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陳楊一行人回到警局時，張博睿父母已經到了。何川正在會客室里接待老兩口，看到陳楊到了，馬上出來給陳楊彙報。

“陳隊，裏面兩位就是張博睿的父母，我剛給他們大概講了一下情況。”

陳楊點點頭，問道：“現在兩人精神狀況怎麼樣？”

何川說道：“兩人並沒有表現出過度悲傷的情緒，有些反常的冷靜。”

陳楊透過窗戶看向正坐在裏面的夫婦，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女人手裏握着一杯水，正望着水杯發獃。陳楊又問道：“屍檢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死者除了身上幾道不明顯的勒痕並沒有別的傷痕，可以斷定是從高空墜落身亡的。但是從死者血液中檢驗出了乙醚成分，所以死者應該是被迷暈然後再被人從樓下推下。那些灰燼的化驗結果也出來了，是市面上一種常見的線香。”何川說道。

陳楊並沒有表現出很吃驚的樣子，想把張博睿這種大漢控制住從樓上丟下來，光靠蠻力是很難實現的，所以一定借用了藥物。這些都在陳楊的預料之內。

“你去忙你的吧，我進去和他們談談。”陳楊說道。

陳楊推門進去，但別沒有引起張家夫婦的注意。他走到會客桌的另一邊，輕咳一聲，“咳…你們好，我叫陳楊，是刑偵隊隊長。”

張母看了一眼陳楊，並沒有說話，反倒張父起身和陳楊握手，說道：“你好，陳隊長。”

陳楊坐他們對面，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對於張博睿的事，我深表遺憾，把你們叫來有兩件事，一是向你們告知目前警方掌握的情況，並看你們想怎麼處理遺體，二是有一些問題想問問你們。”陳楊看了張家夫婦一眼，繼續說道：“因為你們是受害人親屬，我們警方不會對你們隱瞞，但為了後續工作順利進行，還請你們不要將今天的談話泄露。根據我們所掌握的信息，張博睿應該是被人從樓下推了下來。”

陳楊說道這兒，特意停住，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對面的老夫婦聽到自己兒子是被他殺時依舊顯得那麼平靜。陳楊只好繼續說道：

“兇手應該是結果提前謀划，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還不能直接確定嫌疑人，但我向你們保證，我們會儘快破案。”

這時，一直沉默的張母說話了：“陳警官，不要說了，我們不想聽。我們來就是想問問我們兒子的屍體在哪，我想帶她回去。”張母的嗓音有些沙啞，聽不出感情。

“這是肯定，他目前在我們屍檢室，等會我讓人帶你們去辦個手續就可以帶他回家了。現在是這樣，我想問問張博睿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張母聽到陳楊這話，突然情緒失控，大喊道：“別問了，別問了，他都死了你們還喋喋不休什麼啊！”看着張母突然失控，張父立馬摟住自己的妻子，輕聲安慰。陳楊面對這一場景也有點束手無策，連忙起身去給張母拿來一包抽紙。

張父一邊安慰張母一邊對陳楊說：“陳隊長，麻煩你先出去吧，我愛人可能需要靜一靜。”陳楊點點頭。陳楊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是刑偵高手但不是談判專家。他回到辦公室后，想着這案件的來龍去脈，感覺現在已經得知了很多信息，但就差幾個關鍵的點擋在他和真相的面前。似乎破案近在咫尺，但世界上仍遙遙無期。

過了大概十分鐘，何川帶着張父進到陳楊的辦公室。何川說道：“陳楊，這位叔叔想單獨見見您，阿姨那邊情緒已經穩定了，現在小薇在那邊和阿姨聊天呢。”

陳楊立馬起身，請張父做到沙發上，然後給張父倒了一杯水。張父看着陳楊，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陳隊長，你別和那老婆子一般見識。她現在已經好了。”

“那肯定，你們的心情我很理解，畢竟我也是父母。”陳楊說道。

“唉，我們的心情你其實不一定能理解。我實話實說吧，聽到博睿出意外的時候，我們心情其實很複雜，有震驚，有悲傷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張父喝了口水，繼續說道：

“張博睿是我們第一個兒子，我和他媽媽都對他充滿了期望，萬事都給他最好的。可後來他慢慢長大了，身體發育遠超同齡人，脾氣也越來越大。在學校里經常欺負其他孩子，只要不聽他話的他上去就是一頓暴打。我和他媽媽為此沒少給人賠錢道歉。後來他越來越放肆了，跟一群小混混整天混在一起。學習也不學了，連高中都沒考上。再後來好不容易熬到他長大了，本以為長大了就懂事了，結果他玩的也越來越野。我光是去派出所領他就有十幾次了。”

張父說道這兒摸了一把眼淚，陳楊看着張父憔悴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飛黃騰達呢？張父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後來他惹的禍越來越大，我和他媽就是普通的工人，我們實在是被他折磨的沒辦法了。最後只好把我們積蓄給了他一半，和他斷絕了聯繫。後來聽說他找了個工作，但也是在ktv里當打手。有時候我和他媽都在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上天派來向我們索債的，唉。”

陳楊坐在這位老父親的旁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時張父又說道：

“其實我們知道張博睿出意外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隱約猜到了。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他肯定是得罪了一些不該得罪的人，但我們家又沒什麼背景，他得罪不起的我們老兩口也得罪不起啊。剛才你問我們時，剛好問到了他媽的心坎上。畢竟是她身上的一塊肉，母子連心啊。陳隊長，我們現在就像趕緊把張博睿帶回家，給他好生安葬了。我們還有個小兒子馬上考高中了，我們不想讓他被這事影響到。”

陳楊點點頭，“我明白，那您其實也不知道您兒子的這些年得罪過什麼人吧。”

張父搖搖頭，“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繫過了，而且他的那些事我們也不關心。”

陳楊抿了抿嘴唇，說道：“行吧，那我這回讓人帶你們去辦手續，然後就可以帶張博睿回家了。叔叔您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給您一個答覆的。”

老人起身，緊緊握住陳楊的手，說道：“謝謝您，陳隊長。但是不重要了，已經不重要了。”然後慢慢走出了辦公室。陳楊看着老人滄桑的背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有這麼一個兒子的確是一個家庭的不幸，也許張博睿死了的確讓這對夫婦解脫了，幸運的是他們還有一個孩子。陳楊心想。不過我是警察，無論什麼樣的人遇害，我的職責都是找出兇手……陳楊握緊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