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冷冽的心
“我這是……在哪？”
全身傳來的劇痛讓剛從眩暈中醒來的北青山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剛想把手從被窩中抽出來，耳邊就傳來了一聲輕柔的問候。
“醒了？”
北青山順着聲音看過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相貌平平的農家婦人。
她趴在北青山的身旁，似乎睡得很輕，僅僅是北青山抽出手來的一個動作就弄醒了她：
“身體如何了？”
農婦關切的目光讓北青山一時不太適應——自從爹娘走後，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見到過如此關切疼愛的眼神了？
“還……還好……”
伸出雙手，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變得黝黑粗壯——這是常年做類似打鐵一樣的體力活計的人才會有的雙手。
“呼……”農婦長出一口氣，似乎是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爹爹！”
耳邊傳來稚童的聲音，回過頭，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跌跌撞撞地朝着北青山跑了過來：
“爹爹！爹爹……”
一邊喊着“爹爹”，一邊把頭埋在北青山的胸膛中，小女孩似乎是在發泄內心的委屈與痛苦……
“囡囡乖，不哭了，爹爹這不是醒了嗎……”
農婦輕撫小女孩的頭，聲音輕柔地安慰着小女孩，可是農婦越是安慰，小女孩的哭鬧聲就越是響亮，北青山不得已，只能伸出手來抱住懷中的小女孩：
“囡囡乖，不哭了！”
感受到了父親手掌的溫度，小女孩似乎也是哭累了，便直接在北青山的懷中睡著了……
“我……”
“不用說了，你醒了比什麼都重要！”
北青山剛想開口詢問這是何處，自己為什麼會滿身是傷的出現在這裏，可剛一張嘴，便被農婦止住話語：
“本想着快入冬了，就催你去山上多打些柴回來，哪成想這一出去就遇了熊，若不是一位高人出手相救，恐怕……恐怕！”
農婦的雙眼中湧出淚水，飽經風霜蹂躪的粗糙手背被眼淚打濕，乾裂的褶皺中出現了點點的殷紅……
“這幾日……委屈你了……”
北青山不知道為何，總覺得眼前這位農婦很是親切，每每看到她，就會從心底里感到溫暖……
他伸出手，將農婦攬入懷中：
“沒事了，我回來了，沒事了……”
一切都發生的無比自然，北青山甚至都忘了他現在所使用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
似乎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的休息了，很快，農婦也像小女孩一樣睡了過去，北青山忍着疼痛將母女二人放在床上，扶着牆壁慢慢地朝着屋外挪去：
“這裏的景象我沒見過……”
秋風掠過黃色的草地，接近入冬的秋日十分的寒冷，院內放着的鐵砧上面都披上了一層白霜。
“這裏的天氣倒是跟家裏有點像……”
眼中泛起一絲柔情，北青山回想起了自己曾經那簡單平凡卻幸福滿滿的小院：
“自從加入了青山院，已經三年沒去給爹娘上墳了，這次的事情結束后，找個機會回鄉里給爹娘上個墳吧！”
雖然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但北青山並未對這裏產生太大的反感——在這裏，不論是熟悉的農家風情，還是微微寒冷的陣陣秋風，還有遠處連綿的座座山脈都給他帶來了一種近乎歸鄉的安心感。
“我心安處是吾鄉啊……”
雖說對身處的環境感到安心，但北青山卻始終沒有忘記他來到這裏的原因——他進入了黃家的藏劍武庫，他來到這裏的目的就是在這裏獲取黃家的藏劍！
“在這裏，我的身份是一個鄉野里的打鐵匠，而我前幾日進山砍柴的時候遭遇了熊，若不是一個所謂‘高人’，恐怕我現在已經遇害身亡了……”
緩緩吸入秋日的冷氣，北青山被劇痛折磨的神經得到了些許的麻痹：
“這裏……是一處幻境！”
不得不說北青山的心性確實要比同齡人強上不少——尋常人發現自己在醒來的時候是這副模樣，第一反應一定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如果是心裏素質更差一點的，甚至會因為身份的驟然轉變導致心境上的損害，若是再生性多疑一點，恐怕就會直接對自己過往的記憶產生懷疑！
“剛剛進入這裏時，給我的感覺就就像是到家了一樣，安心、祥和，可是在我看破了幻境的本質時，那種安心祥和的氛圍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和無言的恐怖，就像是……即將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
心中不斷提醒自己——這裏是幻境，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與真實的自己無關，北青山展開了對這個世界的初步探索：
“首先，我所在的地方是一處鄉野農家，我在這個村落里是一個打鐵匠……”
“‘打鐵匠’這個身份在一個村子裏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首先，常年打鐵鍛鍊出來的強悍肉體，在這個村落里想要干一些例如殺人越貨、強佔民房之類的事情是很簡單的，也就是說，只要村子裏出現了某種暴力犯罪，那罪名很容易就會落到我的身上……”
“其次，不論是農家還是獵戶，鐵器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所以鐵匠一定是村裡知名度最高的人物之一，不論什麼人，就算沒見過我本人，至少也聽到過我的名字，甚至，有些人可能會抱着‘便宜購買鐵器’的想法來刻意接近我，所以，鐵匠這個身份所代表的人際關係網絡非常複雜！”
“另外，鐵匠這個身份背後所代表着的因果牽連十分嚴重——若是村裡只有一個鐵匠，也就是他自己，那麼在自己身受重傷剛剛昏迷的現在，村中的鐵器供應可以說基本上被斷絕了，眼下快要入冬，獵戶的鐵器需求一定會驟然增大，此消彼長之下，村裏的這個冬天一定會因為我的受傷而更加難過！從此以後，雖然我在村裏的地位並不會受到影響，但是村裡對我的風評一定會大大降低！”
“拋開身份不談，這個世界的傷口會給我自己的意識帶來疼痛的感覺，但身受重傷后蘇醒的我——也就是鐵匠，並未從心底里產生那種重傷后才會產生的負面情緒，這說明，在這個世界裏，不論我受了多麼嚴重的傷，都不會傷到我現實中的意志！那在這片幻境中，對我威脅最大的反而不是那些兇殘危險的野獸，而是能夠影響我自身意志的人和事……”
在腦中理了理思緒，北青山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完全地掌控了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