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遺憾,不存在了
聽見棉拖,石東來眼裏有了厭惡,嚷嚷道,“狗屁!”
“怕凍腳穿拖鞋幹什麼?”
“再說了。”
“真需要一雙棉拖,自家做一雙不就結了,誰傻啊,還花錢買?”
如此質問,趙子川卻面露微笑,“叔,這羊糞球子裝不了金疙瘩,我設計的棉拖能不能行,您瞧一眼就知道了。”
“咱先做個樣品?”
石東來不知其中五味,瞧趙子川一臉自信,也犯嘀咕了。
他看了一眼村裡人,“說一千道一萬,拿回八萬是正事。”
“你們說吧,要不要信這小子一次。”
“信個屁!”反駁,脫口而出。
可站出來的漢子,一臉怨懟的看了眼趙子川,“可不信能咋辦!死馬當活馬醫,走一步看一步吧。”
村后,鞋廠。
400多平的聯排平房,正亮着燈。
其實,這廠沒錯。
雪地棉也沒錯。
錯在,前世的趙子川太年輕,又沒見過世面……
可如今呢。
趙子川腦子裏全是‘山寨經驗’和銷售策略。
不!
不是山寨了。
是開創!
他一寸一寸拆解過運動潮牌,知道怎麼用最低成本,仿出最舒適,最爆款的產品,完全有能力締造屬於自己的潮牌!
鉤子有喬丹。
咱有大姚!
讓大姚登一雙西蘭鞋,衝進nba!
不.
96奧運就可以樹立品牌形象。
女足斬獲亞軍,有鏗鏘玫瑰的殊榮。
劉國梁虐殺老瓦奪冠,風靡世界!
他們要是穿西蘭戰袍、蹬上西蘭戰靴,再站在紅旗之下,舉起獎牌,那榮耀的光芒至少能養活一個銨踏!
這,還不夠。
掐着重生的金鑰匙,趙子川完全可以衝擊世界一流!
若締造世界潮牌,成了國貨之光……那前世的屈辱,遺憾和虧欠,也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笑啥呢!”石東來沒好氣的,推了趙子川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推搡了國潮教父,低聲警告道,“做錯了事,挨罵得認……要跟屋裏老娘們好好說,千萬別頂嘴。”
萬丈高樓平地起,先踏實……趙子川壓住了心中豪邁,沖石東來一笑,“知道了,叔。”
車間裏,縫紉機吱嘎吱嘎的響。
村裡婦女正罵罵咧咧的做着千層底,棉褲之類,賺生活。
見趙子川,她們幾乎同時停下了手裏的活,齊聲開罵,“小崽子,你可坑死了我們。”
“石東來,他還錢了沒有!”
“比崽子的。”
“沒有,他說做鞋賺回來。”石東來一開口,鞋廠就要炸鍋了。
這些婦女掐腰瞪眼的圍上來,足以掀掉屋頂的怒火呼之欲出,“缺德玩意,坑我們一次不夠么,啊!”
趙子川可不敢任由‘輿論’發酵。
他先聲奪人道,“我畫個圖,各位嬸子阿姨配合一下,先做一樣品。”
“行嗎?”
先前,趙子川跟石東來耍橫,是為了搶下話語權。
這會兒卻不能再橫了。
他沖眾人鞠躬,又走向了一位好說話的阿姨,無比誠懇道,“顧嬸,幫我一把,成嗎?”
顧嬸看到鎬把鐵鍬,再想趙子川自殺過一次。
她善良心軟,也嘆了一聲,“幫你倒是行……可做鞋幹什麼,都賣不掉。”
“嬸,你放心。”趙子川拿起筆紙,畫起了設計圖。
顧嬸在身邊,墊腳瞄了幾眼圖,是越看越迷糊,“川子,你這圖畫的不錯啊,唉,這畫的是個小老虎啊。”
趙子川沒否認,笑着說道,“這款棉拖,分三個品類。”
“第一品類,就是這十二生肖卡通形象的毛絨款,它針對5到8歲的小孩。”
“第二品類,是主婦款,款式以簡約為主,但后鞋幫要矮點。”
“第三品類,是懶人款豆豆鞋,主要針對辦公室職工。”
“用什麼面料,我都寫清楚了,勞煩各位嬸子阿姨……這三款鞋,每款做出三個號。”
說到這,趙子川目光灼灼的看向眾人,“我一定銘記曾經、今天乃至未來的歲月里,大家給予我的信任,先謝謝了!”
咔,趙子川深深一鞠躬。
這算戴高帽了。
叔叔嬸子心裏有怨,也不好意思再發作,紛紛看向石東來。
石東來也煩了,一甩手,“你們也別繃著了,先按川子說的,做出樣品。”
“川子,你出來一下。”
“唉。”趙子川應聲,跟上了石東來。
石東來算是大股東。
他出了一萬塊錢,建廠還佔了他家地,連廠房的立柱橫樑,也是石東來帶人上山砍伐回來的。
不過,石東來卻沒想着分錢、佔多少股份。
在西蘭村。
或者說,90年代很多村子都有這種現象。
一個村,好像就是一個家。
鞋廠門口。
石東來指着趙子川鼻樑,十分嚴肅道,“說實話,棉拖能賣出去么。”
“要是不行,就趕緊承認,別再拽村裡人掉一回坑。”
趙子川沒解釋,而是轉移話題道,“叔,樣品出來了,跟我出個門,咱先賣出一批,咋樣?”
坑了全村,哪有信譽。
趙子川要用事實說話,扭轉自己的形象。
石東來的心思,也被‘賣一批’牽住了,他順着話茬子問道,“這大半夜的,賣給誰啊,百貨都沒人。”
重生歸來,趙子川除了山寨經驗之外,最寶貴的財富就是了解。
大到時代風口,小到某個熟人的弱點和需求。
這份了解,有大用處。
但沒法和石東來說。
趙子川含糊道,“賣去西糧廠,廠長。”
“啥!”石東來幾乎喊出來。
不是他咋呼,是這年代,大廠廠長就跟天老爺一樣,是大官。
石東來矢口否認道,“這不是扯淡么,大半夜的,去廠長家賣拖鞋?”
“有病!”
“退一萬步說,就算賣掉了又能咋?”
“廠長也沒有一萬隻腳,買個三五雙能解決啥問題?”
這裏頭,有兩個事。
其一,新上任的西糧廠廠長,是石東來的戰友……石東來還不知道這事。
二來,新廠長剛上任,還水土不服,正準備用‘新年福利’籠絡一下職工的心,但他又捨不得花大錢。
趙子川揣着重生記憶,自然有把握。
他笑了下,“西糧廠正要發新年福利,他們有一千多員工呢。”
“切,那跟你有什麼關係?”石東來氣的擺手,叼着煙捲就要走,他已經覺得,川子異想天開了。
趙子川卻一把拽住了石東來。
他無比認真的神情說道,“叔,我被逼死過一回,你們還踹門砸東西,逼的我媽拿起了菜刀!”
“都到這份上,我敢、我能在這件事上開玩笑么?”
“叔,你得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