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瘋了的是誰?鄭家驚魂夜
另一邊,王有財沿着小路一直走的時候,清晰地感受到了懷裏的鄭成越發嚴重地顫抖,“這是在近鄉情怯嗎?忘了什麼時候,我曾在書上看過一個故事。”
鄭成小聲的問道,“什麼故事?”
“故事情節我忘了,只是記得裏面有一句很重要的話”,王有財把鄭成舉了起來,直視着他的眼睛平靜的說道,“永遠不要通過別人的話來理解另一個人。如果你現在已經認定你父親瘋了的話,咱應該做的是馬上接他去最好的醫院,而不是回家了。”
鄭成聞言再次重燃了希望,掙脫了王有財的手掌向前走去,“我明白了。”
到了鄭成家門口后,發現院子裏果然有很多貓咪,鄭建國剛好端着一盤魚笑呵呵的出來喂貓了。
鄭建國家是很典型的那種農家小院,外側用半人高的矮牆圍出了了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裏圈出一塊小小的田地,一副長勢不錯的樣子,可惜王有財卻不咋認識。
雖然院子裏貓咪眾多,但也沒顯得髒亂。院子的一角整齊地擺放了很多小紙盒,看起來是這些貓咪的臨時住所。
而鄭建國家也是這個村裡相當普遍的兩層青磚房,配合上煙囪中不斷冒出的青煙,卻也是一副恬靜的農村風光圖。
如果只是從外表來看,王有財無論如何不會將其和一個瘋子聯繫到一起,畢竟他看起來衣服乾淨,神態清醒,就連看着貓咪的眼神都無比清澈。
雖然剛剛王有財安慰鄭成他的父親不一定真的瘋了,可那畢竟也只是他安慰鄭成的話語。
趙大狗之前言之鑿鑿的模樣,以及村裡其他人對於鄭建國院子避之不及的態度,讓王有財心裏也是認定,或許兩年的壓抑下,那個曾經鐵骨錚錚的漢子真的出了點問題吧。
剛要回屋子的鄭建國發現了站在門口的王有財,左右看了一眼,這才確定這個年輕人是在看着自己,問道,“小夥子有事嗎?如果是來玩兒農家樂的話,我家沒弄這個,去別處問問吧。”
說罷就要回屋。
王有財連忙開口,“伯父你好,我是鄭成的同事,應他的請求過來看看你們。”
鄭建國聞言,瞬間紅了眼眶,顫顫巍巍的轉過身來就要說話,一下子又想突然想到了什麼,死死地用右手捂住嘴,左手示意王有財和他先出去再說。
見此情景,王有財雖然不解,還是老實的跟了上去,想看看鄭建國到底是在賣什麼關子。
走到麥田邊后,鄭建國看着王有財懷裏的布偶貓激動地說,“窗大仙果然沒騙我,貓可以帶我兒子回來的。”
王有財腦子裏頓時一愣一愣的,這是什麼鬼,怎麼自己眼巴巴跑過來說有他失蹤了兩年的兒子的消息了,當父親的不是第一句問兒子的近況,反而開始說大仙料事如神了,還有這個窗大仙到底是誰?
鄭建國激動了好久,慢慢平復下來后,“你剛剛說你是我兒子的同事,成兒他現在怎麼樣了?”
王有財感慨他的思維未免也太遲鈍了,居然現在才問這個最關鍵的問題,“嗯,鄭成和我是一個公司的同事,兩年前被派去國外進修,臨走前曾特意囑託我替他多回家看看二老。”
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都怪我,這麼久了差點忘了這件事,前幾天休息了突然想到了這事兒,這不馬上跑過來親自拜訪一番。”
鄭建國卻死死回味着“差點忘了幾個字”,看着王有財懷裏鬧騰的貓,“小哥,這隻貓是不是你撿到的,還是剛撿到不久就突然想起了和我兒子的承諾。”
王有財沒明白他什麼意思,只能點了點頭。
鄭建國再次激動的叫了起來,“果然是這樣,果然如此,養貓就能讓我兒子回來,我要馬上回去養貓了。”
王有財心裏一沉,難不成真如趙大狗所言一般,鄭建國他真的已經瘋了,可除了提及所謂的窗大仙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還是很好的啊,到底是什麼怎麼回事?
索性,鄭建國還沒徹底忘了王有財,不好意思地笑着,“讓客人見笑了,畢竟兩年多沒有成兒的消息了,一下子難免有些激動,成兒當初有沒有留下什麼手信啊?”
王有財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上面是鄭成口述王有財使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的一份書信,這也是兩人早就上商量好的,畢竟確實得拿出一些實質性證據,給兩個老人家更多希望。
鄭建國哆嗦的展開了這張紙,仔細看了好久,眼裏流着眼淚說道,“確實是成兒寫的,他果然還活着,只是去了國外,可你為什麼這麼狠心,整整兩年一句話都沒有呢。”
王有財看着面色潮紅不斷咳嗽的老人,心裏也是不由得一酸,過去輕輕幫他拍着後背,“鄭成他肯定也是沒辦法才不和家裏聯繫的,千萬不要怪他,他也一定很想念您的。”
鄭建國慌忙擺手,“沒,我沒怪成兒的,我只是擔心他的身體。”
鄭成聽着父親的話,也是悲從心來,忍不住開口嗚咽道。
鄭建國看了一眼地上的貓后,小心翼翼把紙遞給了王有財,“不好意思,我是不識字的,可以麻煩你幫我讀讀這封信嗎?”
王有財好奇的問道,“既然您不認識,那怎麼那麼確定這是鄭成寫的。”
鄭建國神秘莫測的說道,“我在上面感受到了我兒子的氣息,這種血脈連心的感覺我是不會搞錯的。”
昏黃的天色下,配合著鄭建國的臉龐,王有財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不安,卻還是開口念到,
“爸媽,不好意思之前的突然不辭而別,主要是公司一下子催的實在是太緊了,我沒辦法告別,才會走的那麼倉促。以後的時間裏由於那邊的電話信號相當差,或許我也很難和你們溝通,只能通過公司的傳真機寫信回家了,到時候應該會有我最好的同事幫忙送回來的。”
“我在國外的生活相當不錯呢,也不需要你們的關心,不過麻煩的就是信號不太好,所以我乾脆就把手機卡給掰了,反正也不能用,留着它還浪費電話費對吧?要珍惜一分一厘呢,這都是老爸你教我的事情,我都還記得。所以你們給我打電話我沒接,你們也千萬不要擔心呢,以後也就沒必要給我的打電話了。”
“爸媽你們還好嗎?哪怕我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也不要擔心我的呢,你們該吃吃該喝喝,千萬不要擔心錢不夠的問題。雖然我現在一直在國外出差,但是工資可是相當多呢,你們就是可勁造也不會花完的,放心吧。我已經把你們常用的卡號告訴公司了,這個月起,你們就能收到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說這麼多就是要告訴你們照顧好身體,保重自己呢。我這邊這幾年事情一直很多,所以可能是沒時間回去了。不過我這個同事和我是絕對的鐵瓷,有什麼問題你們放心告訴他就好了,他肯定會幫你你們處理好一切的。”
話語相當凌亂,甚至很多都是一直重複的,可鄭建國不僅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還一直聽得津津有味。
王有財這一刻才懂,或許這封信鄭成就是盡量在他那沒文化的父母能聽懂的語氣在溝通,真正重點的事情需要一次次提醒才可能被他們記住。
在自己眼中繁瑣而無意義的廢話,在父母眼中,每一句都是值得反覆品味、咀嚼的精神食糧,這麼短短一封信也足以告誡他們這兩年的所有苦苦等待了。
鄭建國聽完后,不斷用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淚水,“還在就好,還在就好。是我不中用,居然讓成兒擔心了這麼久。”
接過信后小心地疊好,將原本胸前口袋裏的香煙掏出來隨手放在褲兜里,將這封信重之又重放在胸前,反覆右手拍了拍確定它不會丟。
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呢?還有剛剛成兒信里提到的傳真機是什麼啊?是不是我家裏安裝好那個就可以和他交流了,會不會打擾他的工作啊,要是影響的話我就不要了,等成兒再找我們好了。等你回去了也拜託你幫我傳一句口信,讓他照顧好自己,不要總想着家裏,我們沒事呢。”
王有財深深吸了口氣,“我叫王有財。傳真機就是類似電報機一樣的東西,可以兩邊傳遞信件和圖片的,想要的話,我這幾天可以幫您搞定的。放心吧,不會的打擾到鄭成工作的,而且我相信到時候他也一定很開心呢。”
鄭建國又問道,“小夥子,那個工資我們也不要,可不可以給成兒再弄回去呀,我怕他一個人在國外無依無靠的,到時候萬一再出點事兒那可咋整。”
王有財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鄭成因為去國外的緣故,工資一直是最高的,哪怕他給您二老了一部分,剩下的也絕對夠用呢。”
神神秘秘的彈出一根手指說道,“每個月都有這麼多呢,您就放心享福吧。”
鄭建國吃驚地看着王有財伸出的一根手指,“難道一萬呢,怎麼會那麼多!不是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吧。”
王有財原本的意思是十萬的,不過看鄭建國震驚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對啊。”
不怪乎鄭建國對於數字的敏感度這麼低,畢竟從小便生活在農村,沒有踏出一步導致眼界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在他眼裏當初柳星蜃家中了彩票也只是五百萬,但已經徹底改變了那一家子的生活狀態。而自己兒子現在每個月一萬,豈不是說只要穩定四十年,就會超過老柳家當初的輝煌。
雖然自己到時候很可能不在世了,但兒子肯定可以享受到的呢。
鄭建國聞言連說好好好,臉上更是喜笑顏開,拉着王有財就往家走,說一定要好好喝幾杯慶祝一下。
剛走兩步又停下了腳步,“對了,小夥子。我媳婦她腦子好像有點瘋瘋癲癲的,到時候如果嚇到你了,我在這裏先和你道歉。”
“剛剛一聽到你有我兒子的消息,我連忙把你帶出來,就是害怕我媳婦不小心聽到了,空歡喜一場再把她刺激的病情更加嚴重了。不過現在這已經確認百分百是真的東西,也就無所謂了。”
“都怪我這幾年沒照顧好她,讓她聽到了村裡那些關於成兒已經死了的風言瘋言,再加上成兒也是好久都沒有回信,居然真的把她給逼瘋了。不過今晚就可以讓她好好聽聽成兒寫的信了,到時候還得麻煩小夥子你在讀一下了呢。”
“成兒不愧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說話就是文鄒鄒的有深度,像我老鄭的種,哈哈哈。”
……
鄭建國後面說的幾句話王有財一句都沒聽進去,他滿腦子都是鄭建國的那句“我媳婦她腦子有點瘋瘋癲癲的”。
怎麼回事,到底是誰瘋了?
原本車上聽到趙大狗對於鄭家描述的時候,王有財已經認定鄭建國瘋了。
可在後續的接觸中,有明顯的感覺到鄭建國的邏輯思維十分的清晰,完全不像正大狗口中那副隨時會擇人而噬的可怖摸樣。
可一旦提及所謂的“窗大仙”的時候的確又表示出了一副神叨叨的樣子。
他又為什麼要執意說瘋了的是妻子?
鄭建國看着走神了的王有財,拿手在他眼前輕輕的揮了揮,“小夥子你沒事吧?”
王有財一下子緊緊握住在他面前會動的那隻手,“伯父,你剛剛一直說的窗大仙是誰?為什麼一直要提及貓呢,還說是貓把你兒子帶回來的,還有伯母的病情沒事嗎?有沒有去醫院檢查過?”
鄭建國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有財,“窗大仙就是窗大仙啊,他是一個高人呢,就住在我們村附近,我告訴你,他可厲害了。他早就告訴我得養貓呢,不然成兒可能一輩子沒有音信。”
接着得意的沖王有財挑了挑眉,“你看我這才養了一年,果然就收到了兒子的回信呢。而且你養了一隻貓肯定也是窗大仙算到的。”
又嘆了口氣,“我媳婦她啊,瘋了已經是村裏的共識了,我也就想着沒必要讓她再去醫院浪費錢了,還不如把這個錢攢下來給成兒娶媳婦。”
拍了拍王有財的肩膀,“放心呢,有叔在的,瘋了也不會傷害你,咱現在就回去吧。”
王有財聞言點了點頭,光在外邊靠想像是無法得知真相的,必須進去看一看了。
王有財跟隨着鄭建國回家后,看着屋裏黑燈瞎火的,下意識就要摸索開關開燈,不過卻被鄭建國一下子給制止了,“我媳婦他自從成兒失蹤后,整天哭最後眼睛也不好了,不能開燈的,不然眼睛會不舒服。”
從桌子上摸出一盞小油燈,“只能這樣了,屋裏黑你就別亂跑了,不然磕碰到你就不好了。你放心在這兒呆一會兒好了,飯熟了我們端過來。”
王有財原本想要過去幫忙的,不過在鄭建國的強烈制止下,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更何況屋裏也是真的很黑,對他的行動而言確實真的很不方便。
鄭建國輕車熟路地向屋裏走去,“你這咋還睡着啊?家裏來了個成兒的同事,快出去好好做頓飯犒勞犒勞人家,孩子千里迢迢奔波那麼久肯定累壞了呢。”
嗝了幾秒,裏邊又傳來一個及其粗狂的聲音,“真的!!!有成兒的消息了?快讓我出去看看,成兒他回來沒?”
屋裏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好像是太過驚喜下鄭成母親沒站穩摔倒的聲音。
王有財連忙站起來就想進屋去看看他倆有沒有事,結果左腳不知道一下子被什麼纏住,沒站穩身體失去重心也摔到在地上。
屋裏馬上傳來了鄭建國的聲音,“小夥子沒事吧?我出去看看你?”
王有財忍着劇痛站了起來重新坐回凳子上,“伯父我沒事,你先看看伯母吧。”
把手裏攥得緊緊的衣服湊在油燈下看了看,很明顯是一件女人材質的外套的,王有財心裏疑惑,衣服為什麼要亂丟呢?難道真的如鄭建國所言,伯母瘋了的緣故,所以家裏才會如此不修邊幅?
鄭建國在裏邊有沒好氣的說道,“你看你把人家害的。好了,你先去做飯,我睡會兒,飯熟了再叫我,到時候飯桌子上隨便你問,行了吧?”
鄭建國興奮的說道,“好好好。”
裏邊有傳來了一陣細細簌簌換衣服的聲音,王有財不禁疑惑,村裡現在睡午覺也喜歡裸睡嗎?不然為啥還要特意穿一次衣服。
一個模糊的黑影從屋裏走了出來,遠遠的對王有財說道,“小夥子,你就是成兒的同事吧。我兒子現在怎麼樣?算了算了,先不問了,你肯定餓壞了吧,我就先過去做飯了”,接着匆匆跑到屋外抓了只雞就向廚房走去。
王有財知道農村的每隻雞都有着自己的重要使命,就這麼因為自己的一頓飯而吃了實在是太可惜了。連忙勸阻道,“伯母,沒必要,我不喜歡吃雞的,咱換個家常菜就好。”
廚房裏伴隨着雞叫的哀鳴,也傳出了鄭成母親的聲音,“沒事,小夥子,不用管這些,你坐那兒吃飯好了。”
過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王有財在桌子上等的都快睡著了,昏昏欲睡間想到了鄭建國說的先睡一覺,不由得感慨道,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一個健碩的黑影端着一盆雞湯快步走了出來,“雞湯來嘍。小夥子等急了吧,阿姨先給你盛一碗。”
不由王有財分說,就給他裝了滿滿一大碗放在了他面前,“你先吃這個,廚房裏還有幾個菜,馬上就出來了。”說完又走回了廚房。
雖然這個“雞湯來嘍”,聽的王有財內心一陣惡寒,不過還是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果然是無公害的溜達雞,就是比長平快餐店的炸雞強多了。
沒過多久,幾個菜陸陸續續端了出來,都很十分普通的家常菜,不過在鄭成母親的用心烹制下,也是各個都顯得不凡。
“好了,你快吃吧,一路上餓壞了吧?”
王有財搖了搖頭,“沒事,不等伯父一起吃嗎?他不說睡會兒,飯熟了再叫他啊!”
話音剛落,頓時一是激起千層浪,鄭成母親的身體瘋狂顫抖了起來,“孩子你說什麼啊?什麼伯父,你不是剛剛自己一個人過來的?我老公他一年前就已經死了啊!”
王有財也是聽得毛骨悚然,“不對,就是一個男人把我帶過來的啊,他剛剛進屋裏說要睡會兒。”
接着就站起身向屋裏跑去,這次奇迹般地路上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很順利地到達了門口,指着土炕說道,“你看,他明明……”
後面幾個字卻在也說不出來,因為炕上確實只有幾件衣服,沒有鄭建國半點身影。
王有財看着衣服堆最上邊那件熟悉的外套,腦海里瞬間閃過了鄭建國把那封信重之又重給放起來的場景,立馬上去往口袋裏掏去,“怎麼會不在這兒,我分明看到他把信放在這裏了啊。”
門口傳來鄭建國母親的聲音,“你是在找這封信嗎?”
說著掏出了兜里的紙,“剛剛天還沒黑的時候,你突然衝到我家裏來,說有了成兒的信息,然後給我讀了一遍,讀完后我就把它塞到了兜里去廚房做飯了。”
接着用手摸了摸王有財的腦袋,“孩子,你沒事吧,是不是一路上累壞瞭然后把夢裏的事情給當做了真的。建國他一年前,就已經因為過度思念成兒走了,他是個沒福氣的人啊,如果能在多等一年,該有多好啊。”
接着四處轉身,揮舞着手裏的信件對着空氣說道,“建國,是不是你回來了,你看,成兒沒死,他真的在國外拚命打工賺錢呢,你這下可以安心了吧。”
依靠着外邊桌子上微弱的油燈,王有財死死盯着鄭成母親的臉,一股涼意從後背衝上頭頂,慘白的面容,誇張的口紅,他分明是個男人啊!!!。
“怎麼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