地轉眸,看着祁宴,臉上的掩飾都忘了。
祁宴倒是從容一笑,他伸出手指,嵌着陸清的下顎,就像是上位者對於底下的蔑視:“你以為你做的那些手腳朕會不知道?”
女子的臉蛋因他的舉動而捏起,她被迫仰着脖子,再也不偽裝了,狠狠瞪着祁宴。
“好啦,”祁宴豁然松下手,又像是恢復了平日寵愛她的模樣,不過口中的話卻是半分不留情面,“你說,朕若是告訴你,你姐姐會甘心過來就是因為你這個傻妹妹,你會不會崩潰呢?”
陸清的神色如遭雷擊,驚愕之餘,更多的是恨自己不夠強。
要是自己有能力自保,姐姐怎麼會因為她而選擇留在祁宴身邊。
祁宴戲弄一般笑了笑,隨手撥動了一下她的耳墜,道:“別傻愣着了,你姐姐來,可別哭喪着臉。”
他遂也站起身,放下手中的茶盞,留着陸清還在原地,慢悠悠地走了下去。
如今他就像是個奪勝者,獵物已自願進了自己的圈套,往後如何,都是憑他處置。
他一步步緩緩走下來,他的獵物已經在下面乖乖地等着她。
女子低垂着眸,襦裙的袖邊被風微微吹動。
柔長的烏髮用一支別有梨花的木簪鬆鬆挽就,柔弱嬌艷的身姿總是引得過路人往此多瞧一眼。
隨着步步靠近,祁宴目中滿意的神色愈濃。
從前他關着,叫着姑姑怎麼樣來教她,她都不願服軟,甚至在他戰事繁忙之時趁亂逃了出去。
她以為她矇著面,扮作是啞女便能隱姓埋名下去。
不過,她一個弱女子又能跑多遠呢。
只是不湊巧,她救了當時的南楚王長子蕭何。他在應南楚王請求,尋找蕭何時便發現了她。
但他沒有想到,她為了躲自己,竟走到了這樣偏遠的一個小村莊,還住在這樣破漏的草屋裏。
明明跟在他旁邊,便能和她一樣的待遇,為何要自己吃這份苦呢。
他更生氣的是,他在她身上發現了蕭何貼身的長命鎖,原來在他稍不注意的時候,她竟想與別的男人私定終身。
憤怒之下,他有意要懲罰她,將她關在了一處偏院,大雪天不供炭,吃食簡單,只留着她一口氣。
挨了近半個月,終於挨不住了。
她發熱了,燒了幾天。
醒來后已經是在他太子府中,她再也不記得這段出逃的日子經歷了什麼。
經了教訓,她也變得乖巧,多數時不再會正面與自己有衝突,但只要他靠近,她便會下意識地抗拒。
不過她也沒有了當初能逃的資格了,這場燒下來,她染了寒疾,身體也愈發孱弱。
他以為她就此安分了,誰料她竟能在太后之下,借太后的手把自己送出京城。
眾人都以為祁宴把陸莞禾留在身邊,是要做最得力的一把刀,只是沒有用上罷了,實際上,在見到她那一刻,他心裏只想着如何馴服她,讓她乖乖做自己的禁臠。
不過這次,與之前都不一樣,從前都是他逼着她留下,如今是她心甘情願留在自己身邊。
想到這一點,祁宴的心中便隱隱有些劣喜。
昨夜他可是親眼所見,她終於屈服了,眼眶中盈着淚,親生給蕭何倒上了那杯混了蒙汗藥的酒。
也是親眼所見,她硬生生把自己的希望,自己的羽翼折斷。
到了現在,他仍是帶着那份假惺惺的悲憫,道:“陸莞禾,你可是選好了?現在還有後悔的機會。”
陸莞禾抬起眸,美目烈烈,最後又化為無奈掙扎后的屈從:“別再說這樣冠冕的話了。”
看到她最終還是落在自己手裏,祁宴大笑了幾聲,悶笑從腹腔起伏而上,道:“陸莞啊陸莞,你終究還是露了你本來的面目。”
他看膩了她在他面前柔弱的偽裝,逼她至此,他心中騰升出扭曲的快意。
他的笑帶了幾分瘋狂,陸莞禾斂下了眉目。
祁宴這個人,便是帶了些隱忍和瘋的。
當初五王之亂,他作為皇室弱王,看到各諸侯王起兵,原是最不佔優勢的。
可他能在各路“王叔”面前伏低做小,幾近卑微,讓那些諸侯王從沒看重過他。
幾年潛伏,他善於攻人心計,將原本團結一心的諸侯王離間,紛紛猜疑對方。
就算是她對祁宴破有恨意,但在這點上,她不得不承認,此人善於玩弄帝王心術。
正是因為他濃濃的疑心病,她才決定走到這一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必須騙過自己,才能騙過他。
祁宴在大笑過後,眼中也慢慢冷靜下來:“來,你坐這輛馬車。”
在出城的馬車後面多加了一輛,這是祁宴早早備好的。
“而你——”祁宴看着陸莞禾身邊的喜蘭,拉長了聲音。
在威壓下,喜蘭不由身上出了冷汗,她低着頭,盡守着貼身奴婢的本分。
“你來服侍麗嬪。”
祁宴的聲音輕飄飄的,卻不容人抗拒。
“奴、奴婢……”
喜蘭把頭埋得更低,着急出聲。
“嗯?”
祁宴的聲音已經重了下來,透着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