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火海
這是一個用土磚築成的屋子,牆體貌似經久失修已出現絲絲裂縫,頂上用茅草蓋着,時不時還有風呼呼地鑽進來,吹的屋裏的女娃娃更加蜷縮着身體,但這凜凜寒風並未凍醒她,此時的她嘴角上揚,好似在做着美夢。
受凍一夜,本就身子骨差的她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直到送飯的女婢來才發現她發熱好久了,急忙上報主母。當家主母聽到這消息混不在意,但一小廝的話,讓她慌了神。這老太婆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慌神之後立馬做出對策,叫來自己的心腹,兩人嘴貼耳,吩咐着什麼。
沒一刻鐘,一對身着曲裾深衣的婦人就出現在陸府堂中,少婦扶着老婦人步步向前,氣勢洶洶。盧氏快步迎接,“袁老夫人怎來的如此之快,我都來不及府前迎接,真是失禮了,”看着邊上年輕的婦人,親切問候“這是袁將軍地新婦吧,真是風姿綽約呀。”
袁老夫人可沒空跟她拉家常,身邊婦人攙扶着坐下了,“我沒工夫和你廢話,這次來,我是要帶嬈嬈回袁付的,你快把嬈嬈帶出來。”
“老夫人,您看您火氣這麼大幹嘛,嬈嬈在家待的好好的,我又不會苛待了她去,何必跑到西北邊遠地方去呢?這孩子身子骨又弱怕是受不了西北氣候。”盧氏知道當初,袁氏死地匆忙,袁家人又遠在西北,早就想帶走陸嬈走,可自己又怎會讓她如意。當初袁氏奪她夫婿,兩人多次結仇,如今她女兒落到自己手上怎麼會輕巧放過。
哼,袁老夫人輕笑,你這賊婦人還會對嬈嬈好。當初,自己就是不放心你,派兩個個心腹照顧嬈嬈,一個算自己看走眼吃裏扒外,另外一個忠心女使被你派到莊子上,天高皇帝遠,事後發現卻已無力回天。
袁家新婦握着君姑的手,“不勞陸家叔母費心,我們袁家奉詔要遷回京都。之前我家君姑年事已高,我家將軍尚未娶妻,照顧嬈嬈多有不便。如今不同,有我了,嬈嬈我們會帶回袁家好生照料,辛苦您這麼多年的悉心照顧,我代袁家好生寫過陸家叔母。”說罷,對盧氏行禮。
“妹妹這說的是哪裏的話,嬈嬈本是陸家女,可憐孩子出生喪母,我這個做叔母的照顧她是應當的,何談謝字呢?”這孩子可是陸家女,我看你們如何帶得走,你們如何立住道理,呵,只可惜君姑在寺廟禮佛,不然,可有的好戲看了。
哼,這婦人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就讓你死個明白吧。袁家新婦緩緩拿出袖中一卷書信,“陸家叔母,請看,這是嬈嬈父親親筆所寫,上面還印有陸大人的私印,”
盧氏一看便知,這確是陸家大子筆跡,看來這回是有備而來呀,可陸嬈還在發熱,這個如何搪塞過去呀!“妹妹,你看,我說不讓嬈嬈去袁家了嗎?外祖一家在西北多年未見,確實該團聚了,是該住些時日。”
“陸家叔母可是看錯了,嬈嬈父親可是寫着以後嬈嬈就在外祖家住了,這可不是住些時日呀。”看眼前這人還想打哈哈,給她臉了。早就聽夫君說此人難對付,與阿姊結過仇,想來比不會對嬈嬈又多好,可憐那孩子了。
“好了,先讓嬈嬈來見我,那人通報去那麼長時間,還沒見嬈嬈來,嬈嬈不會出什麼事吧?”說到最後兩句,袁老夫人不怒自威,盯着盧氏看,硬生要看出蹊蹺來。
“老夫人別急,嬈嬈昨日不小心掉到池塘里了。”
“什麼?”袁老夫人拍案而起,“嬈嬈現在在哪?有沒有找大夫看?”
“陸家叔母,還不趕緊帶我們去看嬈嬈,這般推脫,可是嬈嬈出了什麼事?”袁家新婦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盧氏。
看事況遮掩不了了,就只得帶路,心裏暗暗盼望陸嬈沒什麼大事。
房門一推開,床上小小一團,臉上慘白,身體瘦小。我的兒呀,雲蕖,阿母對不住你呀,你的孩兒竟成這般。老夫人坐在床邊,輕輕地摸着陸嬈的臉,被她的滾燙心下一驚,“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燙,錦歌快帶嬈嬈回袁府,趕緊找大夫。”
盧氏想辯解幾句,沒想到被袁家新婦推開,自己也是習武之人,嬈嬈這麼小的孩子自己還是抱得起的,一把抱起被子裹住的陸嬈。只是沒想到抱起來這麼輕,這孩子平時肯定都吃不飽,不然怎麼這麼輕,這毒婦是怎麼照看孩子的,兩人臨走前狠狠地剜了路氏一眼。
陸嬈回到袁家,連着燒了一天一夜,可把袁家婆媳急壞了。袁老夫人日日坐在床頭,無論新婦如何勸說,就是不肯離開。“錦歌,就讓我在這好生看看嬈嬈吧。當年未把她帶到西北就是大錯特錯,如今是時候彌補了,還是太晚了。我心疼這孩子呀,當年她阿母生下她便撒手人寰,人人都為她阿母難過傷心,誰曾顧過這剛來到世上的孩子,她也是害怕極了,哇哇的哭呀。是我,是我沒有堅持把這孩子留在身邊才會出現如今禍事。”
看着陷入痛苦回憶的君姑,白氏沉默了,緩緩開口,“君姑,您也不必太過自責。阿姊離世蹊蹺,袁家都在西北邊地來往不便,小孩子本就難以適應西北的氣候,加上嬈嬈不是足月產出,帶去西北怕是更不好。人呀!少看過去,多看如今。過去虧欠了,現今加倍補回來便是極好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抓緊補上欠下的疼愛。”
“錦歌說的是,與其悲痛過去,不如立足當下,現在才是最要緊的。好在嬈嬈還小,我們趕在及笄之前還能為她尋門好親事,不然到時真是追悔莫及。”
“君姑想的有些遠了,莫不說嬈嬈尚且年幼,就算是正值這當口,我也不希望嬈嬈出嫁太早。少時受苦,就該享受了之前的福再看往後日子怎麼過。”
“十二不小了,且三年就及笄了。雖說不急,可也怕有心之人作祟,早些定下也好絕了小人心思。”
早些年那盧氏就想用嬈嬈婚事換自家兒子前程,居然想要和梅家結親。那梅家也不是個不好的人家,但偏偏許的是不爭氣的老三,整日吃喝嫖賭,不務正業。幸虧,那陸家郎婿不是個黑心肝的,知道消息之後萬不同意,硬是趕回來大鬧一場,這才作罷。哼,那賊婦人怎麼不許自己女兒,刀子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痛,慷他人之慨倒是痛快。
做了好久的夢,醒來怎麼昏昏沉沉的呀,身上好痛,想說話喉嚨干啞的緊,咦,這兩人是誰呀。
她面帶微笑,平靜的望着我,她,一位清瘦矍鑠的老婦人,滿頭的銀髮梳理得一絲不亂,白皙的皮膚,一雙深潭似的的眼睛充滿了關切,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另外一位年輕婦人,她眉清目秀,容顏皎好如月,一雙剪水瞳人,清澈若泉,那唇角微弧,喜中含笑,嫻靜之餘,帶有似水溫柔。烏黑頭髮自后梳起,盤雲高挽,上面僅插一支淡紫帶黑的木製雲紋鳳釵,樸素清雅,卻不失大方。
兩人瞧見陸嬈醒了,趕緊叫大夫,“來人呀,快去請方大夫過來看看。”
那老夫人拉着我的手,眼角泛着淚光,那手滿是繭子,磨得叫人好不舒服,但自己莫名感到安心是怎麼回事,“嬈嬈,可有哪裏不舒服?”
“你們是誰?”帶着嘶啞的聲音問着。
“我是你外母呀,這是你的舅母。孩子我們對不住你,我們來晚了,才讓你受這麼多苦。”
看着眼前的老夫人淚眼婆娑,旁邊的婦人遞上一方帕子,“君姑莫要傷心了,趕緊給大夫看看嬈嬈吧。”
“對,對,方大夫,快給看看。”
一番查看之後,便道,“夫人和老夫人放心,女公子已無大礙。這次能挺過來便無大事,須好好修養余月。女公子不足月出生本就比常人體弱,加上受了風寒,這次病症才會來勢洶洶。往後要做好保暖,不可再受涼了,加上服用些滋補的方子便無恙了。”
“多謝方大夫,有勞了。”
“夫人哪裏的話,老夫告辭。”方大夫走後,這寬闊的房間只剩下三人,我,外母,舅母。
我細細打量着着屋子,貌似不是陸府,陸府最好的房間也不過如此了吧,淡黃色的帳幔,精緻的雕花裝飾很是不凡,身上是一床錦被,不適地動了動,發現身下的床榻很是柔軟,至少比冰冷堅硬的柴房要好,那繁複華美的雲羅綢如水色蕩漾的鋪於身下很是舒服。
“君姑,嬈嬈剛醒,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白氏拉着袁老夫人的衣袖,嬈嬈剛醒,對於她來說,我們二人不過是陌生人,她需要時間來適應,突如其來的熱情會讓她難以招架。
“是,你說得對,嬈嬈好生休息,外母明日來看你。”說罷兩人走房間,兩個女婢進來服侍,守在床前。
“君姑,不必着急,如今嬈嬈就在袁家,咱們想對她好有的是時間,日久見人心,嬈嬈會與我們親近的。不久她舅父和阿兄就要歸來,到時您盡享天倫之樂,不急於一時。”
“你說的也是,不急,是我開心過頭了。”
相比於這兩人的開心,屋內的陸嬈陷入沉思。
自己也不是聽人說起過自己的外祖家,早前是殺豬農戶,兒子從軍立功,早年立下從龍之功,深受聖上器重,西北戰事吃緊,一直駐守邊疆,未有召令不得回京,一家人一同便前往西北。自家女兒嫁的狀元榜首,後來官至副相,也就是我那老爹,兩人青梅竹馬,自小便定下親,兩人情意綿綿。
要說在這樣的家裏出生,不說千寵萬寵,也該是吃穿不愁吧。奈何我是第三胎,前面還有個兩個哥哥。阿母第二胎已是傷了根本,大夫說以後不宜生養,本不打算再懷胎。
好嘛,偏偏趕巧,這不我就來了。那老爹聽說阿母懷胎之後,堅決要打胎,阿母以性命相挾,這才有了我。最後真是應了大夫的話,阿母在生我是難產,大夫說只能保一個。老爹要保阿母,阿母要保我,大夫禁不住阿母死死哀求,最終保住了我。而阿母,大出血,最終殞命。
是了,要是我,我也不會喜歡這個女兒。故而,在我三歲那年,他就請求外放。
大哥在武學方面頗有天賦,自小跟着舅父在外征戰。二哥了阿父,讀書奇才,就跟着阿父外放。至於我,這麼小理所當然的被丟在家裏。
其實我也是怨過的,來到這世上不是我能選擇的,阿母的死亦不是我所願,與我何干,何故怨我?父母讓孩子來到這世界上從未有想過孩子是否願意?你們想有孩子便有了,父母和孩子從來不是平等的,選擇權永遠不在孩子手中,為何孩子一出生就哭聲不斷,是對這個父母的恐懼,對這個的世界的恐懼。父母這個身份很容易得到,可真正做好父母本分,得到孩子的認可卻是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