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與君初相識

第2章 與君初相識

與君初相識

何晚山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閣樓的地板上。

三暑過後,天氣愈發炎熱,院子裏的洋槐樹上,剛從泥土裏爬出來不過半月的夏蟬聲嘶力竭地聒噪着酷暑。

房間裏熱得厲害,照在地板上的陽光堆疊得像是撒着一層糖霜的生奶油。

何晚山盯着天花板上反射的光線愣了愣,等到意識回籠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似乎是陷進了一個漫長的夢。

是什麼夢呢?何晚山手撐着地面費勁地坐到床邊,雙眼放空地望向窗外。

院子裏洋槐樹影潸然,陽光在濃密的枝椏間被浸染得純粹,像是漂浮於一片翠郁的深海之上,滿眼都是瀲灧溫柔的水紋。

大概是一個很長也很悲傷的夢吧。

他不記得夢的具體內容,只記得夢的結尾有誰牽着他的手說要帶他走,他心滿意足地答應了那個人,眼裏的淚卻止不住地落下。

也許是因為夢中經歷的一切太過真實,大夢初醒的他看着窗外再熟悉不過的白牆槐花,內心深處卻有種恍然隔世的迷惘,像是凍結太久的冰塊在日光暴晒下一點點碎裂融化,刺痛破敗且遲緩。

何晚山搖了搖頭不再去想,他早就過了會因為一點小事傷春悲秋的年紀,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時間更沒精力耗費在一個模糊朦朧的夢上。

更何況,今天對於他來說是個很重要的日子。

三個月前,市裡高中輔導他競賽的柳老師用他去年拿的兩個國家級競賽一等獎替他爭取到了北京一所重點高中的特招考試名額。他用心準備了兩個多月,總算是沒辜負柳老師對他的期望,幾天前入學通知書已經從北京寄到了他面前。

他看過那所學校的招生簡介,因為是私立學校,學校的學費很高,招收的也大多是家境富裕的本地學生,說是所謂的「貴族」學校也不為過。

而像他這樣的學生,學校給特招名額其實是為了培養他們在各個學科的競賽上拿獎,只要能符合校方的要求並且通過考試,校方不僅會免除學雜費,每月還會額外補貼食宿費,成績特別優秀的還能得到一些高校的保送名額。

說實話,何晚山一開始並沒有想過去那麼遠的地方念書。

他對北方繁華喧嚷的城市沒有太多嚮往,也許是自小的經歷讓他懂得了家人的重要,父親去世后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考上大學,畢業后在離家近的地方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陪着腿腳不便的爺爺安度晚年。

但柳老師卻看中了他的能力,希望他能轉學到大城市裏獲得更好的教育。爺爺知道后也極力支持他去北京。

何晚山走到窗邊的書桌旁,從書桌最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錦盒。

錦盒打開,裏面安安靜靜地躺着一枚警徽。

這是他因公殉職的父親留給他最後的遺物。

“爸爸,我要去北京了。如果你還在,應該也會為我高興吧。”何晚山垂眸用細絨布輕輕擦去警徽上的塵埃。

他對父親的記憶其實非常模糊。因為職業緣故,家裏沒有留下一張父親當年的照片,犧牲後送回家裏的也只有一盒骨灰和一枚染血的警徽。

父親犧牲在雲南邊境的時候他才五歲。

爺爺顫顫巍巍地拄着拐杖帶他去雲南參加葬禮的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個躺在靈柩里永遠不會醒來的男人,是他的爸爸,更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他。

他只記得爺爺倔強但沉默的側臉,那是江南這座小鎮一年之中最冷的一天。

他們由東往西,從寒潮將至的水鄉趕往四季如春的雲南,飛機在六千米的高空載着他們橫貫一整個凜冽寒冬,最後在陽光明媚的暖春里悼念他們再也無法回家的兒子與父親。

年少總是無知又無畏,那時候的他還不懂得死亡的重量,所有人都在悲傷,只有他懵懂地看着靈柩里閉着眼睛的男人,就像當初茫然地看着母親拎着行李箱離家時那樣。

“小橋,還沒收拾好嗎?”爺爺拄着拐杖在門外喊他。

“柳老師的車已經在門口了,你別讓人家老師等太久。”

“爺爺,我馬上就收拾好了。”何晚山從回憶中回神,應答了一聲后把警徽放進錦盒裏小心翼翼地放進行李箱,拎着行李急匆匆地走出房門。

柳老師已經等在了門口:“小橋,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小橋是他的小名,當初給他取名的時候,村裏的算命先生說他命格太輕慧極必傷。

所以就給他取了個帶「橋」的小名,借村頭那座幾百年的老石橋鎮住他的命格保他平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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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山[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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