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同行

第二章、同行

紫色衣袍的公子想了想,然後當真的把她的手綁了起來。阿儒撇撇嘴,自己平時挺討長輩喜歡的,怎麼眼前就這麼不受信任....

他將其中一匹馬牽給她,她有些害怕連連退後兩步:“我不會騎....”

他們這才細細打量她,細皮嫩肉,不像是生活在這荒郊野外的女子,年齡也不過十五六歲,可若是城中大戶人家的女子,又不該出現在這。他依舊不放心她的身份,便聽到身後的四哥說:“我與她同乘一匹。”

阿儒眸色一頓,明明那人已經走至眼前,卻是不敢抬頭去看,更別提同乘一匹,那人好似明白了什麼,竟有些笑意:“你怕血?”

她微微錯愕,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是啊,她怕,也不知從何時起,大概是有記憶以來,便不敢見血,尤其是流血過多的人,便是多看一眼,也會腳底無力,頭暈甚至失去意識。

他只是淡淡地用外袍包起了傷口,然後在馬旁邊看着她:“你坐前面,便見不到血,只是得勞駕姑娘束着馬繩,我這馬懂事,姑娘不必擔心。我受傷不方便,還得勞姑娘騎馬。”

人既如此說,阿儒自沒有理由再去拒絕,只得順着他的手,先一步騎到馬背上,然後紫色衣袍的又把他四哥也扶到了馬背上。

她第一次與男子如此接近,還是個剛剛認識的男子,義父總說,姑娘家要識禮知禮,當然,這個也是在她去偷看據青楠描繪很漂亮的小哥哥被義父抓回來以後,義父教給她的。一路上心跳的有些快,也不知是害羞還是害怕,自己身後的人確實比另一個看起來嚴肅得多。馬的速度也有些快,她不禁有些擔心:“公子的身體可還受得住?”

他聲音低沉:“沒事。”

騎馬果然比走路要快的多得多,阿儒好不容易走出去那麼遠,倒是沒多久就又回來了,劉嬸見她有些詫異,沒想到她又回來不說,還帶了兩個人。

阿儒有些急切,剛被人扶下馬,手上的繩子還沒解,便匆匆跑到劉嬸面前:“這是我路上遇到的公子,受了劍傷,能否讓劉叔看看。”

劉嬸急忙走過去,扶着受傷的人:“快進屋,快進屋。”

阿儒和紫衣服的公子守在一邊,他神情嚴肅,好像時刻防着別人要害他的四哥。約莫一小柱香的時間,劉叔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說是血已經止住了。還好這是打鬥過程中引起的舊傷複發,早前的傷口迸開,要不然這一路下來怕是命都沒了。又讓劉嬸去熬了葯,阿儒見狀想去幫劉嬸的忙,才想起手上的繩子還沒解開,於是頗有些埋怨地望着某人。

那紫衣公子有些尷尬地咳了咳,倒是很快解開了她手上的繩子,又看着她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還沒請問姑娘芳名?”

禮貌上來說,鴻儒也不算斤斤計較之人,於是清清嗓:“叫我阿儒就好,公子如何稱呼?”

他停頓了片刻:“王焜。”

“那你那位四哥呢?”

“王煜。”

阿儒熬好葯以後,發現王焜不在,她有些意外,他竟捨得留他四哥自己在這裏,見她的神情如此,床榻上的人淡淡道:“我讓他去辦事情了。”

阿儒笑:“他捨得把你自己放在這裏?不怕我害你?”

某人難得帶着淡淡的笑意:“你若想害我,剛剛救我的時候,可以在葯里投毒,或者眼前的葯里,也可以下毒。”見他示意自己手裏端的葯碗,她有些無奈,怎麼如此敏感。她坐在床邊,某人自覺坐起來,等她喂葯,她吹了吹湯匙的葯,本以為她會餵給他,卻沒想到她竟自己喝下了第一口,他微微皺眉,她極其自然地去舀第二勺,邊遞給他邊說:“免得你擔心我下毒,我先喝一口,這樣即便有毒,要死也就一起死了。”

他不動聲色地喝完一碗,阿儒讓他好生休息,剛準備離開便聽他說:“以身試毒這種事情,可以先吃解藥的。”

阿儒腳下一頓,呆愣愣地望着他:“.......”

他有些好笑她的反應,卻沒理她,自顧自地躺下休息了。

王焜第二天回來的時候她正蹲在門口,想念義母做的大肉包,她覺着自己真是有些非人,眼前的節骨眼,還能想到吃。便聽王焜問:“我四哥可還好?”

“剛睡下,劉叔說已經沒事了。”

“對了,你昨天本來打算去哪裏啊?”他問。

阿儒這才恍然後覺自己的大事兒,良久才嘆口氣:“我明天再去吧。”畢竟眼前的人生死攸關,救人性命,算是積德行善的大事。

他還是看着她:“不問問我去幹嘛了?”

“雖說我們算是初相識,但感覺公子應該是貴家子弟,行事風格也頗為神秘,我這個人,沒那麼喜好打探別人的私事。”

他在她身邊坐下,“我受了我四哥的囑託,去了你出事的地方查看了一番,也算是報答你的恩情。”

阿儒眼睛一亮:“然後呢?可查到些什麼?”

“崖上有幾個死屍,看日子應該就是你出事那天被殺的,看穿着打扮,應該是劫你們的山匪。”他依舊看着她繼續道:“出事的地方附近沒有人家,崖上崖下都沒見到什麼姑娘,所以應該是被救走了,至於救她的人,是官家的人。”

阿儒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他從身後拿出一隻長箭,上面還有乾涸的血跡。“這是我從那幫人身上拔下來的,”說著指了指箭尾處的一處標記,“這是官家弓箭才有的標記。”

然後便見阿儒陷入了沉思,既是官家的人,那便一定是要回錦揚城的,那青楠既和他們在一起,那回錦揚城的可能性也就極大,想到這兒又想到了救她的人,為什麼知道她有需要,為什麼留信息讓她去清幽園,難不成青楠和他在一起?

見她在那兒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什麼,王焜又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去哪兒呢?”

阿儒嘆了口氣,淡淡道:“清幽園。”

然後便看到王焜十分錯愕的表情:“你去清幽園做什麼?”

阿儒也不知道清幽園是什麼地方,於是老實回答:“找當初救我的人。我出事以後和家人走散,醒來以後就在這裏,我想着去找他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

“你知道清幽園是什麼地方嗎?”他問。

阿儒搖搖頭。

“那是皇家的地方,當今皇上為避暑,建的清幽園。”

這答案阿儒倒是有些錯愕:“你的意思是,救我的是皇家的人?”

“那倒也不一定,清幽園雖是皇家的地方,可能去的除了皇家的人,還有一些德高望重的朝中權貴,以及護駕的侍衛官兵,所以並不能確定救你的是誰。”

“距離這裏遠嗎?”她心裏也知道即便找到這救命恩人,怕是也難找到青楠,心裏不禁醞釀著是否應該先去錦揚城,只是家裏帶出來的銀子眼下全在青楠那裏,她沒法雇馬車,若是路上再遇上壞人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死裏逃生了。

“有些距離。”見阿儒頹敗的樣子,王焜想了想道:“反正你也是無處可去,不如你跟着我們,我們辦完手上的事以後,也是要去清幽園的。”

阿儒有些詫異地望着他:“你們是皇家的人?”

“我說了,能去那裏的不一定是皇家的人。”

王煜只養了兩日的傷,便要趕路,聽王焜說要帶着阿儒一起也沒有什麼反對,可離開的時候問題來了,他們三個人,只有兩匹馬,來的時候情況特殊,如今離開阿儒並不想與王煜共乘,她怕她路上心臟再出什麼毛病。

此時另外兩人都上了馬王煜向她伸出手:“上來!”

她訕訕道:“公子你傷剛好,就不麻煩你照看我了,我與焜公子同乘一匹就好。”畢竟覺着王焜氣質溫和些,不似他那四哥寒氣逼人。頗有一種鄰家大哥的體貼感,當然她好像忘記了某人當初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時候。

王焜並沒有領會某人的意圖:“你與我四哥同乘吧,路上有什麼事你好能及時發現,我擔心路上顛簸,四哥會舊傷複發。”

阿儒:“......”

見王煜再次伸出手,她也不好推脫,於是十分大義凜然地決定與他共乘。感覺走了好久,倒是進了城中,此處名為甘垣鎮。街上各色的小販,看穿着,皆是十分樸素的,他們帶她來到了一處宅邸,王煜很君子風範地扶她下馬,走進去院子裏倒是別有洞天,跟着帶路的小廝一路走過去,池塘、假山、花園,這麼大個宅子,再看這佈景,以及路上偶遇的兩位打扮過分樸素的妾室,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小廝帶他們見的是一位年過中旬的男子,這男子見他們來很是熱情的迎了出來:“兩位大人,舟車勞頓,有失遠迎啊!”

又看向阿儒,“這位姑娘是?”

王煜笑道,與之前的他好像不太一樣,倒有幾分不正經的模樣:“路上趕巧從人販子手裏買的,本想買來作丫鬟,可長相還算標緻,給我哥做個填房的丫鬟,倒是正好。”

那男子大腹便便,頗有些臭味相投的樣子:“既是大人看上的,那可不能委屈了不是,一會叫我府上的夫人,帶去好生打扮一番,如此穿着,哪裏配得上大人.....”

這些浪蕩話阿儒一字一句全都聽入耳中,雖說一開始王焜便提醒過她什麼事不多問,老實照做就好,可此時見那大人不懷好意地望着自己,還是覺着覺着陰惻惻的,王煜只低聲說了兩字:“放心。”然後她竟真的沒來由地放下心來。

那男子府上的夫人,對阿儒很是和氣,帶她去打扮的路上,一直誇她膚若凝脂,秀色可餐,讓她霎時間有一種自己被賣掉了的錯覺,彷彿下一秒真的要被吃掉了一般,遠遠回頭看去,卻見王煜還在望她的方向,她才微微放下心來,彼時外院門口,張大人又開始“噓寒問暖”:“兩位公子一路上沒少顛簸受苦吧?”

王焜演技上身:“沒辦法,皇上的指令,讓我兄弟來看看民情,要不然,誰願意跑這麼遠的地方,也就張大人吃得了這苦。”

那張大人笑得更是燦爛:“那兩位大人,現在可要去街上看看?”

王焜笑:“不急不急,這一路走來,風餐露宿的,辛苦地緊~~”

那張大人一副明白了的樣子:“是屬下疏忽了,來人啊,快準備好酒好菜,好生招待貴賓。”

酒宴之時,一身流蘇長裙的阿儒覺着很不自在,尤其,她還要不斷為王煜斟酒,看着杯中的酒,忽然想起剛剛張家夫人的話,女子要像水一般細膩柔滑,才能滋潤得了男人的心,阿儒登時打了個寒顫,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王煜抬眸,略有疑惑地看着她那張通紅的臉,配上那副好看的表情。

他倆面面相覷時,王煜像是猜到了一般,伸出手微微挑起她的下巴,在一眾人看戲的目光中,戲謔道:“到房間裏等爺,爺一會兒來找你。”

然後阿儒便在意味不明的目光里,羞紅着臉退出了房間。

阿儒忐忑地等在房間的時候,開始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憑什麼就能斷定,這王氏兄弟就一定是好人呢?

想想也是,若不是好人,又能圖她什麼?想起自己身無分文,又看着鏡中格外紅潤的臉蛋,若是圖色,也不至於等到此時吧......

在她的忐忑與局促中,王煜終於“醉醺醺地”回來了房間。

阿儒忙上前去扶,等好不容易將他攙扶到床上,她剛打算開門見山,卻沒想,他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阿儒便老老實實,一直到門外來送的張大人離開,王煜才笑着開口,“怎麼,害怕了?”

她點了點頭:“一整天,我都有一種被賣了的錯覺。”

他似是考量一般:“賣你的話,多少銀子合算?”

她冷哼:“千金不換。”

“放心,只是想你陪着演齣戲,會保證你安全的。”想了想繼續道:“也會保證你清白的。”

“演什麼戲?我需要做什麼?”

他似是想了片刻,然後笑了笑:“也不需要旁的,只是通過你顯得我紈絝些,不務正業些就好。”

阿儒瞭然:“所以今日是浪蕩公子?”

他點了點頭。

然後阿儒意識到另一個問題:“那今晚,我們不會要睡在同一個房間吧?”

“既是有求於你,自然不好讓你受苦。”

“所以呢?”

“你睡床,我睡旁邊坐塌上就好。”

這回阿儒倒是沒拒絕,只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思量再三,還是問出了口:“你們是聖上派來的?”

王煜半晌才點頭點頭:“前一陣子災銀下發,皇上派人查看,可否有人中飽私囊。”

“那你們今天為什麼拒絕不去市集上看啊?”

“我們今日進城時他便知道我們來了,你覺着看能看到什麼,肯定是偽裝出來無限美好的一面,這個時候去,什麼真相也看不到的。”

阿儒調侃:“所以你門才在這兒好吃好喝地,還利用我,就為了等着時機?”

聽出她的語氣,他耐着脾氣解釋:“姑娘不妨想一想,我若不裝成這樣一副悠閑享福的樣子,那張大人怎會對我敞開心扉,他越覺着我們不務正業,貪圖享樂,越會認為我們是同道中人,只有這樣,才會露出狐狸尾巴。”

阿儒恍然大悟:“官道中人果然奸詐!”然後想到什麼一般,“公子將此事告知與我,就不怕我走漏了風聲?”

他笑了笑,好似無關緊要一般:“你的命都在我手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阿儒:“.......”

阿儒在張府里跟着他們瀟洒地住了三日,果然好吃好穿好玩的。第三日兩人決定帶阿儒出去走走,路上無聊便閑聊了起來。

阿儒問王焜:“你們是親兄弟嗎?”

他點頭。

“那他排行老四,你呢?”

“家中排行第八。”

阿儒不禁感慨,伯父真是好體力啊!想起義父,也就逸晗一個女兒....

果然不出所料,街上一片生機盎然,可仔細一看,小販的穿着基本上灰色為主,路上很多巡邏的衙役,鴻儒不太明白,若不是治安亂,白日裏怎會安排這麼多巡邏的人。

於是阿儒便問:“這裏治安很亂嗎?為什麼這麼多官府的衙役?”

王煜淡淡地:“這裏雖然小販眾多,可叫賣聲很少,也沒有正常市集該有的熱鬧,反倒有些許壓抑,我猜想那些衙役不是什麼管理治安的,而是為了防止一些影響市容的事情的發生才出現在這裏的。”

“什麼意思?”

“即便是天子腳下的錦揚城,也不乏乞討之人,可這區區的小地方,你可在路上看到半個乞討之人了?”

阿儒瞭然,確實這一路走來,不曾遇見一個。

王焜補充道:“只能說,被某些人刻意隱藏起來了。”

“那我們要不要去找找?”阿儒問。

王煜搖頭:“後面有人偷跟着,我們還是買些好玩的東西,先回去吧,會有人按耐不住的。”

阿儒雖不知他們打什麼主意,但還是老實聽話:“我們買什麼啊?”

“隨你喜歡。”

阿儒想,這話果然無論誰說,聽起來都格外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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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鳳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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