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宇文士及死了
唐朝貞觀年間，在長安宰相府，年過六旬的宰相宇文士及躺在病榻上，兒子、門生還有最心愛的義女都在身旁，宇文士及要說的話已經說完，看了他們最後一眼，了無牽挂，安心地閉上了雙眼，與世長辭。
宇文士及感到靈魂出竅，‘看到’一簇亮光照射自身，光簇寬闊平坦、直通天際，像是一條金子鋪就的康庄大道，在亮光的散射下，周圍暖色繽紛、輝星點點。
一人倏忽而至，站在宇文士及眼前，宇文士及知道他就是由這簇光道而來，必是仙人，不覺上下打量，頭戴高冕，面如冠玉，身着青色長袍，腰間紫色寬帶，腰帶的端頭是金色絲穗、垂擺兩側，顯得溫文儒雅、風度翩翩。
宇文士及問道：“吾聞人死之後，魂魄可上天堂，或墮地獄，吾將何往？”
仙人略感驚奇，以往自己前來引領的魂魄，鮮有出聲者，都是剛剛死去渾沌不清，被自己一牽而走，完成差事。仙人覺得這人有點意思，開口回答：“你看這條金光大道，當然是通往天堂的了。”
“吾聞人死之後的勾魂使者是牛頭和馬面，你容顏俊朗、華貴端莊，想必另有高稱？”宇文士及好奇相詢之際，不忘言詞奉承。
“你說的牛頭馬面是勾人下地獄，當然是由低級的獸神來做了，我叫鍾安綺，是引領你上天堂的使者。”
“吾有何德何能勞煩仙駕，吾死前都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
鍾安綺還是頭一次遇到不把上天堂當回事的人呢，不覺問道：“你想下地獄？”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耳。”宇文士及一生經歷過大起大落，早已榮辱不驚、無所畏懼，故而面對如此奇境還能思緒如常。
“我們走吧。”鍾安綺說罷，踏上金光大道，宇文士及不由緊隨其後。
宇文士及聽到歌聲飄渺，親切動人：“昨夜的，
昨夜的星辰已墜落，
消失在遙遠的銀河，
想記起偏又已忘記，
那份愛換來的是寂寞。”
----宇文士及被歌聲吸引，循聲傾聽：
“愛是不變的星辰，
愛是永恆的星辰，
絕不會在銀河中墜落。
常憶着那份情那份愛，
今夜星辰今夜星辰，
依然閃爍，
……”（註：源自《昨夜星辰》吳桓作詞，張勇強作曲）
歌聲勾起了宇文士及深埋心底的記憶，想到了數十年前決絕離去的髮妻，思念感懷，聽得如痴如醉、傾心神往。
歌聲停止，宇文士及好似如夢初醒，發現自己站立在某處，環顧四周，眼前一片陌生，只好努力回想。
宇文士及想起來了，自己是被天使接引上天堂，這裏就是天堂？
宇文士及看出來了，自己站立在房內的長廊中，看着長廊延展及遠有幾十米，難以想像這幢房子有多大。腳下是鬆軟的地毯，長廊兩側是門扉，相隔不遠就是另一扇，一扇接着一扇，剛才的歌聲就是從正對着自己的這扇門內傳出的。
宇文士及抬頭看到頂棚上鑲嵌有夜明珠，也是順着長廊方向不遠一顆，一顆接着一顆，光色橘黃、溫潤柔和，將整個長廊映照的清清楚楚。宇文士及不禁感嘆，在人間雞蛋大小的夜明珠已是奉為至寶，難得一見，這裏的夜明珠竟然大如西瓜，而且比比皆是，照亮整個長廊，不愧為是天堂！
宇文士及低頭觀己，略感困惑，自己現在穿着的衣褲是從沒見過的款式，衣服扣、皮帶頭都是晶瑩光滑的無價之寶，顯然都是神仙才有的穿戴，但依然是肉身，身體的狀態好像跟普通人沒有兩樣。
宇文士及孤零零站着，剛才引導自己來的仙使不見了蹤影，心中思忖，看來每扇門意味着一個選擇，推開不同的門，就將踏上不同的道路。
宇文士及向正對自己的門走去，是這扇門內的歌聲吸引了自己，當然首選這扇門了。宇文士及推門而入，沒見仙蹤，繼續往裏，見到旁邊又有一扇門，半開一縫，門內流水花花。宇文士及索性推門再入，濕熱水汽撲面而來，白霧茫茫，再往裏走，看到流水是從牆上的噴頭噴出的，散射成一束束細流，噴在手上溫暖舒適。
宇文士及突然聽到腳下有微弱的呻吟聲，低頭看到一人，急忙蹲下，看到此人上氣不接下氣，顯現憋悶得難受至極。宇文士及見過這個癥狀，這是氣疾發作（今稱哮喘病），急忙將該人拉出水汽瀰漫的淋浴間，讓其躺在屋內過道的地板上，嘴對嘴一口一口地吹氣，直到對方緩了過來，重新自主呼吸。
躺在地上的是一個年輕女子，臉龐圓潤、面容姣好，宇文士及將伊輕輕抱起，走到裏間放到床上，沒想到床是那麼鬆軟，閃得宇文士及差點壓在伊身上。女子身上片縷皆無，宇文士及起身，將床單掀起蓋在女子的身上。
女子睜眼看向宇文士及，有些驚恐。宇文士及輕柔說道：“不要說話，不要思慮，緩緩呼吸，放鬆心情。”宇文士及一邊說，自己也一邊深呼吸，以身作則。
女子受到感染，平復下來，又閉上了眼睛，但呼吸已經完全順暢無礙了。
女子再次睜開眼睛，見救命之人還站在身邊，嬌聲說道：“您能讓開一下么，好讓我穿上衣裳。”
宇文士及微笑點頭，轉頭看到通往陽台的玻璃大門，看到外面陽光明媚、色彩斑斕，華屋高聳、直上雲霄，心生震撼，向陽台走去。
嘭一聲響傳來，女子回頭見男子忘了拉開玻璃拉門，一頭撞在玻璃上了，撲哧笑出聲來。宇文士及回頭，見女子衣服穿了一半，上身半裸，女子羞赧地哧溜躺回床單下了。
宇文士及明白這不是空空的門框，其上是透亮如無物的是大塊水晶板，至於為何如此，因為這是天堂，宇文士及已經見怪不怪了。宇文士及獃獃地看着外頭的高樓大廈，看到樹木茂盛成蔭、排列整齊，道路平坦、潔凈如洗，心中大慰，原來天堂與人間相似，只是極盡美好，超出想像。
“謝謝先生相救。”
宇文士及回頭，見女子已經穿好衣服，綠紗短袖上衣，黑色緊身長褲，盡顯凹凸妙曼，宇文士及問道：“你也是剛從凡間來到天堂？”
女士字字聽的清楚，卻不知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只好所問非答：“我叫鄧麗莉，請問您怎麼稱呼？”
“我叫宇文士及，被歌聲吸引而來，你可知是誰唱的？”
鄧麗莉心中不悅，我的海報到處都是，誰人不識，再說屋裏除了我，哪還有別人啊。但見宇文士及一臉認真，沒好氣道：“是我。”
宇文士及抱拳拱手道：“歌聲清婉、轉音運用的純熟，已近九轉韻味。歌詞深貼我心，字字撥動吾之心弦。”
原來是資深歌迷，鄧麗莉忘了剛才的不快，為對方的精彩評述而歡愉。鄧麗莉起身走向吧枱：“您是喝茶還是咖啡？”
宇文士及不知何為咖啡，就說道：“茶。”
“我有九窨花茶、武夷紅茶、雲南普洱，你喝哪種？”
宇文士及壓根沒聽說過這些茶的名字，想到煮茶麻煩，遂說道：“就與你喝一樣的吧。”
鄧麗莉本想喝咖啡，但也沒介意，給電水壺加入礦泉水，插上電源，拿出兩個潔白無暇的瓷杯，分別抓一捏花茶放上。
宇文士及看着鄧麗莉的一系列操作，不禁問道：“你對這裏很熟？”
“當然了，我已經住進來好幾天了，再說，三年前我來曼谷也是住的這家酒店。”
宇文士及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沉聲問道：“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當然是坐車來的，沒有八抬大轎，免不了還需步行。”既然對方問的無腦，鄧麗莉也就逗趣着回答。
“你可見過天堂使者？”
“沒見過。”鄧麗莉見對方越說越離譜，沒好氣問道：“難道你見過？”
宇文士及已經確信，眼前的女人就是正常的人間女子，那麼這裏應該不是天堂，是踏進另一個人間了。
宇文士及沒見到火苗，就見水被燒開，伊用沸水沖沏茶葉，將茶杯端來，放到自己跟前的桌台上，心中暗道：“這裏喝茶倒是簡單。”
宇文士及嗅到清香撲鼻，端起茶杯，見到杯中的茶葉在水中舒展開來，一個個雙葉茶支在水中展開打旋，個個如是，沒有一片孤葉，沒有一處殘缺。水色變黃，但依舊透亮清明，不含一絲渾雜，宇文士及沒喝就知，這一定是絕品好茶。
宇文士及輕啜一口，初時只感到純凈微苦，又啜一口，一會兒感到一股清流潤通肺腑，口齒舌間留有清香，彷彿呼出之氣也變得清新許多。宇文士及點頭稱讚：“好茶！能飲此茶，不上天堂又何妨。”
鄧麗莉注意到了宇文士及的喝茶舉止是那麼專註，顯得儒雅高貴，魅力十足。聽到對方的讚揚，頗為受用。
宇文士及問酒店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就是客棧，問坐的車是什麼樣子。一個問題回答后，往往引來更多的問題，都是淺顯直白的蠢問題。
鄧麗莉耐着性子回答，看看天色漸晚，屋子暗了下來，起身按下屋內頂燈開關。宇文士及看到屋子瞬間被燃亮，又是一大堆問題。宇文士及漸漸明白，這叫電燈，走廊頂部的那些亮着的半球也是電燈，不是夜明珠。
鄧麗莉一邊回答，一邊打起哈欠，暗示自己累了，宇文士及依然不覺，問個不休。鄧麗莉耐心盡失，不客氣直說道：“時間已晚，我要休息，請你離開吧。”
宇文士及這才明白是讓自己離開房間，站起身來走出房外，重新站在了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