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三章
“霍將軍的長女,今年十五歲了,聽說是個知書達理的性子,你既然已經住進了東宮,這太子妃的位置也不能虛懸太久。”
朱霽沉默不語,面容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十分謙恭地給朱枋再倒滿了酒杯。
“還是京師的酒好,在營里無論如何還是湊合了些。”
朱枋品着美酒,看着窗外的月影,聽着偶爾傳來的蟲鳴,心情也跟着舒暢。
他已經平安抵達了京師,多年來的夙願已經完成,整個天下將收入囊中。
雖然兒子才能不在他之下,也讓他起了提防之心,但到底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比子孫不出挑要來的好得多。
他進京前,已經有密報,新帝已經在南洋跳海而死,剩下的南方叛黨,也基本上會在一兩年內被清剿乾淨。
逐鹿之爭已經漸入尾聲,難道還有比這個更能讓一個嗜權如命的人,更滿意的結果嗎。
朱霽是他唯一的兒子,他為了自己的霸業,從十二三歲就幾乎全年無歇地為他所用。分明是對他對待沈書雲的方式並不讚許,但是還是這樣尊崇孝道,沒有流露出半點不滿。
朱枋分得清楚,朱霽是因為畏懼還是因為尊敬他,才能這樣隱忍。
朱枋將手裏的酒杯放下,看着窗外秋日的月夜,安靜而清爽,似乎是帶着寬容,對朱霽道:“這個沈氏,誠然是個美人,你若是喜歡,朕可以允你帶她在身側為妾,但是兒女情長便會英雄氣短,你要知道分寸。”
朱霽明白,目前的時局下,這已經是父親極大的寬容了。
他嘴上對父親表達了感謝,尤其是沒有因為沈霄的冒犯而追責。
須知道譏諷一個篡權者得位不正,就是在碰他的逆鱗,按照朱枋的鐵腕以及沈家如今的根基,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滅掉沈家滿門,對京師其他的貴胄形成以儆效尤的效果。
想到此處,朱枋倒是對朱霽提起了一個人:“對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提到的他的兄長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沒記得榮恩公有這麼多孫子?”
朱霽幾乎不可查地微微掐了掐手心,道:“是沈雷,榮恩公庶子的支脈,趙世康麾下,圍京之戰的時候與我軍對壘。”
“哦,這樣……”
朱霽面不改色,神情如常,然而卻在心裏大膽地揣測到,沈雷被他藏匿起來,打算送還給沈家的事,大概率已經被朱枋知道了。
只是到底為他留有餘地,不可能戳破。
朱霽身邊遍佈都是薊州的老人,這些人即便是他的心腹,也會首先忠誠於未來的天子。
也就是這一瞬間,朱霽明白了為何朱枋會長驅直入,調虎離山地到東宮來對沈書雲一探究竟。
他喜歡一個女人,這並不是什麼需要朱枋親自過問的事,但是因為偏袒沈書雲,而寬赦沈雷,則是身為君主的忌諱。
“孔陽,再陪為父喝一杯。”朱枋遞過了酒杯,朱霽恭敬地舉杯,然後側向一邊一飲而盡。
朱枋自稱“為父”,而不是朕,這一刻他想短暫地卸下心仿,辛苦教育大的兒子,不會太過忤逆他的心意,“我知道你自小就是有分寸的,該怎麼做,自然不必朕多慮。”
“兒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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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朱枋就離開了東宮,住進了禁城。
朱枋來的時候悄無聲息,離開東宮的時候卻走得浩浩蕩蕩,護衛足足近千人,華蓋高搖,御輦奢華,引得京師的百姓都紛紛到路邊圍觀,儘管前頭有平允軍的騎兵開道,儀仗還是走了一個時辰才到達禁宮的外城。
“這麼多人,不怕衝撞了新君嗎?”一個皂巾蒙頭的把式,在街邊茶水鋪子大口喝了一碗茶,然後對同行的夥伴說。
“你懂什麼?俗話說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皇帝也是人,費了這麼大勁殺了侄子得了皇位,還不許人顯擺一下?”
茶水鋪子的老闆聽了,臉色都變了,對這兩個腳力呵斥道:“莫談國是!你們喝完了茶就趕緊滾蛋?回頭報給官府,你倆有幾條命在這裏妄議朝綱?”
兩個腳力是外地來京謀生的鄉下人,並不知道妄議朝綱是多麼嚴重的事,直到三日後有幾個像他們一樣無知的人在京兆尹家做夥計時開了幾句新君是盜賊的玩笑,被朱枋安插在京兆尹府上的東廠侍衛聽到了,隨後三個工匠的被剝皮實草的屍體就掛到了京城外城的城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