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進宮
皇宮裏。
文牧雲在寢宮撫着自己尚未顯懷的肚子,想到珞蘺已死,後宮再無其她女人,自己又身懷龍嗣,便忍不住嘴角上揚。
“皇上呢?”
宮女臨鳶上前:“回娘娘,皇上去了湘蘺宮。”
文牧雲聞言嘴角笑意淡了幾分,許久,嘆了口氣,皇上或許對死去的珞蘺懷有幾分愧疚,但死人,終究比不過活人。
此時的湘蘺宮中,蕭侓一人呆在內殿,其餘人等都被趕出了外面。
嫣然輕眨着紅腫的眼睛,小聲在吟溪耳邊嘲諷:“這個時候來裝什麼深情。”
吟溪趕緊制止她。
她們是將軍府里的丫鬟,跟隨珞蘺入宮,珞蘺和她們親近,也不大約束她們,嫣然被縱得心直口快了些。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即使心裏再難過,也不能亂說話了,畢竟這宮中沒人能再護着她們了。
蕭侓坐在珞蘺生前最喜歡躺的榻上,望着不再有她身影的內殿,不停摩挲着掌心攥着的針線粗糙的荷包。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計劃着接近她,讓她嫁給他,裝作耐心地看她鬧,給她演深情,最後奪去珞家的兵權,設計打擊珞家,使珞家兵不得不忠心於他,甚至立文牧云為后,也是為了順利獲取文官的擁護。
他一直在計劃,無論是文牧雲還是珞蘺,都不允許自己被兒女情長絆腳。但他卻沒計劃過,再也沒有她的生活。
聽到珞蘺身亡的消息,他瞬間窒息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突然走了呢?
“貴妃之前本就在冬天落水積了嚴重的體寒,又在雪天跪了幾個時辰,加上心中過度憂思抑鬱,疊加一起,寒氣入體,氣急攻心,吐血而去。”
太醫的話猶在耳邊,蕭侓努力忽略掉心口處那陌生難受的感覺。
是因為愧疚吧。他自欺欺人地想,盯着手裏的荷包,想起了以前她把縫了好幾天才縫好的荷包給他,訴說自己為了它在手上扎了多少針眼的委屈樣子……
最後跟着蕭侓離開湘蘺宮的公公徐海頤也猜不透蕭侓的心思。
若說皇上對貴妃無情,那晚又暗示他出門對跪在地上的貴妃說狠話,讓她離開;得知貴妃吐血倒地,急忙撇下皇后趕了過去。
若說有情,又讓她在寒冷的冬夜裏,在自己生平最不對付的皇後宮前跪了那麼久,而且對珞家也是趕盡殺絕的樣子……
他搖搖頭,大概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懵。
穆黎坐在銅鏡前,浣玉正幫她一圈一圈地拆開頭上的紗布,直到額頭露出來。
少?臉?晶瑩,膚光如雪,容貌秀麗之極,當真如明珠?暈,美?瑩光,眉?間隱然有?股書卷的清?。笑起來鵝蛋臉上有一對淺淺的梨渦,微現靦腆。
也難怪她官位小,也沒顯赫家世,卻還能得徐洲白青睞。
待簡單的簪好頭髮,穿上女史服,穆黎便帶着浣玉進宮。
她一小小女史,是沒有資格上朝的,往日都是進了宮便直奔藏經閣。
大概是在早晨,宮中行走的人少,兩個打擾亭子的的宮女正竊竊私語。
“都說皇上和走了的貴妃情深似海,我怎麼覺得皇上和皇後娘娘才是天生一對呢。”
“不然你以為為何皇後娘娘入宮未滿一年便懷了龍嗣,而貴妃跟隨皇上四年,肚子一直沒動靜,怕是……”她壓低了聲音,“皇上未登基時便沒有打算立自己的太子妃為皇后,才沒讓她懷上,嫡長子總得是皇后所出。”
“興許是貴妃一廂情願,她死了倒也成全了帝后兩人。”
兩人說得小聲,還自以為沒有其她人聽到,然而都被站在亭子後面假山處的穆黎和浣玉一字不落地聽到了。
還有蔚王。
穆黎經過此處恰巧碰見蔚王,行完禮,蔚王得知她身份便問她藏經閣中是否有《實夢錄》。
雖不知這弔兒郎當的蔚王怎麼突然要看書了,但是她畢竟不是真的穆黎,哪裏像她一般熟知藏經閣的書籍,不禁思量着怎麼回話。
也就在兩人沉默間來了兩個宮女,就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放肆!”蔚王怒氣沖沖的聲音從假山處傳來,當即將兩個宮女嚇得連忙下跪。
蕭延之前經常和珞蘺互嗆,是不是逗弄她,和她對着干,後來珞蘺和皇兄蕭侓在一起,兩人才漸漸疏遠。
剛剛碰見穆黎時,看到她走路時不經意間的同手同腳,讓他想起了故人。
珞蘺也是,一旦想着心事,走路時就會同手同腳,動作也不大,並不滑稽,甚至還挺可愛,他常常揪着這個事取笑她。
於是,蕭延鬼使神差地叫住了這個女史,隨口謅了一個書名。
來人容貌上乘,和珞蘺是截然不同的長相。
只是沒等到回答,便聽見了那兩個宮女的多舌之言,當即怒聲呵斥,倒沒留意到穆黎突然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子。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是無心之言。”
兩個宮女自知犯了大錯,不停磕頭。
蕭延可不是憐香惜玉的主,冷笑:“皇家豈容你等議論,來人,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不理會耳邊的呼救聲,待人被拖下去蕭延便大步離開,忘記了自己問書的事。
浣玉深知在宮中慎言的規矩,見兩宮女被拖下去,更不敢說話,只小心翼翼地和穆黎繼續前往藏經閣。
不料,她們這一趟不僅碰見了蔚王,還有攝政王。
準確來說,是撞見了攝政王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