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手啊

二零零六，我十六歲沒畢業我就綴學了，去了上海，從正月里出去到臘月二十八才回來。這一年的時間我用了十個月的時間跟着師傅學習學徒，十月八號我考進了人人羨慕的羊毛衫廠。也正是這一年我知道了讀書的重要性，隨後我用自己的工資報了英語培訓班，辦理了圖書證。每當休息的時間我都會窩在宿舍里看自己能看懂的書。

朋友問我：“是不是後悔當初沒念書？”

我說：“沒有！一點都不後悔！如果時光倒流，我仍會選擇出來打工。”

二十七的晚上下了班，大巴車就停在路邊了，廠里的宣城人多每次回家都要包兩輛大巴車！坐上車上望着車外的車水馬龍，心裏已經到了家！大巴車到了宣城后，我們又幾人拼車回自己鄉村，一般都是到村裡小車站，也就是我小時候經常和老人吃餃子，賣魚的集市。我下了車，肚子裏什麼都沒有了，黃疸水都被吐的乾乾淨淨，風一吹渾身發冷。

我看見了老人，還是那件軍大衣披在身上。他又老了，我拖着行李走過去，他也看見我了立馬走來接過我的行李！

“外公！”

“哎！回來了好！回來了好！”老人立馬脫下身上的軍大衣披在我的身上，好暖和！我坐在老人的車上，他的車是一輛非常簡陋的腳蹬三輪車。是他自己買的，也是村裡第一個騎上自行車的人！四周很黑，看不到一點星火，只有老人頭上的一盞頭燈打在地上照出一道光圈，老人的車騎的很穩，跟他划的船一樣穩。我拉了拉身上的大衣將自己緊緊的包裹在裏面，我們沒說話，我們回到了從前，我坐在船倉，老人在船頭。

到了家，熱水早就燒好了！我跟老人一起上了樓，我睡在我的小床上，床下面都是老人編織的棕毯。我給老人講我的故事，講我和老人的故事，故事沒講完我就跑到老人的大床上去了，老人並不驚訝，這次我睡在另一頭。

“腳臭！”老人說。

“是香的！”我說！

二十八的早上我是被樓下談話聲吵醒的。舅舅、舅媽是凌晨兩點回家的，我聽見阿姨媽媽表姐表妹的聲音。怎麼沒有老人的笑聲呢？我從床上坐了起來，被子上面蓋着軍大衣！

下了樓，他們都在門口曬太陽，說說笑笑鬧成一片。他們似乎看一樣東西，應該很稀奇。我最先喊的媽媽，然後一一打過招呼。媽媽拉着我的手說我臉色難看，問我是不是暈車了？媽媽問什麼我答什麼，一年沒見好像有些生疏了，可為什麼和老人就沒有這種感覺呢？哪怕我們不說話！

空氣里瀰漫著青菜下年糕的香味，他們都迫不及待的去了灶屋。我端着漱嘴杯子站在門口刷牙，刷的很慢，老人去哪裏了？我不想問他們，他們也不會知道的！

他們喊我吃飯，我來到桌上的時候，他們還在看那樣東西，原來是一塊玉。一桌子人圍在一起，真的很熱鬧，我坐在表妹的旁邊，只盛了半碗青菜湯。她們的話題我插不上嘴，對那塊貴重的玉我也不感興趣！

“這玉是什麼？”我的媽媽問我的。

我看了一眼她手裏兩個花生大小的青翠石頭：“我不知道！”

“我知道！是貔貅，龍王的兒子！”表妹一口答道，她再次贏得了滿堂喝彩。她是真的聰明，從小就特別聰明！

“念書的人就是不一樣。”還是我媽媽說的，她怎麼能說呢？別人都能說就她不能。

我的眼睛開始發燙，發酸的時候老人回來了。我立馬端着碗溜到灶屋裏，一顆淚水正好砸在我的手上。

老人也走進廚房。

“外公！”

我的聲音真的很小，哽在喉嚨里發不出聲，又有一顆淚掉了下來，老人伸手替我擦掉，跟樹皮一樣的手，冰涼冰涼。我抬頭眨了眨眼睛，看着老人我笑了！

“我給你買餃子去了！”老人也笑了，笑的比我好看！

“嗯嗯！我就想吃餃子，不想吃年糕！”

我們回到桌上，他們都吃好了！他們在找一樣東西，是那塊石頭的證書。

我和老人一起把桌子收拾乾淨，老人給我調好醋汁，我們坐在一起。周圍沒有別的老人，我們只在吃餃子，沒有說話！他們在旁邊說餃子的壞話，我們聽見了，又聽不見。

“吃飽了沒有？”

“吃飽了！”

一整天我都跟在老人後面，一直在和老人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