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乾元門真人說道德 獻寶會妖女逞威風

第7章乾元門真人說道德 獻寶會妖女逞威風

嵇昀心頭一凜,早知這是乾元門中常見的氣功手法。當下顧不得多想,腳下急縱直撲到近前。雖手中無劍,但卻誠然用了海昏劍法里“中必決眥”的招法。可謂是目到指到,嵇昀伸出右手二指,在鈺鐸道人肋側的淵腋、腋下的極泉兩個穴位用力點去。

“哦!”

鈺鐸未料想嵇昀會動手,登時慘叫一聲,臉色苦痛,應聲癱倒下去。

本來點穴,只是常見的理療手法。但穴位乃是人體經脈交匯之樞紐,乾元門氣功在發作時,要將元氣通過經脈、絡脈的運送來加以調用,根據施展手法的不同,元氣所要經行的路徑也大不相同。嵇昀多日來苦練修行,對氣功的手法和內理已經明了於心。於是在對方抬手之際,便看穿了其元氣經行的路徑:手指點在二穴上,原本溯流在此、交匯融合的元氣被外力強行擊潰,霎時間激散入周圍的筋肉臟腑,由此造成的內傷着實不可小覷。

“你們!”

嵇昀此舉,嚇壞了鈺梓。

“你也去死!”

李萱趁機甩開他的手,挺劍又向鈺梓刺去。

而這次終於被嵇昀搶上來阻止。

鈺梓深深地喘着粗氣,豆大的汗珠從前額一直流到脖頸。青鸞劍的青鋒停在空中,劍鋒離他的喉嚨只有不到一寸,隱隱地透着寒氣。

“萱兒!你又闖什麼禍了?!”

身後傳來兄長急切的喝問,俊公子與虎盔漢子大步趕到。

李萱的劍被奪下,頓時沒有好氣,一邊跺腳一邊忸怩道:“怎麼叫闖禍,是他們欺負我!”

虎盔漢子一聽這話,立時目露凶光,一隻健碩凸筋的大手直接扯在嵇昀胸前的衣領上,猛地把他拎了起來。

“你長了幾個馬蛋?敢在老虎窩裏尥蹶子?”

嵇昀的臉幾乎抵在漢子的鼻尖上,腳下懸空任兩腿沒有着落地擺動。

“十三太保,快把人放下。”

俊公子在旁道:“萱兒這個鬼滑頭,說的話可不得全信。”

聽公子發話,漢子好不情願地將嵇昀放下,嵇昀乾咽了口口水,均勻地喘着粗氣。

“萱兒給你們大家找麻煩了。我叫李存勖,我代舍妹向三位道歉。”

李存勖說著朝鈺梓和嵇昀淺鞠了一躬。

嵇昀暗思:“原來他叫李存勖,是哪個勖呢,該不會是‘女婿’的婿吧...”

一旁,回過神來的鈺梓突然厲聲質問:“嵇昀!你...你竟然違背門規!傷害同門!”

“我...”

嵇昀一時慌了手腳。

......

“師叔,嵇昀既犯禁令,又傷同門,理應照門規責罰!”

左樞殿內,初旦、初凈等十五代弟子們,指着殿內立柱前貼身站立的、低頭不語的嵇昀,紛紛聒噪。

鈺澄端坐在殿首,額頭反覆滲出的珠汗已經將手中的帕巾浸透。

“經過診治調息,你們鈺鐸師叔總算是沒有什麼大礙。嵇昀不是門下弟子,照門規懲處的話實在不妥。”

“師叔,可是你為了鈺鐸師父,損耗不少元氣,嵇昀雖說沒有正式拜師,可也算門中的一份子,竟然夥同外人襲傷尊長,必須懲辦!”

“對!”

鈺澄呷了口茶湯,沉默不語。

嵇昀把頭扎得更深,兩隻垂在身前的手臂漫然無措,指尖相互揉搓尅拭。

“是誰要懲辦誰呀?”

眾人聞聲退讓,鈺澄子放下盞,起身侍在一旁。施吾子走進來,先是問過鈺澄的身子,得知沒有大礙,又回顧弟子們:“看我手中這根拂塵,誰能回答我,它有什麼用?

“拂塵可以撣灰...”

“不,是驅蚊驅蟲用的...”

“不對不對,拂塵是禮器,就像道袍、寶鏡一樣...”

眾道你一言我一語,爭論起來,有的堅持己見,有的隨波逐流,人多嘴雜,莫衷一是。

施吾子朗聲笑了三聲,:“好好好。來聽聽我的看法...”

人群中的多數聽到掌門人發話,都及時緘口,只有少數幾個,還沉浸在爭論里,沒有停止聒噪。施吾子輕揮麈尾,在幾人面前拂過,這些人見此趕忙緘口肅立。

施吾子娓娓說道:“方才你們也看到了,這一支小小拂塵,有人用它撣灰、有人用他驅蚊、有人用其作為法器,我還可用他阻住你幾人的嘴,高興了拿來捅一捅後背搔癢,惱怒了抽打幾下小腿出氣,所以說,一物可以百用。然而,有的人心裏有灰塵,他眼裏看到的便只是灰塵,心裏有蚊蟲,腦海里想到的都只是蚊蟲,看不到一件器物的全部價值。同樣,人亦然可有百面,我們在看待他時,不可只專執於一面,倘若拘泥自封流於片面,便會失去心智的平衡,尤其是當看到別人的弊漏時,動輒抨擊、輕言打殺,這樣是為修行之人所不應、不能、不恥的。何所謂天道?天道,好生而不好殺。”

眾道聽罷,默然慚愧。施吾子走到嵇昀面前,輕輕拍打了他的肩膀。

“真人,我本來...不是誠心要闖禁地的...”

“今天發生的事,前因後果我都知道了。”施吾子對眾人講道:“嵇昀被乾元門裏的客人逼迫時,能忍氣吞聲,不動用武力,這是仁善的品質,當知道自己踏錯禁地,能恪守門規,迷途知返,這是正直的品質,當見他人身處危險之中,能不顧身份、毅然施救,這是講道義的品質,面臨同袍的興師問罪、咄咄逼人,能篤受悉聽、不辯不爭,這,不就是道祖常說的至善美德嘛?鈺澄,你說呢?”

鈺澄低下頭,恭敬答道:“師伯訓教的是,從道者,逆來順受,不言自彰...”

施吾子道:“上善若水,這就是道啊。”

“掌門師公法理精深,我等受教了。”

“下去修課吧。”

眾道退去,施吾子告訴嵇昀,是李存勖兄妹說出實情,除道歉以外,李萱還再三請求施吾子不要責罰嵇昀,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自己犯了錯,施吾真人非但沒有責備,反而人前表演為自己解圍,嵇昀更加覺得慚愧,心裏想着今後務必要用功修行。

轉過天來,端陽佳節。

太儀山妙桓峰頂,旗番招展;清玄觀俯天殿前,人潮湧動。

殿前搭設一台,施吾子等施字輩道長信步走了上來,嵇昀和初生二人陪着,侍候在身後。

鈺澄站立台前:“請朝廷欽差落座。”台下左右各列梨木官帽椅九張,朝廷欽差、樞密院都統領田紀棗領着一眾官吏在左首坐下。

鈺澄繼續念道:“請少林、崆峒、丐幫以及五鎮盟各位尊長落座。”

幾派掌門和盟主在右首坐下。

“哆!我們大契丹夷離堇公子駕臨寒舍,你們竟然不給安排座位?!”

人群中有人喊話,聽起來情緒不忿,語調也十分蹩腳招笑,嵇昀和眾人一樣聽得好奇,遂循聲看去。

說話的人三五成群,他們不穿布衣,用皮裘遮蔽着身子,卻把肩膀和大腿露在外面,頭髮剃去大半,只在前額或兩鬢留下一兩撮,氣質樸素,眼神彪悍。

“是誰家圈裏的牛羊,也偷跑來開會了。”

李萱一手遮面,咯咯笑了起來。

聽見嘲諷,這伙契丹人瞪圓眼睛看向李萱。李萱被他們盯得有些害怕,叫來十三太保擋在身前,十三太保雙臂環抱身前,和契丹人怒目相對。

施行道長沖鈺澄小聲吩咐幾句,鈺澄即向契丹人問道:“請問這位契丹公子姓名?”

略通漢話的隨從回答:“契丹八部盟主、迭剌部夷離堇之子,耶律堯骨!”

鈺澄和在場的中原人士聽不懂契丹稱謂,也未聽說過有耶律堯骨這類人物,一時開始議論紛紛。

“道長。”李存勖向鈺澄拱拱手,向眾人解釋:“迭剌部是契丹八大部落之一,‘夷離堇’是部落首領的意思,這位契丹公子的父親,想來就是馳騁草原的契丹英雄——耶律阿保機。”

鈺澄恍然:“原來如此,多謝公子指點。”

眾人見李存勖姿容俊美、談吐出眾,議論的話題便又轉到他這裏來。

“諸位。”鈺澄止住喧嘩,介紹道:“這兩位是李克用大人的公子和千金。”

“居然是沙陀人?!”眾人面面相覷。沙陀人原生活在西北大沙漠一帶,曾被唐人稱作“沙陀突厥”,後來歸附唐朝,頭領被賜予李姓,現任頭領李克用承襲了其父的勢力,在代州建立起沙陀城擁兵自重。

“遠來是客,初旦、初凈為契丹公子和李家客人安排座位。”

耶律堯骨和李存勖兄妹於是分別坐在左右末位。

李萱甚是活潑好動,坐在椅子上反倒忸怩不安,特別令她反感的是,對面那個叫什麼骨頭的契丹公子,總是不住地盯着她看,十分惹人生厭。

嵇昀站在施吾子身後,心中打量着這群人物:

“聽說佛門的弟子叫作和尚,這位少林派老掌門果真是個光頭...崆峒派掌門原來也是位道長,嗯!他的鬍子可比施吾真人的還要長...這個該是丐幫幫主了,一身破衣爛衫、蓬頭垢面,果然是名副其實噢...咦?這個怎麼這麼年輕就當上了五鎮盟的盟主...”

他見五鎮盟的盟主周德威年紀不過三十,不由得暗暗吃驚。

施吾子手持浮塵,身着羽衣布鞋,向眾人作一稽首之禮:

“諸位,今日是端陽佳節,有如此多英雄俠士聚會清玄觀,乾元門蓬蓽生輝,今日大會,乃是江湖曠古爍今的盛事,必為後人所津津樂道。”

“幸蒙貴派籌集大會,我等才有幸見到這麼多遠近馳名的英雄!”

忽然,一聲邪魅的聲音刺破蒼穹。眾人大感疑惑,紛紛轉頭看去。

這一看,不禁毛骨悚然。

李甲和周嗔是洛陽城有名的富商,周嗔驚道:“九天聖教?”李甲遞個眼神,示意周嗔小心說話,免得惹禍上身。

嵇昀見許多人的臉色都變得怪異難看,由此猜想來者不善。原來,九天聖教在江湖上已經存在了百年,不但教徒眾多而且層級森嚴,一向橫行無忌,令人談虎色變。

這次來的人共三十幾個,都是清一色的美艷女子,為首的是個中年女人,身披着一件雪白色燙花錦緞,頭髮上插着一株血紅色的寶珠,手裏捏着一柄淡黃色的蘇扇。

中年女子咯咯發笑,透出一股妖艷邪魅,令人不寒而慄:“九天聖教白鶴堂主李如意,奉聖女教主之命,向乾元門掌門真人獻禮。”

話音剛落,女徒端上來兩個紅布苫蓋的木盤。

雖是不速之客,施吾子仍笑臉相迎,請她們恪守規矩,安心參加大會。李如意咯咯獰笑,直說掌門人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她們不守這裏規矩,就會被掃地出門怎的?

“今天既然是獻寶大會,我李如意也有一寶要獻給在座諸位。”

李如意說罷臉色一沉,教人揭去蓋在木盤上的紅布,周圍人舉目一看,為之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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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征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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