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命嚙

往世宮內。

那個被慕殿放走的人正跪在地上哆嗦。

玄霜駿眉頭快擰成了毛巾卷，玄夢渺四人在旁邊話也不敢說。

“他們是怎麼死的？”玄霜駿的手重重敲在扶手上。

沉聽竹等人只能從房間窺望。

“稟……教主……是被……慕殿的金……”那人舌頭打結，話都說不完整。

“金？金鏢？”

“對。”提起金鏢，那人眼裏又露出無窮無盡的恐懼。

那根本不是人能發出來的暗器，如同閃電一般飛來，他在空中多次變換身姿，但是根本沒有躲開，那金鏢如同鬼魅一般追着他索命，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同伴，瞬間被金鏢劃開喉嚨，或者穿腹而入，而他，在放棄抵抗墜地后，金鏢堪堪擦着他的喉嚨落在他身畔的地上。

若不是慕殿有意要留他的命，他現在也是已經結冰的屍體。

江湖中傳言，能讓慕殿親自出手的，是頂級高手，而能死在慕殿金鏢下的，已是榮譽至極。

“殺又不殺完，回來報信，慕夙吟悅這是何意？”玄霜駿思索着。

慕夙吟悅何其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魔教不想要她的命。

那人的目光卻已經求救似的看向玄夢渺。

玄夢渺會意，轉向玄霜駿道：“爹，我對慕夙吟悅最了解，我再親自問問他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行。”玄霜駿揮揮手，玄夢渺便把那人帶進了自己的寢殿。

合上大門，玄夢渺歪坐在椅子上。

“說吧。”玄夢渺半閉着眼睛，聲音竟然有些疲憊，“她要你告訴我什麼？”

“護法大人怎知……”

“呵。”玄夢渺苦笑，作為和慕夙吟悅交手最多的人，她不敢說對慕夙吟悅徹頭徹尾的了解，但是肯定比慕夙吟悅的任何一個對手了解更多。

毫不誇張地說，玄夢渺對慕夙吟悅的了解，已然超過展笙燕晨和慕珊若靈，遠勝展化清。

“直接說吧。”

“這是慕殿的一封信……給三護法您的……”

玄夢渺接過信，整個人竟然不自覺抖了起來。

到底是為什麼？

是喜悅？緊張？難受？還是什麼說不出的感情？

玄夢渺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對慕夙吟悅是什麼感情。

一次次的相逢，到最後的分別，她們的命運是那樣奇特。

不知是為他人而牽連的，還是命中注定。

眼前逐漸朦朧起來，眼前又出現那個俊美，一臉倔強的少女。

她基本從未見過她笑，她一直是個冷傲的模樣。

唯一一次似乎是那天逼她留下不成，她震退魔宮眾人，最後被屬下救走。

臨走前她恍惚間對着自己微微一笑，當時彩霞漫天，夕陽西下，襯着她冰雪消融般的笑容。

那是幻覺還是真實，竟有些記不清。

眼前濃霧消散，信上的字跡映入眼帘。

好漂亮的字。

信寥寥幾行，並不長，然而玄夢渺看了一行就不敢再看下去。

“三護法……”看着赫然已經動容的玄夢渺，那人有些詫異，畢竟他從未見過她這樣。

沒人知道信里寫了什麼。

玄夢渺卻像是被抽幹了一樣，倒在椅子上。

好一會兒，問道：“她還有什麼說的嗎？”

“只有一句……”

“說。”

“護法大人……”

“你說，我扛得住。”玄夢渺閉上眼。

“慕殿問您，是不是……真的……那麼在乎她？”

玄夢渺沒有回答，她不必回答。

即使回答了，慕夙吟悅也不會知道，她把魔教的人放回來，自然沒想過要他再回去。

答案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什麼呢？、

玄夢渺半閉的眼已經滲出晶瑩的液體，涼涼的。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個背負家族仇情和未來。

一個肩任父仇和教派使命。

她們的相遇，她們的羈絆，她們的決鬥情仇，以及她們命運齒輪無差別的嚙合。

或許蕭凡沂只是救命之恩，展笙燕晨只是家族恩，而她倆為何如此相似。

當然，慕殿不諳情事，對於自己命里的桃花，她也從未想過要去弄清。

這番給玄夢渺的托話，或是悟，或是懵懂。

自古桃花便會牽扯一系列的羈絆，只是這次直接會影響到幾乎整個江湖。

“你出去吧。”玄夢渺輕啟唇齒，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

望着窗外落下的楓葉，紅得耀眼。

“慕殿，想必你早已知道答案了吧。”玄夢渺淡淡笑着。

楓葉絢爛的紅，只是沒有玄夢渺眼中的泛紅那麼惹人心疼痴醉。

“你既已知道，何必問我呢？”

窗外楓葉依舊無聲飄落，紅蝶般的舞姿下，經脈里暗藏無聲的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