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玩得就是蠱惑
“從此以後,善良而美麗的白娘子就和窩窩囊囊的許仙過了幸福美滿的生活,至於法海,那個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的禾幾馬戶則躲在螃蟹殼子裏,永生永世的都不敢出來了……”
荒涼的官道上,一匹毛sè黯淡的老馬正拖拽着一輛透風冒氣的馬車慢悠悠地朝西南去,須盡白的車把式將雙手揣在袖子裏,懷抱着馬鞭子斜靠在搖搖yù墜的車廂上,看起來昏昏沉沉,實際上卻在聚jīng會神地聽着人妖相戀的傳奇故事。
車廂里正繪聲繪sè地講《白蛇傳》的赫然正是許霆,至於聽眾卻是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一臉的莊重肅穆,如臨大敵,每到許霆講到夫妻恩愛的段落時,他就輕呼一聲佛號,嘴裏誦念《般若波蘿蜜多心經》,什麼“空不亦sè,sè不亦空”,翻來覆去,沒完沒了。
搞得許霆就跟吃了雞屎一樣,被噁心的夠嗆,卻不甘心就此認載,只得強打jīng神,極盡添油加醋之能事,大講而特講,心裏卻鬱悶到了極點,每每回想起與這和尚初次相逢的情景,就忍不住無語望蒼天,太悲哀了。
那rì,許霆從公主墳里滿載而出,本想着踩着飛板就開溜,可隨後就想到在公主墳里磨蹭了這麼久,說不定天一閣派出來追殺自己的人手都已經到處都是了。
就算自己收起了筋斗雲,可這高大魁梧的身段卻藏不起來,前思後想好幾回后,許霆決定還是低調一些,跑到左近的鎮子上,討價還價老半天,雇了輛馬車,晃晃悠悠地朝西南而去。
對於許霆來說,最充裕的就是金錢和時間,所以他一路上也不着急,隨着車把式的xìng子,每天是晚上路早打尖,把逃災避禍生生變成了遊山玩水。
偶爾百無聊賴的許霆也會盼望着半道上遇到個什麼殺人劫道的,自己一來鬆鬆筋骨,二來也能裝裝大俠,說不定還能救下個落難的美女再以身相許啥的。
但是事與願違,一連在路上晃悠了十來天,別說是強盜了,連個同行都沒碰上,讓他失望到了極點,正當他想着要不要把劉茗給放出來,給自己掐肩捏腿,或者揩揩油時,馬車已經駛進了一個小鎮,卻現街上的行人來去匆匆,人人興高采烈的,象是出了什麼大事。
這下子許霆頓時就來了興緻,隨手拽住一個人問了問,才知道原來鎮裏最富的莫大財主家裏鬧鬼很長時間了,請了不少的和尚道士都不管用,反而白白丟了xìng命。
今兒一大早就有倆自稱是白蓮聖教的道士毛遂自薦,趕來抓鬼降妖,還允許外人旁觀,鎮裏膽大的百姓紛紛跑去看熱鬧。
一聽有人抓鬼,許霆登時就眉飛sè舞,吩咐車把式老張頭先找個客棧住下,而後隨着人流朝莫大財主家走去。
莫家的宅子相當大,院牆之內亭台樓閣,假山流水,雖算不上大氣,卻也別具匠心,只不過此時卻冷冷清清,就算在大太陽下面也是yīn森森的,半空中籠罩着濃郁的鬼氣,別說許霆這樣的修真了,就算是平常的百姓也能看到宅子上空,黑氣瀰漫。
此時兩個身披八卦衣的道士正一手拿着桃木劍,一手捏着硃砂寫就的驅鬼符,堵在正門外上躥下跳的做法呢,嘴裏嘰里咕嚕也不知道在念些什麼。
“臭道士,你們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竟然敢來攪擾我們的好事,若是不使些手段,只怕你們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此時宅子裏傳來一聲yīn笑,上空的黑氣漸漸凝聚起來,化成了一個青面獠牙,面目猙獰的惡鬼,利嘯一聲,捲起漫天的黑氣就朝兩個道士撲落下來。
“你這孽障,膽敢在此興風作浪,為禍人間,若非我等恰巧路過,還不知道要壞了多少人的xìng命,今兒道爺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說著話,那道士將手裏的驅鬼符朝空中一拋。
那黃紙所制的符錄無火而自燃,隨着化成一抹白光衝天而起,和那團黑氣撞了個正中。
如雷爆裂,轟隆作響。
繚繞惡鬼周圍的黑氣被白光一衝,就如同沸水潑雪,頓時消散了不少,疼得那惡鬼更是嘎吱亂叫,厲聲道:“臭道士,不將你生吞活剝,我難消心頭之恨。”說著身子一搖,黑氣再度聚攏了起來,空中傳來凄厲的哭叫聲,更有各種各樣醜陋的鬼臉在半空之中閃現。
嚇得圍觀的百姓面如土sè,紛紛退避,有的更是扭頭就跑,生怕這倆道士法術不行,除鬼不成送了xìng命倒沒什麼,引來惡鬼的報復,怕是連自己也要遭殃。
許霆卻趁機朝前面湊了湊,胖臉上浮現出憨態可掬的笑容,看向那倆道士的目光里卻多了幾分玩味。
“道友,小僧心緣這廂見禮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許霆扭頭一看,見是個身穿灰sè僧袍,脖掛佛珠的小和尚,年輕只在十仈jiǔ歲,俊美的小臉上稚氣未消,不過眉宇間卻流露着一股悲天憫人的慈悲之sè,若非見他光禿禿的頭頂上有幾個戒疤,脖子下面長有喉結,許霆說不定真會把他當成是那觀世音下凡了。
“一男人長成這樣漂亮,卻當了和尚,簡直就是浪費了大好的皮囊。”許霆在心裏腹誹了一番,可是臉上的笑容愈燦爛,也不還禮,而是問道:“和尚,你怎麼知道我和你是同道中人呢?”
“小僧修習了天眼通,若是常人,一眼看過去,五臟六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看在道友的身上卻如同蒙了層迷霧,想必是道友用了妙法聚斂了真元,掩蓋住了修為,所以才令得小僧看不穿道友的道行深淺。”
這心緣倒是個實誠xìng子,有問必答,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窺探別人的修為是很犯忌諱的事,不但毫不猶豫地做了,而且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許霆聞言,不禁啞然失笑,越覺得眼前這位很傻很天真,遂擺出一副教訓小孩子的派頭來道:“和尚,教你個乖,窺探別人修為的事乃是修真界的大忌,就算是你做了,也別到處宣揚,否則的話,很容易招來禍患的。”
“可是道友既然問了,小僧有怎能不說呢?”說到這,心緣雙手合十,一臉肅穆地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否則是要下拔舌小地獄的,奉勸道友也莫要撒謊騙人,與人無善,與己有害,阿彌陀佛。”
許霆一聽這話,頓時有點哭笑不得,說瞎話糊弄人,對他來說根本就象喝水吃飯一樣平常,更是生活需要,倘若要真要象這和尚似的實話實說,只怕自己就算不會被人當成是賊抓起來,說不定也會被當成jīng神病關進醫院。
只不過這些話,許霆是不好意思跟心緣掰扯的,一來是他覺得肯定是說不通,二來也是覺得在這樣純潔無瑕的小和尚面前,宣揚撒謊有用論實在有點羞愧。
可是許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應該當回惡人,將人心的鬼蜮、世事的險惡一股腦的都告訴心緣,免得他太過單純,rì后被人騙得屍骨無存了還不知道錯在了哪裏。
之所以要這麼做,許霆倒不全是出於好心,而是因為他實在不喜歡面對心緣時,那種自慚形穢、無地自容的感覺,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所以他決定良心現一次,誨人不倦一番。
想到這,許霆指着前面正和那惡鬼斗得熱鬧的倆道士,笑眯眯地道:“和尚,你看出來點什麼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