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護主
卻說雲步退了出去，掩上門，縱起輕功掠到後院找君顏。
此時的君顏正把玩着一枚飛刀，腳下是一個已經軟爛成一攤泥的……的人？或者已經算不上是個人了。他身上密密麻麻分佈着細小的傷口，都不如何致命，每一個卻都能令人痛不欲生。湊近了看，傷口的血痕旁似乎還有些細小的白色晶體，應該是鹽顆粒。黑紅色的肉一抽一抽地跳動着，看樣子是疼到了極點。
雲步剛走進，地上那攤東西忽然掙紮起來，掛滿污泥的發叢下露出一雙帶着血絲的眼睛，目光里充斥着恨意，低低的吼聲在喉嚨里打轉，似要將人生吞活剝掉一般。
雲步這才看清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長得應該還算清秀俊朗，可惜被這君顏一番審訊折磨下來幾乎沒了個人樣。
“你怎麼下手這麼狠？”雲步眉頭微擰，指尖輕扣着眉間的額飾，面露不忍道。
君顏瞟了一眼雲步，收起飛刀道：“你還不知道吧，這人，想來刺殺咱們殿下。”
“什麼？！”雲步臉上的不忍立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嫉惡如仇的表情，“這簡直……”雲步說著給了地上那人一腳，“說！誰派你來的！怎麼找到這裏的！你的同夥是誰！你為什麼要殺……唔……”
“別問了，該問到的我都問了。”君顏從容地封上雲步的嘴，淡淡道。
“這個人，是蕭凡沂身邊的親衛，見不得他們家太子殿下受委屈，就自打殿下和他分別後就一路暗中跟着我們，想趁機教訓一頓殿下。”君顏說著，踹了地上人一腳，“這小子跟蹤的功夫還不錯，也對，畢竟是親衛，但是功夫嘛，嘿嘿嘿……”
“殿下說過，沒必要拿我們和世俗中人比。”雲步淡聲道，“但是他如果是想對殿下做些什麼，就不是比不比的事了。”
雲步和君顏這兩個人，怎麼說呢，對於慕殿是五分的敬畏五分的放縱，還有十分的佔有欲。
倒在地上的少年被堵着嘴，眼前兩個人冰冷的眼神刺得他渾身發抖，剛才他架勢都還沒擺好，君顏幾乎是一招就將他放倒，再加之審訊手段極其殘忍，少年哪還有半點報復的氣勢。
不可能！不是人！他們不是人！他們根本不是人！
少年最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就暈了，真沒出息。”君顏把飛刀放回懷中。
雲步冷笑一聲，取出一顆藍色的藥丸，揭開他嘴上的布直接塞了進去。
“好……好冷……”不出一會兒，少年被迫醒了過來，身體裏彷彿無數條冰龍在噬咬，刺骨的寒冷和劇痛讓他渾身上下直打哆嗦。
雲步微微一笑，抬手封了他的穴道，使他無法吐出藥丸。
“好小子，還說我，你不也是？”君顏在一旁大笑道：“他都傷成這個樣子這藥丸直接餵給他，你也是夠狠。”
“剛才是你審訊的，和我半點關係沒有。”雲步淡淡道，“再說，這人打主意都打到我殿下頭上來了，不懲罰一下，別人恐怕會覺得我雲步是吃素的。”
少年算是明白了，眼前這兩個人不是人，是惡魔！只要有人敢惹到他們殿下，就會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啊，現在連求饒的力氣也沒有了。
雲步掐着少年的臉，將他扯起來，冷冷道：“聽着，第一，把這顆忘情丹帶回去給你們陛下；第二，回去告訴太子，如果再有，不管是誰，都一樣的下場，讓他死了這條心，別再惦記我們殿下；第三，今天你這條命是慕殿給的，否則你現在已經是個屍骨無存的死人。第四，你們所有皇族的人，統統滾，別讓我們在看見你們。”
少年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點頭。
雲步把解藥扔進他嘴裏，抬手一劃，繩子掉落，冷聲道：“趕緊滾。”
二人都沒有再去看那個少年。
君顏似笑非笑道：“殿下叫不要審，我們這算不算濫用私刑？”
“管他的，敢對殿下不敬。留他一條命已經夠仁慈了。”雲步冷哼道。
“我發現啊。”君顏道，“你好像比我還護着殿下。”
“有什麼區別嗎？”雲步替他擦拭着手上的血跡，“反正殿下寵我們。”
“呵……”
次日清晨，君顏雲步起來收拾行李準備出發，慕夙吟悅和漠寒已經站在外面等着了。
“說吧，昨晚又幹了什麼好事？”慕夙吟悅冷冷道。
“殿下，我們……”雲步正要開口。
“咳咳……”君顏拚命咳嗽。
“雲步，你說。”慕夙吟悅摸着眼上的白佈道。
“啊……這個……這個……嗷……”君顏的手緊緊掐着手肘，疼得雲步滿頭大汗咬牙切齒。
“算了，我說吧。”慕夙吟悅道，“又沒聽我的跑去審訊人了是吧？”
“殿……殿下怎知……”
“廢話，當你們家殿下是聾子啊？”
“啊……這……”君顏笑得尷尬無比，被雲步瞪了一眼。
不過話說回來，慕夙吟悅昨晚聽着那些話，還是很感動，畢竟是陪自己長大的人，護着自己這麼多年，即使如今的自己不是當時的慕殿，對於他們依然應該保持最純真和溫柔的一面。
“好了。”慕夙吟悅儘可能把聲音放溫柔，“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對於你們而言，都是你們的殿下。”
雖然看不見，但慕夙吟悅能感受到雲步和君顏的感激和喜悅。
漠寒站在一旁，這種感情是他羨慕不來的，畢竟，自己身邊沒有那樣的人。
要是換成我經歷那樣的痛，然後有兩個人在我身邊這樣護着我，我會不會願意呢？漠寒在心裏問自己。
如果讓我擁有這樣的蓋世武功和地位，但是凄慘的身世，我會不會，或者能不能，活成她的模樣呢？
其實所有人往往都覺得自己最苦，而羨慕別人的生活，即使他的生命中有很多肉眼可見的傷痛，但只要你看到他擁有你所無法得到的，就會開始羨慕和追求，而覺得那些傷痛都不足掛齒。反而將自己生活中的種種痛苦無限放大，而忽略了我們本身不小的快樂。
你覺得不足掛齒，他覺得要命，只是因為你不是他罷了。
你在羨慕他，殊不知他可能也在羨慕你，人們都是這樣的，因為只痛過自己的經歷。
你再怎麼了解他也好，再怎麼體會也罷，但是經歷者，不是你。
慕夙吟悅勾了勾唇，道：“好了，上車吧，還要趕路呢。”
背影翩躚。
雲步和君顏的瞳孔里，倒映着的依舊是當年的慕殿，不管眼前人變成何許模樣。
因為澄澈的感情，能輕鬆穿透時光的玻璃，即使會有倒影和折射，也只會抓住真實的那個。
陪伴是騙不了人的，它在餘生會把一切如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