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之日
金秋九月。
帝都,綏安侯府。
外頭院子賓客滿座,眾人喝酒喝得正高,裏頭新房安安靜靜,紅燭正亮。
霍酒詞穿着一身鮮紅的嫁衣坐在喜床邊沿,蓋頭擋住了大半視線,叫她只能看到自己交握的雙手,十指纖細,指蓋略帶珠澤。
凝脂肌膚在紅衣的映襯下更顯瑩白,白得彷彿能擠出水來。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而她的夫君,是帝都城裏的風華郎,綏安侯的三公子,紀忱。
“紀,忱。”霍酒詞輕輕念着這兩字,字字憧憬。聽聞她要嫁給紀忱時,幾個手帕交左一句“羨慕”,右一句“嫉妒”,日日說,時時念,說得她都覺得自己佔了紀忱的便宜。
記得上花轎前,娘親曾在她耳邊說,“紀三郎是個清冷的性子,起初一定不好相與,你要有耐心。他這樣的人,真疼起娘子來定是疼到骨子裏的,你若能得他喜歡,往後必是個幸福的女人。”
與娘親不同,爹爹送她出嫁的話正經而古板,“小詞,你嫁去侯府之後記得恪守本分,一切以夫君為主,孝敬公婆,做個賢良淑德的好兒媳。倘若你做出有辱門風之事,爹一定打死你,可要有人憑白欺負你,即便再遠,爹都會去幫你討回公道。”
在她的記憶中,爹爹為人剛正,更像一個嚴苛的老師,他時時刻刻教她規矩,要她成為溫婉賢惠的女子。
溫婉,賢惠……
“哐當”,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霍酒詞的思緒,她下意識捏緊雙手,面部微微緊繃。
“公子走慢些,千萬別摔着。”隨後,門外進來兩人,小廝吃力地扶着紀忱進門。
紀忱閉着眼,整個人都壓在小廝肩頭,儼然是醉了。
“今晚可是洞房花燭夜,姑爺怎能喝成這模樣,外頭那些人也是沒眼力。”丫鬟夕鷺剛理完梳妝枱,扭頭見紀忱醉成這副模樣,稚嫩的面上儘是不滿。
然而小廝並沒搭理夕鷺,自顧自扶着紀忱往床榻上走。
他喝醉了?霍酒詞顧不得什麼吉利不吉利的習俗,自己掀了蓋頭。
屋內龍鳳紅燭高燒,滿目喜色,她一眼看到紀忱。紀忱與她一樣,穿着一身喜慶的新郎服,漆黑的長發被紫金髮冠束着,面龐往下垂落,髮絲覆面,看不清神情。
“哎呀!小姐做什麼把蓋頭掀了,不吉利的,快蓋上,快蓋上!”夕鷺被霍酒詞的動作嚇了一跳,上前便去拿紅蓋頭,焦急地往霍酒詞面上蓋。
“無妨,我不信那些東西。”霍酒詞站起身,見小廝扶着紀忱過來立馬伸手去幫,兩人一道將紀忱扶至床榻上躺着。
回身間,小廝偷偷瞧了眼霍酒詞,待看清她的容顏時,青澀的面上稍稍泛紅,趕忙低頭離去。
夕鷺捧了清洗的面盆過來,矮身放在床榻邊。
“夕鷺,你也累一天了,去歇着吧。”霍酒詞拿過夕鷺手中的布巾,溫柔道。
夕鷺瞧瞧霍酒詞,又瞧瞧榻上不省人事的紀忱,揶揄道:“原來小姐等不急了,想同姑爺獨處,是是是,奴婢這便走。”
“你。”沒等霍酒詞捏她的臉,夕鷺俏皮地跑出新房,順道關好房門。
“哐當”,這一聲很響,響過之後新房內更靜。
霍酒詞嗔了一下,轉身去看榻上的紀忱,五官染了醉意,饒是如此,眉目依舊俊秀雅緻,氣度高華,確實當得起帝都俊才之首的名頭。
不知為何,此刻她竟覺心底生出了一抹好感,對紀忱的好感,可這好感來得突然,連她自己都弄不清緣由。
聽人說,紀忱佔了帝都如意郎君榜榜首的位置五年,想必城裏要嫁他的女子數不勝數,偏生這份福氣叫她摘了。而她,能嫁給紀忱全因爹爹和綏安侯的關係。
當年,爹爹與綏安侯坐同一艘船進京趕考,綏安侯誤食毒菇,爹爹稍懂醫理救了他一命,之後兩人結為異性兄弟同行。兩人的性子雖截然不同,卻格外合得來,於是綏安侯提議,若是爹爹得了女兒,兩方便結為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