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荷燈
2021年，七月十五，民間鬼節，寶坻縣廣濟寺內，原定的盂蘭盆會因為口罩問題被擱置，但仍是引來了眾多的善男信女，供佛齋僧，焚香祈願。
羅讓是被他的狗友陳大眼兒死拉硬拽過來的，他一直認為自己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根兒正苗紅的大好青年，完全不會相信牛鬼蛇神這一套。但是當見到陳大眼兒抱着三根兒大香，像是炫耀老子多壁有錢的那副囂張嘴臉時，爭強好勝之心陡起，便也買了三根比他更粗更高的香來，學着陳大眼兒跪在那兒是大發宏願，求佛祖必須先幫他完成二十幾個人生小目標再說。
陳大眼兒聽到他那些不靠譜的小目標，驚得是目瞪口呆，嗤着鼻子道：“我說羅兄，你當佛祖是專門給你家跑腿的買辦呢？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才是沙漠裏那最後一隻鴕鳥啊？”
羅讓不以為然，反而洋洋自得道：“陳兄你看，我這香可是比你們的都要高，關鍵是它還貴，所以我琢磨着，佛祖他老人家肯定是先收到我的信兒，見我心誠，必然大發慈悲，成我之美，你說是也不是？”說著雙手合十，閉起雙眼，在那假模假樣的開始大聲念起“阿彌陀佛”來。
陳大眼兒白了他一眼，說道：“真夠不要臉的，那就等你實現了二十幾億的小目標，買根兒火箭送俺去火星吧！地球上有你在，已經不適合我生存了。”
“歐了，我還得在上面給你蓋座豪華聯排獨棟大別墅，安排上最少八個豐乳肥腚的大洋妞兒，再含淚送你幾張我珍藏多年的蒼姐毛片兒，免得你到時候空虛寂寞。”說著胳膊搭在陳大眼兒肩膀上，“走，在我將你發射到火星之前，咱哥倆兒先買荷燈去，今晚你不是約了張藝嗎？我也約了小倩表妹，等放完荷燈，再喝點小酒兒？……哎呦，都給我整出畫面來了。”
陳大眼兒面露淫賤之色，笑道：“喲西！……正合俺意，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說完兩人勾肩搭背，哼唱着黃霑的《開心做齣戲》，一起尋找開心快活去了。
賣荷燈的地方在大寺東門口旁邊，連着幾家都是佛具店，最東頭臨着十字街那家名喚五仙閣，店主是位三十歲剛出頭的美艷仙姑，據說她能請五仙兒上身，對於推算妻、財、子、祿、壽，風水堪輿都造詣頗深。
陳大眼兒奶奶曾請她去過家裏，看過陰陽宅，所以也算認識，兩人便直接進入了她的店中。
店內不算大，裏面擺滿陳設了各種神像和佛具用品，屋子裏檀香味道很重，那美仙姑此時正翹着二郎腿，躺在藤製的搖椅上刷着抖音。可能正值盛夏天氣炎熱的緣故，只穿了一件淺綠色修身連衣短裙，兩條渾圓修長的白腿裸露在外，羅讓見了頓感心神蕩漾。
美仙姑見有客人到，便匆忙從搖椅上站起身來，微帶笑容地招呼道：“兩位大哥有什麼需要的嗎？”
羅讓只覺得三魂已經被她勾走了七魄，花痴病犯到無可救藥。
“給我們來四盞荷燈，有款式可以挑選嗎？”陳大眼兒目光已經鎖定在了貨架上的荷燈。
美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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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好意思，只剩下這一款了，今年盂蘭盆會雖然不舉行了，但是買荷燈的人還是很多，我囤貨比較多，其他家都已經賣斷貨了。”
陳大眼兒有些失望，他本想買兩盞精緻一些的荷燈，見無別的款式可選，也只能要這樣的了，“那給我們來四個吧！多少錢？”
“十五元一盞，您給我五十五好了。”陳大眼兒正要拿手機掃碼付款，卻被羅讓給攔住了，“我來！”陳大眼兒見他爭着要給錢，自然不會拒絕，“那讓羅兄破費了。”
羅讓假意打開微信去掃碼，磨蹭了一會兒道：“哎呀，美女不好意思，我手機攝像頭壞了，你看咱倆能不能加個微信，我轉賬給你？”
美仙姑嫣然一笑，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也不說破，只是欣然答應。
“那你掃我二維碼吧。”羅讓走到她近前，一縷淡淡的甜香味道飄然而至，那是種化妝品味道之外的女人體香，即使非常微弱，也足夠令他腎上激素瞬間沸騰。
“好了，我加上你了，可以轉賬了……呀！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美仙姑故作驚訝，美目流露出關切之色。
“這個……我……好熱！呵呵……！”羅讓早過青澀之年，算是久經沙場，當下不知因何情愫暗生，難以自持。
“哦，是這樣啊？我煮了綠豆湯，在冰箱裏鎮着，要不要盛上一碗給你解解暑氣？”
“好……不、不……還是不用了，我一會兒跳河裏將自己冰鎮一下就好了。”
美仙姑聽他說得好笑，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你真的確定不需要嗎？”
“其實吧……挺需要的，只是喝了你的湯，我怕把會持不住自己，會意亂情迷，會……”陳大眼兒猜出他下面要說什麼，趕忙打岔兒道：“美女實在不好意思，他今天出門忘記吃藥了。”然後又低聲對羅讓道：“趕緊算賬走了！”
美仙姑笑着擺了擺手道：“沒事的，你倆都挺逗的，以後有什麼需要歡迎再來！”
付過款二人便離開了佛具店，開着陳大眼兒重金爆改過的老普桑，去接那兩位姑娘。路上羅讓一直在翻看美仙姑的朋友圈，他想了解一切關於她的事情。陳大眼兒也開始了老母親式的碎碎念，說什麼羅讓色膽包天，連仙姑也想泡，也不怕她五仙附體要了自己小命兒，還說像仙姑這樣的女人背後是有社會大哥罩着的，他這完全屬於玩火自焚。
羅讓反正是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甚至開始幻想起他和仙姑未來相愛時的場景，在海邊牽手散步，在西湖上盪槳划船，在洱海邊互訴衷腸，在江南煙雨中撐着油紙傘，緣定三生。正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陳大眼兒開車跑了大半個城，才將兩位姑娘都接上車，又跑去菜市場買了燒烤食材，想在潮白河放完荷燈，就直接去薊州九龍山中露營。幾人在車中說說笑笑，羅讓卻是沉默寡言，小倩以為他有心事，溫言相詢，他只是敷衍幾句了事。
天色向晚，夜暮垂臨。潮白河上，萬盞荷燈漂浮，遠遠看去，粼粼波光變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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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斑斕，流光旖旎。四人在南岸尋了一處相對平坦點兒的淺灘，點燃了荷燈，放入河中，任其隨波漂泛。
羅讓拍攝了視頻發上朋友圈，並附文“有幸識卿桃花面，自此阡陌多暖春。”雖然有點文不對題，但是他知道仙姑一定能看懂，因為他是專門寫給仙姑看的。
荷燈越飄越遠，唯獨羅讓的那盞荷燈停在了不遠處的岸邊，像是被什麼東西阻礙住了，羅讓走到近前，見是水草擋住了荷燈的去路，便尋了一根細樹枝來撥弄水草。
水草被撥開后，荷燈卻是仍然不見動靜，他隱約的看見荷燈下面似是有團白色物體，以為是垃圾袋之類的雜物，便隨意捅了兩下，居然沒有捅到。於是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湊近照看，想看清究竟是什麼，那白色物體卻忽然消失不見了，他以為自己眼花，又仔細察看一番，確實什麼都沒有。奇怪的是荷燈像是生根在了水裏，能看到水流從荷燈下受到阻尼而產生的波紋。
羅讓越發覺得奇怪，又用樹枝使勁兒地撥了撥荷燈，依然還是紋絲不動。這時候仙姑突然發來一條消息，可消息的內容着實令他有些費解，“離開那片水域，你有危險！”
他警覺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尋思着莫不是仙姑在逗自己玩呢吧？側目又瞟了一眼荷燈，驀然那個白色物體又出現了，他趕忙舉起手機照看過去時，那東西卻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莫不是閃光燈的原因？”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隨即關掉燈光，果然那個白色物體又一次的出現了。他慢慢地靠近，俯下身睜大了眼睛仔細觀瞧，荷燈的燭光是微弱的，但那白色物體似是從河底正緩緩浮起，漸漸地越來越是清晰。
猛地一張慘白的人臉赫然浮現，那是張女人的臉，眼睛和嘴巴都張開着，額頭上正頂着他那盞荷燈，一顆蛇頭兀地從口內躥出，駭得羅讓驚呼一聲，連滾帶爬地躲進一棵樹的後面。
陳大眼兒等人聽到叫聲，趕忙跑過來，見羅讓正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發生什麼事兒了，怎麼給你嚇成這樣？”
“那……那有具女屍！”
“什麼？”
小倩二女聽得河裏有女屍，嚇得直接尖叫着跑到河堤之上，躲進車裏。
陳大眼兒乍着膽子走到河邊，卻是什麼都沒有看見，荷燈也像是被解去了禁錮，已經開始慢慢飄走，轉過身來對着樹后的羅讓喊道：“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羅讓探出頭來，就看到陳大眼兒身後，有兩條胳膊粗細，類似大章魚觸手般的黑色物體，正輕輕蠕動着伸向他的腰間，羅讓駭得大聲驚呼，“快跑……！”
陳大眼兒還未來得及反應，眨眼間便被拽入河中，消失不見。
羅讓目眥欲裂，踉蹌着幾步便衝到岸邊，嘶聲喊叫着，“不要，不要啊！……大影，大影……嗚嗚……天啊，救救他吧！”
霎時間風雲驟變，狂風大作，河道之中開始形成巨大漩渦，數萬盞荷燈似是被渦流引力吸附，皆朝着逐漸擴大的漩渦中飄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