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今年的冬天異常的寒冷,一陣寒風吹過,唐瑤拉了拉自己單薄的衣裳,晃了晃酒壺中剩餘的酒,仰頭一口喝下。
烈酒辛辣,如同火焰般灼燒着咽喉,嗆的唐瑤咳嗽了幾下。心臟又絞痛起來,她扶住牆彎下身子喘了一會兒才得以平息,自入冬以來,那病發作的越發頻繁,也越發兇狠起來,大雪紛紛飄落,鵝毛大的雪花飄搖而落,唐瑤伸手接住一片紛飛的雪花,靜靜的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身上的那些傷不知是自己從不去理會,還是和那時常發作的怪病有關,竟是久久不能癒合,寒冬臘月,自己的手腳都已經生出了凍瘡,如今走路也變的越發艱難,興許,自己會死在這個冬天。
唐瑤在一處山腳下坐下,任憑雪花將她覆蓋掩埋,直至再度沉沉睡去。
“姑娘,姑娘....”兩名弟子從長澤山上下來,發現了被積雪厚厚掩埋的唐瑤的唐瑤。
修冥山上,仙冥門的眾弟子正在打掃昨夜新下的積雪,門口兩名弟子結伴歸來,其中一名弟子背上扶着一個少女。
這少女很是瘦弱,身如枯槁,臉色蒼白,嘴唇乾裂,手足皮膚皸裂,身上還有與衣物粘連在一起的傷口,渾身散發著陣陣酒氣,藥師們皆是連連搖頭。
屋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一名身材高挑,長相俊美,身着白衣的男子走了進來,看向床榻上昏睡着的唐瑤。一雙桃花眼中滿是憂愁,半晌,那人開口問到:“她怎麼樣了?”
“回修遠君,情況不是很好,身上的傷口均有發炎的跡象,且脈象極其紊亂,應該是受了內傷。”藥師方回把着脈回到。
“修遠君,這姑娘怎麼辦?”一名弟子問到。
“先在我那青秋殿住下吧。”葉青看着床榻上的少女開口到。他確實有私心,兩年前,在獵緣大會上他見過這少女,只是那是她還不似如今這樣,獵緣大會上不辭而別,若不是她,自己可能會死在那茫茫不死山之中,更何況她原本就對自己有恩,葉青凝視着眼前昏睡在床榻上的少女思索起來:
五年前,仙冥門派人去月雀山看過,雖說唐琦山當年帶着母女離開,可十幾年來了無音訊,更何況,月雀山那原本鎮壓魂焚的無身鏡也在十幾年前破裂,只留下一半的魂焚之魄,至於逃出去的那半魂焚之魄至今了無音訊,這已然成了仙門中尤其是五大仙門心中的一個結,五年來,仙冥門一直在找他們的下落,不知如今他們是否還健在。
青秋殿內,葉青坐在床榻旁,手指微微下壓附在少女纖細而又冰涼的手腕,看向窗外那隻站在枝頭的烏鴉,半晌之後葉青眉頭微微皺起,看向熟睡着的少女,輕輕撩開她脖頸處的烏髮,正如同他所料,少女的脖頸出已經蔓延出一條條黑線,少女原本安詳的神色變的痛苦起來,眉頭也緊緊的蹙起,周身散發出濃烈的怨氣,原本柔弱無骨的手指突然發力,死死抓住葉青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葉青的皮肉當中去,葉青吃痛想抽回手腕,可指尖已經陷入皮肉,令他無法擺脫,葉青皺着眉頭看向那少女,少女的神色變的更加痛苦,突然睜開眼來猛的坐起,一把推開葉青,身體蜷曲,捂住心臟,一隻手胡亂的摸向腰間,這才發現衣裳早被人換了去,只得大口喘着氣看向四周。
一柄長劍放在一邊的茶桌上,少女踉蹌着下床向那長劍走去,葉青想上前去攙扶她,可還沒靠近她,卻被她大聲喝止:“別過來!!”
葉青還想上前,可那少女已經摸到了桌上的長劍,一把抽出長劍,指向葉青,雙腿卻在也撐不住,跪倒在地上。原本只在脖頸處的黑線此時已經爬滿了面頰直至眼角。
“窺伺,攔住他”這話是少女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窗外那落在枝頭的烏鴉突然撲扇起翅膀,衝進屋來,瘋狂叨啄着葉青不讓葉青靠近那名少女,少女握住劍柄,不再猶豫,直接將長劍沒入腹中,一口黑血噴出,少女無力的癱倒在地上,眼神迷離的看向窺伺,喑啞着嗓子開口道:“葯.....葯...窺伺..找....葯來...”
窺伺不再攻擊葉青,轉身飛向一旁堆放着的少女的衣裳,葉青見此趕緊走向那堆衣服,從裏面摸出一個藥瓶來,那窺伺從葉青手中一口奪過藥瓶,銜在嘴裏,飛向少女,少女的病依然還在發作,只是不似先前那樣猛烈,少女打開藥塞,將一瓶葯胡亂的倒入嘴中,這才沉沉睡去。
今年的冬天不知道為何異常的寒冷,唐瑤卻時常高燒不斷,自上次發病以來已經近乎一個月了,她卻沒有絲毫轉醒跡象,葉青坐在床榻邊,輕輕將用冷水浸過的毛巾放在她的額頭,卻看到她眉頭緊鎖,神情痛苦,帶着哭腔喃喃的說到:“不,不要,對..不起...”
說到最後居然嗚咽起來,淚珠順着臉頰滑落,葉青伸手試去了唐瑤眼角的淚水,可這淚水如同卸了閘的江水,是怎麼也只不住,唐瑤的手伸向半空中,胡亂的抓着什麼,直到葉青握住她冰涼的手,才稍稍緩和下來。
這近一個月以來唐瑤幾乎夜夜都在做這同一個夢,彷彿那陷入泥潭中的人,不停的掙扎,最終卻還是逃不過被黑暗吞噬,直到夜半,唐瑤才平息了下來,沉沉睡去。葉青坐在塌邊,不安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用手撩開少女的烏髮看向少女的脖頸,那條條黑線卻沒有絲毫的退卻,反而更加的蔓延開來,葉青將被角輕輕的掖好,走向一旁的古琴。
坐定,指尖微拂琴弦,琴弦隨之震動起來,發出清雅而又深沉的聲音,那傷到底是對葉青有了影響,連扶琴時也不似先前。悠揚的琴師直至黎明十分才緩緩停止。
唐瑤緩緩睜開眼睛,半撐着身子坐起來,好奇的看向四周,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隨身攜帶的武器不知蹤影,唐瑤低頭看向自己被換過的衣裳,不由的緊張起來,伸手摸向發間,好在,還有一個簪子在,她拿下發簪,握在手中,看向門口。
門外腳步聲響起,很快,門就被人推了開來,冬日裏的溫暖和煦的陽光傾灑而來,那人抬腳邁步進來,手上端着一碗溫熱的湯藥,看向床榻,見唐瑤已經清醒,不由的一愣,隨後嘴角又揚起弧度,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唐瑤身邊。
唐瑤已經看清了來人,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發簪,接過那人手中的湯藥,看向那人道:“葉青?”
葉青嗯了一聲,算是對她的回應,又從旁拿起一顆蜜棗示意她吃下,又指指唐瑤手中的湯藥,示意她喝下。
雖有蜜棗,可那葯還是苦到讓人心頭髮酸,唐瑤感覺似乎自己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散發著陣陣藥材的苦氣,將頭扭向一邊,用手抵住口鼻,眉頭微皺起來。
葉青又拿起一顆蜜棗,塞入她嘴裏,柔聲到:“這葯,確實比平時的葯苦些,你在忍忍,等在過幾天,你身上的傷勢緩和一點后,就不用吃這個了。”
唐瑤其實不是很在乎這個事情,她只是覺得這葯有些太苦了,緩了好一會兒才看向葉青問:“這裏是哪裏?”
“仙冥門,這裏是青秋殿。”葉青答到。
聽到仙冥二字,唐瑤愣起神來,想起來自江罔死到現在已經一年有餘了,自己居然能流浪到長澤山處,隨後,她將目光落在葉青纏着繃帶的手腕上,葉青發覺了她的目光,扯了扯衣袖,將那傷掩蓋了起來。
“我乾的?”唐瑤問到。
“是...”葉青輕聲回到。
“抱歉”
“你可有去住?”葉青問。
“沒有”
“那你留在這裏可好?”葉青又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