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讓你偷她
到了澳洲以後,安妮每天都是笑的。看到我笑,是因為一個母親對兒子的親昵,看到父親也笑,則是一個妻子對丈夫深深的依戀,願與之生,也願與之死。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是父親教給我的詩句,講述的就是一個女子對愛的忠貞不渝,安妮對中國的文化絲毫提不起興趣,唯獨記住了這首詩,每逢父親的生日,安妮總會用她並不流暢的中文向父親吟誦它,還曾天真的問父親,詩中的“上邪”是什麼意思?父親告訴她,上邪便是上天,安妮依舊無法理解,天真的問是上天上帝嗎?父親笑着說,可以這樣理解。安妮便更加高興,之後每次祈禱都會單獨誦讀一遍這首詩。我有時覺得可笑,從沒有一個基督信徒會在上帝面前誦讀中國的詩文,但此刻卻發現安妮對父親最深沉的愛。
安妮同樣愛着他的兒子。對於兒子,她似乎從沒有生過氣,每當我闖了禍,毀掉了東西,她操起一根樹枝氣勢洶洶要教訓我,看着她的樣子,我就覺得有趣,笑眯眯地看着她,最終結果便是她憋不住,自己也笑了來。一個天真善良的人,心中一定不會有那個多的戾氣,因為在她的眼中,一切都是真的、美的,那揚起的枝條也只是一個有趣的遊戲道具罷了。
安妮的愛是純真的,更是博大的。她愛惜和尊重每一個生命。對於射擊成痴的我,她要我答應她永遠不要把槍口對準人類,我每次外出狩獵安妮都會叮囑我不要多殺生,最好不要殺生。這對於愛好狩獵的我來講,實在是個笑話,這個世界哪裏有不殺生的獵人呢?但我終於還是聽從了安妮的話,每次出獵只是射殺一些小動物,倘如果獵殺了大型動物,我便讓尼莫拿回家。如果有些小動物被我帶回家還沒有死亡,安妮便拿出醫藥包為這些小動物包紮傷口,然後放生。兒子殺,母親放,父親見了只是笑,多麼有趣的事情。現在想來,安妮所做的一切,也許就是佛陀所說的慈悲吧,儘管她並不信佛。
我悠悠地講着安妮的故事,皮優靜靜地聽着。
皮優的眼睛中竟然有一滴淚光,她向我一笑,拉起我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我明白了,蟲子,安妮確實是最可愛的女人,你應該早點回去陪她。只是你這壞蟲子,害得我早晨就差點掉眼淚。”
我有些不可思議,這個神經大條的丫頭怎麼突然多愁善感了。“我怎麼突然覺得不認識你了。”
皮優狡黠地一笑,“這也許是共鳴吧,我偷偷告訴你,我也是跑出來的,安妮從英國跑到中國她的老公,我是從地中海跑到澳洲找我的叔叔,哈哈。我們家老頭子還不知怎麼生氣呢。”
“那你玩夠了,應該早點回去。”
皮優把嘴一撇,“我不,誰讓他讓我嫁給那個哈米德。他是我的父親,但卻不愛我。”
“那可以找你的媽媽。”
“我媽媽說了不算。還是不行的,後來我的好朋友卡莫爾給我出了主意讓我跑到澳洲來,永遠也不回去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家去找安妮吧。”
我嚇了一跳,連忙搖手,“不行不行,這……”
儘管父親和安妮已經開始為我的婚事操心,但冒然帶着皮優回去,他們還是接受不了吧?
皮優很生氣,“為什麼不行?”
“我……我是說,就這麼帶回去,父親和安妮還會以為我們是……”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還以我們是小兩口呢。”
皮優眨着眼睛,“這也挺好玩!”
我有些無語,這個丫頭瘋了,思維跟正常人不一樣。
這裏,老爸爸在門外說:“小姐,門外有客來訪。”
皮優這才從我的床上跳下來,“誰呀?”
“是昨天的那個日本武士,還有一位叫伍德的先生。”
皮優哈哈大笑,“我的徒弟來了。”說著便向外跑去。
我也很快穿上衣服,來到門外。
佐佐木正在給皮優這個“師娘”施禮,看來這小子還真把皮優當成師娘了,然後給皮優介紹伍德先生。
我見了伍德先生也急忙打招呼,伍德脫帽向我致歉,“比利,實是對不起,昨天因為軍務把你單獨留在家中,又被盧娜誤會,實在對不起。”
伍德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了,況且他又親自登門,我也就釋然了。
佐佐木從車上捧出我的衣服,“師父,早晨我去伍德先生那裏取回了您的衣服,伍德先生一定要過來向您當面致歉。”
我接過了衣服,回屋換上,如此再也不必和老爸爸撞衫了。
伍德再次邀請我去坐客,我嚇了一跳,他解釋說這次是去軍營,到那裏可以打靶,我承認我真得很想去,但最終還是算了。我今天必須要回去溫哲小鎮了。伍德聽說我要回小鎮,也不便強求,又和我聊了幾句便告辭了。
佐佐木說:“師父,我開車送你回溫哲小鎮。”
我趕緊讓他打住,收了個日本徒弟的事情我還沒有告訴父親,冒然把他帶去也不好。
一瞥之間,阿貓阿狗湊在一起正賊眉鼠眼的嘀咕,見我看向他們,又趕緊正色肅立,不用猜也知道,這兩個傢伙肯定昨晚被我用彈弓教訓耿耿於懷,又看到我昨夜的冏樣,正興災樂禍。
想到這裏,我拉着佐佐木走到一邊,“佐佐木,為師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不必去送我,因為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說完,我伏在他的耳朵邊說了幾句。
佐佐木聽完瞪大了雙眼,“師父,這樣不好吧。”
“閉嘴,小點聲,這是師父給你的試練,學武必須要打破常規,你比如說學猴拳自然揣摩猴子的動作,學狗拳,包括你們日本的空手是不是還要學會鑽襠,如果覺得鑽襠都不好意思,還學什麼武功,你也就別當我徒弟了。”
“喔,原來師父你已經在教授我功夫了。”
“那當然,師父高明的武功很多,你且得練呢。”
我向皮優揮手告別,然後離開了她的別墅。
這是一條商業街,叫瑪雅路,雖然不寬,但卻繁華,行人穿梭,熙熙攘攘,精明的商家把店中的商品搬到了路邊方便人們駐足挑選,大聲吆喝着,熱情的向人們推銷自己的商品如何質優價廉。
我原是想給父親和安妮挑選幾件禮物帶回去,好不容易進一次城,總不能空手回去,子彈不好找到,但其它商品還是很多的。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紅衣飄飄,身材有致,長發披肩,風姿綽約,竟是那個紅衣女郎,也就是伍德的女兒。
看着她的身影,我咬牙切齒,這個女人在這裏讓我遇到,一定要讓她吃點苦頭,讓她知道我這條蟲子不是好捏的。
盧娜在一個小攤前停下了腳步。小攤上前放着兩張桌子,一張桌子上放着步槍,一張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毛絨玩具,這些玩具對於年輕的女孩有着很大的誘惑。盧娜的興趣卻不在這些毛絨玩具上,她揀起了一串掛在桌子前面的手鏈。
攤主很是熱情,拿着槍對盧娜說:“美麗的女士,怎麼樣,玩一把?”說著手指對面十米遠的幕布,幕布上掛滿了各種顏色的氣球,“一枚硬幣十發子彈,打破七個汽球,您就可以贏得這個手鏈。”
盧娜搖了搖頭,“我不玩槍,直接買多少錢?”
攤主也看出盧娜很喜歡這個手鏈,正盤算着報個合適的價格。
我快步上前一枚硬幣擁到桌子上,“老闆,給我來十發子彈,我要贏這個手鏈。”
盧娜回頭看向我,先是一愣,繼而皺起了眉頭,“這個手鏈我買了。”
“盧娜小姐是吧?你要遵守攤主的規矩,在這兒是要靠射擊來贏禮品,我已經付了錢,指定了禮品。所以只要我打出十發七中,手鏈就是我的了。如果你的命中率比我高,那麼手鏈就是你的了。對不對,老闆?”我向那攤主問道。
攤主明顯更願意按照規矩來,如果有人為了禮品爭執起來,便更顯熱鬧,果然,我和盧娜的爭執吸引了幾個路人的目光,紛紛駐足觀看。
“那好,我和你比,誰的命中率高誰拿走這個手鏈。”
攤主高興起來,“好呀!這個先生和女生將要通過比賽贏得獎品。有興趣的朋友都來看,都來參加呀。”
我想盧娜是伍德的女兒,槍法肯定也不會差,然後當她拿起槍的時候,我笑了,從她把槍抱在懷中的姿勢我立刻就知道,她根本就沒有拿過槍。
盧娜看着我,“你先來。”
我拿起另一支槍,笑呵呵地說:“盧娜小姐,輸了不要哭鼻子。”然後隨手一槍射出,“今天你輸定了,我可是荒原的神槍手,不知多少野獸被我送去見上帝了。所以當你決定跟我比賽的時候就註定要輸了。我只打一局,你就是再打一百局也沒有辦法贏我。”
盧娜眯着眼睛看着我,攤主咳嗽了一聲,“哎,先生,您沒打中。”
周圍的人嘩地笑了起來,我向幕布看去,果然一個汽球也沒有被擊破。我很是難堪,看着那個攤主,攤主扭過頭不看我,轉而向圍觀的人吆喝着,“呀呀呀,太可惜了,這位先生第一槍沒有打中,他還有九次機會,這個女士的機會來了。”
我拿起槍仔細的端說,終於發現其中的貓膩兒,攤主明顯是在槍上做了手腳,調偏了準星,我射出去的塑料彈最終擊打在目標汽球的左面,這個攤主真是個狡猾的傢伙。
弱者總是會輕易得到原諒,更何況是漂亮女孩。圍觀的眾人指指點點,顯然都在為盧娜站台。如果我這時候拆穿攤主的西洋鏡,這傢伙絕對不會承認,反而會利用人們的心理諷刺我的槍法。
我要做的就是利用這支槍本就不準的槍擊碎那些汽球,再次瞄準的時候,我將槍口向右微微移動,嘗試着擊發子彈,依然沒有打中,直到第三槍才打破一個汽球,找到竅門后,我接二連三的射齣子彈,槍槍命中,一氣呵成,最終我用十發子彈打碎了八個汽球。
盧娜沒有言語,也抬着槍學着我的樣子射擊,第一槍沒有打中,眾人紛紛感覺到可惜,攤主更是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好像為盧娜感到十二萬分的遺憾,真是精明。
沒有射擊經驗的盧娜打完十發子彈,也只打中了兩個汽球。
正當我準備拿起那串手鏈的時候,盧娜卻叫住了我,“手鏈還不是你的。”
我看了看她,“你該不會耍賴吧。”
“沒有,我們約定的是誰的命中率高誰贏手鏈,但沒有說一局定輸贏。”說完她拿出一英鎊來,“這一英鎊可以換一百枚硬幣,我要繼續比。剛才的攤主也說了,這場比賽不僅你我,誰都可以參加,對不對?”
圍觀的眾人都笑了起來,看熱鬧不閑事大,紛紛叫着:“對,沒說一局定輸贏還要比。”
攤主眉開眼笑,也跟着起鬨,“沒錯,這位美麗的女士可以繼續和這位先生比賽。”
我沒想到這個盧娜居然鑽規則的漏洞,偏偏又很懂得裹攜眾人的意願。
看着她得意的樣子我咬牙切齒,這個丫頭實在太過份了,我口袋裏的錢可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可不想跟你比賽誰錢多。
盧娜自知槍法不及我,她向攤主問道:“這位老闆,您也沒有規定不允許其他人代勞吧。”
攤主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好,”盧娜轉頭對着圍觀的眾人說:“哪位先生願意代勞射擊,我打了一局,還有九十九局可以打?”
眾人哈哈大笑,有幾位挽起袖子,喊着:“既然這位漂亮的女士邀請,我們可以代勞。”
果然,敢站出來的人槍法遠比盧娜要高,大部分只打中了四五個汽球,但有一位居然打中了七個,再打了兩局,這傢伙居然把命中率提高到了八個,如此和我打成了平手。
我咬了咬牙,又拿出一枚硬幣,“老闆,既然打成了平手,我就再打一局。”
“不對,”盧娜說話了,“你剛才說了,你只打一局,不能耍賴。”
我清楚的感覺我的臉有些扭曲,“盧娜,咱不帶這麼玩得吧?”
“是誰剛才說,我只打一局,你就是再打一百局也沒有辦法贏我。所以你只能打一局,我可以打一百局。這位先生已經和你打成平手,但我的一百局還沒有打完,還可以再次射擊。”眾從笑了起來,一個美麗的女孩耍賴在人們眼中就是可愛,一個再帥的男人耍賴人們也都會嗤之以鼻。
我有些無語,眼睜睜着看着那些助拳的人們代為射擊,終於還是那位打中八個汽球的先生用十發子彈射碎了九個汽球。
人們發出一陣歡呼,好像所有人都是勝利者,唯獨我不是。
我看着盧娜把手鏈拿到手中,我感覺自己要發瘋了,湊近她的臉惡狠狠地看着她,她沒有半分懼意,冷冷地看着我,我罵了聲“卑鄙”,轉身走遠。
父親曾開玩笑說:“最毒婦人心”,這絕對是一句真理,在我眼裏,盧娜就是一隻劑毒藥,自己偏偏不開眼去招惹,算了,回家,再也不他媽的回來了。
這時耳邊一聲大叫:“哈哈,蟲子哥,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了,咦,你換了髮型和衣服,我看了好半天都不敢認你的。”一個黑小子跳到我的面前。
看到他,我也很高興,沒錯,他就是我的黑人小夥伴尼莫。
我一把拉住尼莫,“兄弟,你來了太好了,看到那個人沒有,”我用手一指穿着一身紅衣裳的盧娜,然後湊到他耳朵邊嘀咕着。
尼莫聽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我,“什麼,蟲哥,你讓我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