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 初入集靈宮

頃刻之間，早至黃神谷，只見那谷內奇峰林立，潭清澗長，草木繁茂，生有萬株松檜，深蔭蔽天。李涵軒大大地眼睛看的正入迷，老道笑着對李涵軒問道：“這山谷美嗎？”李涵軒奶聲奶氣地回道：“美！”那聲音清澈軟萌，毫無雜念。只見得，老道又說道：“你可知，這山谷名喚黃神谷，曾是戰國時黃蘆子的隱居之地。”老道見李涵軒聽的入迷，接著說道：“那黃蘆子，姓葛名期，戰國時期的楚國人，精通醫術，樂善好施。傳說他給人治病，無需見病人面，千里之外，患疾者只需告訴姓名，便能收到藥方，且藥到病除。黃蘆子更能以氣禁止飛禽猛獸飛翔走動，也能讓江河之水倒流。行步時，如同奔馬，頭頂常飄浮着一丈多高五色雲氣。天旱時，他能召喚潭中龍上天耕雲播雨。後來，有樵夫見黃蘆子乘黃龍騰空而去。”

樺朔真人話音未落，聽得從山谷不遠處傳來一聲：“你們快看！師傅回來了！”老道應了一聲：“爾等還不快去添柴備飯？”回頭卻見李涵軒躲在自己身後，又好奇地順着聲音傳來之處伸頭看去。李涵軒只見山谷之中：山環樓閣，溪繞亭台。門前雜樹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艷艷。不是王侯第宅，也不是豪富人家，卻象一個庵觀寺院。老道見狀，笑道：“莫怕！這裏便是你日後起居之所。那叫喊聲正是你的師兄。”樺朔真人牽着李涵軒的手，徑直往那樓閣而去。行至門前，門上嵌着一塊石板，上有集靈宮三字。進了二門，只見那正殿謹閉，東廊下坐着一個道士在那裏丸藥。你看他怎生打扮：戴一頂戧金冠，穿一領烏皂服，踏一雙雲頭履，系一條呂公絛。

那道士猛抬頭，看到樺朔真人進來，丟了手中之葯，按簪兒，整衣服，降階迎接道：“師父！弟子失迎了，請裏面坐。”李涵軒跟隨樺朔真人歡喜上殿，推開門，見有三清聖象，供桌有爐有香。正觀看時，樺朔真人急喚仙童看茶，當有兩個小童，即入裏邊，尋茶盤，洗茶盞，擦茶匙，辦茶果。忙忙的亂走，早驚動了觀內眾位師兄弟。

得知師傅回觀，監院帶領那客、寮、庫、帳、經、典、堂、號等八個執事，攜眾道士齊齊來拜，竟在堂中跪了黑壓壓一片。這八個執事，分別負責八個方面的事物，客是負責接待外來的賓客，寮是負責一些體力勞作，庫是管理庫房的執事，帳是負責賬房，經是負責傳經傳道，典則是負責伙食，堂則是負責安置一些遊方道士，號是負責迎賓接待和初步了解遊方道士的執事。執事之下還設有三都五主十八頭，林林總總，少說也有上百號道士。

樺朔真人命眾人散去，留下八位執事，將李涵軒引上前來，對幾人吩咐道：“這孩子是為師半路搭救，見他可憐，為師意欲收個關門弟子，你等且引他到東邊廂房安頓，每日傳經誦典即可，切莫教他受累。”號房執事聽聞此話，對樺朔真人恭敬施禮，說道：“弟子看此子年紀與同塵、小柒相仿，不如三人為伴可好？”樺朔真人聽覺有理，點頭應允，回頭對李涵軒說道：“你可有諢名？”李涵軒雖年紀尚小，卻學着眾位執事跪拜之禮，倒是有模有樣，說道：“弟子名李涵軒。”眾人見狀，都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倒是個小機靈鬼兒！”隨後，樺朔真人向李涵軒說道：“也罷！今後為師就叫你軒兒罷。軒兒且聽為師道來，號房執事口中所說的，那同塵是為師從人牙子手中贖回的棄嬰。小柒是自小父母雙亡，未知宗族姓名，都是些可憐人兒！倒是與你年紀相仿，

跟你一起作伴可好？”李涵軒倒是一股聰明伶俐勁兒，連連唱喏，又引得哄堂大笑。

且說，眾人笑罷，那樺朔真人吩咐左右：“帶同塵、小柒來見！”少時，只見幾個道士圍擁着二個小童從後房門進來。這二人正是那：骨清神爽容顏麗，頂結丫髻短髮鬅。道服自然襟繞霧，羽衣偏是袖飄風。環絛緊束龍頭結，芒履輕纏蠶口絨。丰采異常非俗輩，正是那同塵小柒二道童。

二童比李涵軒年長約三五歲，已是十分懂事兒的模樣，稽首拜畢，齊齊說道：“師父，傳喚我等，有何要事？”樺朔真人笑道：“爾等不必如此大禮，站起身來。”二童卻依舊不敢抬頭，即便是樺朔真人全然一副和藹面容，也早有其他師兄弟教導過二人，不得在師父面前太過放肆。更何況，小孩兒終究是害怕長者的。而李涵軒確是不懼，他快步上前，將二童扶起，卻看到其他道人對自己橫眉瞪眼，似乎是在暗示自己什麼。李涵軒當做看不到他們面部的表情，轉身對樺朔真人問道：“我們可以一起出去耍子嗎？”樺朔真人笑道：“當然可以，你們去罷！”又吩咐着人跟着。“歐！歐！出去耍咯！”到底是三個孩子，聽聞樺朔真人准許自己出門去玩耍，竟高興地嚎嚷着出了殿門。

樺朔真人聽到孩提的笑聲，是如此的天真爛漫，不由一股暖意湧入心頭。眾道人卻憂心忡忡，齊齊跪在地上叩頭，說道：“師父，如您過分寵溺三個孩童，將來不好管教，豈非是我門之不幸哉。”樺朔真人聽聞此話，卻也不惱，輕咳一聲，嘆息說道：“諸位請起，自不必多慮。”樺朔真人頓了頓，道出原因：“同塵、小柒二人，性格沉穩，心思細密，日後定有所成就，振興我教不在話下。至於那軒兒，是京城李家公子，照理來說，命中貴不可言，日後必定有貴人扶持幫助。只是三十年內，恐有一劫，如不能渡，生死未卜，吉凶難料。故而，為師讓他盡情玩耍，不忍對他過分嚴苛。”眾弟子對師父的道法精深無不心服，只得連連稱喏。樺朔真人當即傳令：“自我開始，觀中諸人均不得為難他們。”遂安排眾人備宴，以此賀喜新收小徒。

原來，這集靈宮乃漢武帝下旨督建，除皇帝親臨上香小住。平日間，更無香客，乃皇家道觀也。觀中設有各階官銜，樺朔真人位比九卿，即太常寺、光祿寺、衛尉寺、宗正寺、太僕寺、大理寺、鴻臚寺、司農寺和太府寺。樺朔真人既是眾道人的師傅，也是這集靈宮的最高官銜，故而可以傳令，豈敢有人不從？

不多時，只見報道：“宴已完備。”樺朔真人吩咐左右：“去把三個孩子叫回用飯。-”當即就有小道士出門去叫，孩童均應聲進得屋來。那監院問道：“師父，將席面擺在什麼地方？”真人道：“擺在正廳。”眾人急忙安設桌椅，當時敘了坐次，李涵軒首席，同塵、小柒次席，樺朔真人前席，其餘道人側席。樺朔真人身旁又有兩三個年輕道童相陪左右，這些個小道士執着拂塵、漱盂、巾帕，便於隨身服侍。外間伺候之道士雖多，卻連一聲咳嗽不聞。樺朔真人擎着紫霞杯，一一奉酒，推杯換盞，眾人均恭賀真人喜得小徒。

李涵軒聞得飯香，也不客氣，徑直立在椅上，定睛一看，只見得：席前果品般般盛，案上齋餚件件精。魁圓繭栗，鮮荔桃子。棗兒柿餅味甘甜，松子葡萄香膩酒。幾般蜜食，數品蒸酥。油札糖澆，花團錦砌。金盤高壘大饃饃，銀碗滿盛香稻飯。辣煼煼湯水粉條長，香噴噴相連添換美。說不盡蘑菇、木耳、嫩筍、黃精，十香素菜，百味珍饈。正欲伸手去抓時，被身旁的道士摁下，小嘴嘟嘟的坐在座椅上生着悶氣，那滑稽的模樣，笑得樺朔真人合不攏嘴，向李涵軒道：“軒兒，你吃罷。”又轉向同塵、小柒說道：“你們也吃罷！”李涵軒等人聽聞此話，不分好歹，一齊亂上，但來的吃個精空。一席筵宴已畢，各有道童用小茶盤捧上茶來，樺朔真人接了茶，早有人又捧過漱盂來，然後盥手畢，又捧上茶來，方是吃的茶。樺朔真人便說：“你們且去罷，留下三個孩子，讓我們自在說話兒。”監院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閑話，方引眾道士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