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 噩耗
所有人目光轉向女解說員，場內音樂及時切換為輕柔的《燃情歲月》主題曲。沙樂天緩緩後退離開展區，轉身快步回到角落調音台旁。
角落裏用空白展板遮擋住了亂糟糟的各種設備，廖磊三人剛才一起屏息凝神看着沙樂天自作主張的即興發揮，直到他與女解說交接完畢才徹底鬆了一口氣。胡小東遠遠朝他比出大拇指：“行，你算是把咱大夥救了，說的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是啊，剛才差點把我嚇出心臟病來，多虧你反應快。”廖磊驚魂未定，抬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這個賈經理啊，把給晚上聯歡會準備的音樂發過來了，真是太不仔細了，險些壞了咱的大事！”
“媽的，我就知道他早晚得掉鏈子。”沙樂天低聲埋怨一句，疲憊的拖過椅子一屁股坐下：“么蛾子出完了，廖主任，你快過去陪着吧。”
前期籌備工作足足做了一個多月，但解說員帶領大家從頭到尾講解下來只用了不到半小時。參觀完畢，領導們合影留念，副市長笑眯眯的看着宋可軍說：“宋行長，你們這個展覽搞的好。最近的紀念活動我參加過不少，數你們春江銀行最有新意，尤其是開頭序章部分，令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吶。”
其餘領導圍在一旁笑而不語，宋可軍滿面謙恭，順着副市長的話答道：“讓領導們見笑了，開頭部分是採納了年輕人的想法，正如《西遊記》歌里唱的那樣，風雲雷電任叱吒，一路豪歌向天涯嘛。”
“好，很好，搞事業就是要有這樣的精神。”副市長笑容滿面：“看來你們春江銀行是自比孫悟空，本領通天喲！”
“哪裏哪裏！”宋可軍擺手苦笑，轉頭看看人民銀行和銀監局的領導：“我們就是本事再大，也跳不出監管的手掌心，他們可是會念緊箍咒。”
領導們齊聲大笑，隨宋可軍離開展廳，開幕展覽順利結束。鑒於最終結果還算圓滿，宋可軍事後並沒過多責備廖磊。
這次的事實在是太懸了，險些讓分行各位行長在領導們面前下不了台。沙樂天心有餘悸，回頭就打電話把賈喜奮痛罵了一頓：“你這個鏈子掉的，差點把我們坑死！”
賈喜奮自知理虧，在電話里連聲認錯，又急急忙忙跑來向廖磊當面道歉。好在並沒有釀成無法收拾的尷尬局面，領導們既然不再追究，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
分行佈置的任務完成了，沙樂天在辦公室的工作借調也告一段落，元旦后又回到了個人金融部。
同事們對他熱情有加，但是沙樂天本就是馬晶晶眼中的邊緣人，此番遊離於部門之外兩個月之久，回來之後更沒機會得到重用，逐漸又動起了轉崗的念頭。
然而合適的崗位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遇到的。一晃半年過去，沙樂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悶頭做一些數字統計、寫報告之類的案頭工作，對於部門的各種方案決策根本插不上嘴，有空時只能去四處拉存款，完成任務之餘為自己進一步提升業績和收入。
個人業務本就是湖山分行的短板，馬晶晶正式上任以來折騰出不少舉措，但始終未見太大起色。各位領導對她的工作能力頗有微詞，馬晶晶自己也常常為此着急上火，天天召集部門開會商議對策、推動工作。
這天上午的會議內容是討論優質儲戶存款獎勵方案，同事們七嘴八舌對比着其他銀行的贈品力度，沙樂天低頭聽了半天，只感覺了無新意。正走神間，手機在口袋裏“嗡嗡”震了起來。
是母親打來了電話，沙樂天捂着嘴輕聲接起：“媽，我開會呢。”
“哦。”母親長長停頓了一下，平靜的聲音中帶着几絲悲傷：“你周伯伯沒了。”
“什麼？”沙樂天急忙起身走出會議室：“怎麼了？怎麼沒的？”
“唉。”母親輕輕抽了一下鼻子：“早上下雨，他非要出門去買油條，回來路上不知怎麼摔倒了，等被人發現時已經…不行了…唉。油條撒了一地……他家裏人正往這趕，你中午有空的話也過來一趟吧。”
“我知道了，馬上就去。”沙樂天匆匆回到會議室，俯身在馬晶晶耳邊講明了情況。
“是嗎！”馬晶晶身子一震，忙扶着桌子起身：“那你快去，照顧好老人。對了，是不是要通知一下分行？”
“不用驚動行里。”沙樂天苦澀的搖搖頭：“畢竟不是我的親人。-”
“好吧，你快去，需要幫忙就給我打電話。”馬晶晶跟着他走出會議室，又不放心的叮囑道：“外面雨大，路上開車慢點！”
沙樂天心情沉重，下樓后冒着大雨躥進車子，關上門抹去臉上的雨水，急急忙忙向母親家駛去。
周伯伯是在他上大學期間經人介紹與母親結識的，雖然對自己並無撫育之恩，但是這幾年間與母親相處融洽，是個善解人意的好老頭。或許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感受，剛畢業時周伯伯並沒與他們母子住在一起，只每天早晚過來做飯，看完新聞聯播便獨自回家。
直到去年自己搬入新居后，兩位老人才住在了一起，從此相互照顧起居，日子過的平淡而又幸福。周伯伯開朗健談，每逢周末沙樂天回家時都要張羅一大桌子飯菜招待，本以為他可以與母親相伴到老，沒想到卻早早的意外撒手人寰。
雨越下越急，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車頂，吵的他心緒不寧。雨刷器開到最大也沒什麼用，沙樂天正聚精會神盯着路面，冷不防右側車道忽然響起急促的鳴笛，一輛黑色別克轎車呼嘯着斜插向前方。
“我靠！”事發突然，沙樂天不敢亂打方向，急忙伸腳去踩剎車。“砰”的一聲悶響，兩輛車輕輕撞了一下，那輛別克又滑出去十來米，歪歪斜斜的停在了前方。
“你大爺的。”沙樂天被安全帶勒的一陣胸悶。車裏沒傘，他扭頭看看窗外磅礴的暴雨，稍一猶豫間，只見那輛別克車門一開，一個壯實的男人撐着傘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