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胡易的故事
“對，修好了。”沙樂天隨口應了一聲，旋即心中一陣恍惚：“嗯？你怎麼知道我修車？”
“你的車咋了？”仇凱好奇的湊過來俯身看看：“啊，這塊是新補的漆吧。”
“上個月跟人撞了一下，剛修好沒多久。”沙樂天茫然笑道：“不是，這事兒真是稀奇，胡易你怎麼知道我修車的事兒呢？”
“哈哈，撞你那人我認識。”胡易叉着腰走進茶莊：“外面太熱了，屋裏說。”
“你認識？！”沙樂天跟着他來到一張桌旁坐下：“天下還有這麼巧的事兒？”
“撞你那人是不是挺壯，臉上仔細看有道不明顯的疤瘌，打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沒錯！說話還挺客氣，但是等我修車的時候就找不到他了，電話打不通。”
“他人不在國內了，當然打不通。”胡易悠然點了一顆煙：“那人叫李寶慶，九年前跟我一起坐火車去的莫斯科，是我在那邊最好的朋友。”
“噢，原來是出國了，怪不得。那——既然是你朋友，這事兒就過去了，一筆勾銷。”沙樂天爽快的笑笑，但還是有點不悅：“不過按說他臨走前應該主動打個招呼才對，否則容易鬧誤會。幸虧咱倆認識，不然…嘿。”
“事出有因，他當時走的很急，把這事兒給忘了個乾淨。後來他知道我要回國，就委託我聯繫對方轉交修車的費用。”胡易從口袋裏掏出一隻信封遞過去：“結果我一存電話號碼，居然是你的。我趕忙問他對方的相貌特徵，他說：三十多歲不到四十，挺高挺壯，臉特別黑，看着跟包公似的——那肯定就是你沒錯了。”
“操，我瞅着他還像三十多的呢。”沙樂天苦笑着打開信封瞥了一眼：“這裏面得有兩千吧？太多了。”
“你都收着就是了，多出來的就算他向你賠禮道歉，誰讓他不吱聲不言語就偷偷溜了呢。”
“兩碼事。既然大家都是哥們兒，還計較那些幹什麼。”沙樂天抽出八百塊錢，將信封推了回去：“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他，撞車之後我一直沒騰出空，磨磨唧唧拖了半個多月才去修。如果早幾天，估計就不會有後面這些誤會了。”
“不不，這事兒就怪他。”胡易又把信封推了過來：“跟你撞車之後第三天他就回莫斯科了。”
“哦？那可夠着急的。”沙樂天訕訕一笑：“那邊出啥事兒了？”
“對啊，你剛才還說那邊出了點事所以才回國，到底怎麼了？”仇凱沏好了茶，端坐在桌邊準備聽故事。
“從何說起呢…真的是一言難盡，還是從李寶慶說起吧。”胡易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這哥們兒…前些年在莫斯科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後來也跟市場上的中國老闆合夥做點高買低賣的服裝生意。兩年前，他的貨在運輸途中被人搶了，他反抗時摔倒在馬路牙子上，正好傷到了腰椎。”
“噢！”沙樂天和仇凱不由自主的輕呼一聲。
“開始養了一段日子就沒事了，其實一直沒好利索，可能是傷到了骨頭。他近兩年只顧着忙忙碌碌掙錢，一直沒太在意，春節時才意識到腰總是直不起來。”胡易臉上表情逐漸陰沉：“上個月他回國本來是打算去醫院動手術的，但是莫斯科那邊市場上又突然出了件大事，所以剛在國內呆了幾天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唔。”沙樂天若有所思：“沒錯，我當時就感覺他站立姿勢挺彆扭，果然是有傷。”
“原來如此。
”仇凱唏噓一陣，繼續追問道：“出什麼事了？跟你回國有關嗎？”
“我們工作的市場被關閉了，大家損失慘重，我和我的老闆也差點血本無歸。”胡易心有餘悸的抿了抿嘴唇：“後來我們想方設法拚命把貨搶了出來，過程…驚心動魄。用九死一生來形容可能有點誇張，但的確也算是死裏逃生了。”
二人靜靜等着他講述細節，胡易卻悶頭使勁吸了兩下煙，搖頭不語了。沙樂天伸手捋了捋腦後的頭髮，長舒一口氣：“有點沉重。不管怎樣，能平安回來就好。糟心的往事先不提了，等將來有機會再給我們詳細講講這段故事。”
“沒問題，保證是你們聞所未聞的經歷，比電影還精彩。”胡易疲倦的淡淡一笑，臉上隱隱閃過與年紀極不相符的冷冽滄桑。
“下次再說，好幾年不見了，咱們先聊點開心的。”仇凱給三人重新添上茶：“對了！之前聽樂天說你找了個特別特別漂亮的俄羅斯洋妞，跟你一起回來了嗎？”
“是白俄羅斯的。”沙樂天糾正一句，轉頭問胡易：“叫啥來着？喀秋莎？”
“是娜塔莎。”胡易點點頭：“她跟我一起回來了，剛剛報了個中文輔導班，正學說中國話呢。”
“嘩，看來是跟定你了。”仇凱笑吟吟的感慨道：“你倆談戀愛好多年了吧？什麼時候辦喜事？”
“從認識到現在，轉眼已經五六年了。”胡易語調中充滿溫情：“她比我大三歲，結婚的事不能再拖了，儘快辦吧。哎？你們倆什麼情況？都結了嗎？”
“我閨女都會說話了。”仇凱得意的笑笑，伸手一指沙樂天：“他還打着光棍呢，想當鑽石王老五。”
“嗐，打光棍說明緣分還沒到，不着急。”沙樂天輕描淡寫的把話題拉回到胡易身上：“既然不回去了，今後打算在國內做點什麼？”
“還沒想好。”胡易輕輕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茬：“這些年在莫斯科打工，倒是攢下了一筆錢，可以考慮做個小本生意。不過我只會賣褲子，想干別的恐怕沒那麼容易。”
“不急，慢慢來，先觀察一下再做決定。”仇凱扔給他一顆煙：“樂天在銀行上班，將來想做生意可以找他貸款——對了，你手頭錢多，可以存在他們銀行嘛，這傢伙三天兩頭找我幫忙拉存款，都快魔怔了。”
“行，沒問題。”胡易滿口答應，又遲疑了一下：“銀行有任務是吧？我可以幫你介紹一個大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