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人1樣的他
冬天,早上四點半就要起床。那時候不管被窩裏有多暖和你都要毫不猶豫地坐起來,然後眯着眼睛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在身上。走出房間,拉開堂屋裏的燈,那時候還沒有節能燈或是白織燈,是那種分瓦數的黃燈泡!
堂屋很昏暗,倒些過夜的開水洗臉刷牙,刷牙必須要去外面,家裏沒有水池的,危房哪裏會有水池?拉開門,寒氣能將吹個穿心過,再怎麼拉衣領都抵擋不住寒氣的入侵。
我站在外面,外面一片漆黑,但我又看得到眼前的事物。稻場上的草堆,河邊的楊樹,路上的大石頭,以及河面上的冰層。明明很黑,為什麼我還能看的這麼清楚呢?我朝着台階的西邊走了幾步,含着牙刷我回頭看了一眼,他家的燈也亮了。望着那到昏黃的燈光從門門縫裏透出,心裏也就定了。我又朝着台階的東邊走了幾步,又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刷牙,心裏也就定下來了,他應該也在刷牙吧?
四點五十,我背起書包該出門了!自行車被我推到燈光下,一手推着坐墊,一手搖着腳踏板藉著亮檢查一下鏈條有沒有問題。那時候我還很瘠瘦,但好像力氣不小,一隻手抓抓着把手,一隻手抓住坐墊,輕輕一提就可以將車提到門外的稻場上!我回到家裏,把堂屋裏的燈關掉,家裏一片黑暗,黑的忘掉了剛剛的椅子到底擺在什麼的?但有一處是亮的,門外的黑夜比家裏的黑夜要亮,我還能看得到門口的楊樹,我想楊樹應該看不見家裏的我!
將門帶上,我推着自行車向他家走去,他家雖然是在我家後面,但也是在三岔路口的另一條岔路上,也是挨着那個交叉點的,所以他家說話聲音大一點我都能聽到。周圍很安靜,很安靜,能聽見偶爾的雞叫聲,還有遠處的狗吠聲,正是這兩種聲音才會讓我覺得更加安靜。周遭事物一片蒼白,沒有一點生氣,都是灰白色的!地上的泥土被凍的很硬,踩在上面腳底時不時的會打滑,自行車更是像被抖散了架一樣,叮叮噹噹的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我聽見木門被打開的聲音,一道燈光出現在我的眼前,我聽見了他的說話聲,也聽見他爺爺的說話聲!他的爺爺是我的大伯,他的奶奶是我二姑,他的爺爺是我爺爺抱養的,他的奶奶也是我的奶奶抱養的!在我心裏我兩家有沒有血緣關係已經不重要了,親情早就將這些給丟到遠遠的地方去了!他們就是我的親大伯,親二姑又或許是我對爺爺奶奶的精神寄託!
他的爺爺送他出來,我立馬上前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大伯伯。
我們兩家這麼親為什麼要吵架呢?為什麼要記仇呢?為什麼要約束我們內心深處對親情的渴望呢?我不敢喊,我怕被還在屋裏睡覺的媽媽聽見。
“哎!”我的親大伯啊,他應答我了!他叮囑我們一番后我們就要遠行了,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一點都不能耽誤!
“你早上吃飯了沒有?”我問
“吃了,我爺爺炒蛋炒飯給我吃的!你吃了沒有?”
“我也吃了,我媽媽下年糕給我吃的。”
我們一路上都在說話,生活上的,學校里的,最多的是幻想着未來!
“你看,那是什麼?”我猛的停下自行車,身上炸出一身冷汗。他也停在我的身邊,拍拍我的肩膀。
“是樹樁!別怕!我昨天晚上回來就看見了,上面蓋着的是草把子,樹樁上面應該有蘑菇!晚上放學回來們去看看有沒有?”聽他說完之後我就不怕了!
“我剛剛以為是一個人蹲在那裏!”我抓住他的胳膊,
他那時候也很瘦弱,但他有力量!
“不是,就是樹樁!等會兒前面還有幾個這樣的樹樁,有一塊田裏還有兩個稻草人,等會兒我提前跟你說!”
“好!”
“我們兩家什麼時候會和好?什麼時候我能光明正大的去你家玩?我想這一天早點來!”
“快了!”
對!他說快了就是快了。第二年我在上海,電話響了師傅去接的。我聽見師傅嘴裏提到我的名字,是在和我舅媽通電話嗎?師傅喊我去接電話
“喂!”
電話那頭是媽媽的聲音,我還來不及表達我有多想她,她就對我說
“我們和好了,這是你二姑家的電話,你以後想家了,就打這個電話號碼。我現在在你二姑家裏玩!”
“好!媽媽,你好好玩,我知道了!”我沒有多說什麼,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只想和他通電話,問問他在家還好嗎?只想問他好!
我們又繼續遠行,他依舊跟在我的身後,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跟我說前面會有什麼?那東西像又會像什麼?叫我不要害怕!
就這樣他跟在我身後跟了兩年半,其實不止……
原來他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