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月月早產羸官兒
李顯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這麼長時間,不免想念父母、弟妹。一次夜裏做夢,竟然哭濕了枕頭。與他同室而居的湯懷,早起跑來向岳飛等兄弟“揭”李顯“露怯”,李顯死不肯承認。牛皋道:“就是,就是。李顯兄弟怎麼可能躲在被窩裏掉眼淚?他那是做夢想媳婦兒,留的口水……”不消說,這廝又給李顯扯住,好一頓廝打。
別人想孩子的想孩子,想媳婦兒的想媳婦兒,岳飛可還不知道自己的媳婦兒跟孩子到底咋樣了。都說是十月懷胎,岳飛估摸着,到八月十五團圓節,差不多該生了。有士卒請來一尊白瓷菩薩,供在狼山大寨一處空房子裏。從六月起,岳飛每晚都去焚香禱告。其實,岳飛倒不似他的母親姚氏夫人,十分篤信菩薩,只不過是安一安小丈夫自己的心罷了。
十月的一天,哨騎營押司老戴,從捉馬堡送來了上司的文書,裏面有一件火漆封套的兵部直遞。岳飛心裏奇怪,兵部的信函怎麼會送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難道是要開戰了?急忙打開套筒一看,裏面露出的,竟然是師父葉祖珪的熟悉字跡。葉侍郎利用職權,直接通過兵部信向徒弟岳飛報喜:七月十二,岳李氏產下一子,母子平安。小葉學士還說,姚氏夫人給孩子起了小名叫“羸官兒”,大名叫岳飛來定。這孩子跟他爹同屬木命,五行缺水,宜單名,最好帶雨字頭。
岳飛看到“母子平安”四字,大腦就一片空白。師父後邊的話,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旁邊的杜吉見岳飛愣着不動,就過來問怎麼回事,岳飛揪住他吶吶道:“我有兒子了,我當爹了……我是不是在做夢?”
其實,小葉學士在信里沒說,李月月這孩子生的,一點兒都不“平安”。本來經過金絲燕調理,月月氣sè逐漸好看,胃口也開了,見什麼都吃,居然胖了不少,一家人都很高興。姚太翁對金絲燕千恩萬謝,這廝不免得意洋洋。本來算準到八月節前後生的,這一rì這個郎中在外邊灌了幾杯貓尿,顛三倒四來到李府,給月月診脈。這回一切之下,斷定是個男胎。閻氏、姚氏、李氏,大小三個女人,都是欣喜異常。可是,這個金絲燕又說,這孩子氣脈孱弱,將來怕是不好養活。這下把娘仨從頂峰打到谷底,急問怎麼辦?金絲燕就說,開個方子補一補。這廝一不留神,党參、熟地用的太多,這一補補大了,才七月十一,離正rì子還差一個多月,羊水就破了。急喚穩婆,折騰了一整天,到第二rì正午,好歹將孩子生了下來。因為不足rì子,一秤還不到五斤重,瘦小的像一隻小猴子,所以起個小名叫“羸官兒”。
金絲燕知道自己葯下的狠了,躲起來,再也不露面。這話要是給岳飛知道,保不齊真有心騎上他的白馬回去,將這個無良郎中一槍扎個透心兒涼。
葉祖珪還在信中對岳飛說,宋、遼之間,這回是真的要開戰了,出兵大概就在今年十一月到臘月之間。大宋朝廷從年初鬧着要出兵,怎麼會拖到現今?這話小葉學士就不好在信上講了。原來,從net上起,,東京汴梁城中各派大佬,對於征遼各路將帥的人選,爭的面紅耳赤,吵得一塌糊塗。天子也是莫衷一是,所以出兵的時限,一推再推,總也定不下來。
惹禍王爺趙煥,主動請纓,要作河北東路兵馬的主帥,太子一黨拚死反對。往rì一言九鼎的太師蔡京,如今炙手可熱的太尉童貫,持幣觀望,遲遲不肯下注。自從上次趙煥中了個空前絕後的狀元,徽宗道君皇帝表面生氣,撤了他三鎮節度使的差事。明眼人都看得出,官家心裏對這個兒子,實是疼愛到無以復加。果然,天子很快就下詔,着趙煥提舉內侍省皇城司,提舉兵部職方司。趙煥大權在握,廢立太子之事,已經是昭然若揭。太師、太尉,卻依然不動聲sè。直至八月秋涼,蔡京、童貫得到確鑿消息,向老太后再度病危,已經昏迷不醒,不能理事,這才齊齊上表,言鄲王爺少年英才,可堪大用。
鄲王趙煥如願以償,作了河北東路大軍的主帥,立即開始大展拳腳。採取了一項重要措施,就是啟用“河北四柱”。趙煥連續上表,天子頻頻下詔。任知齊州張所,為河北東路之副帥,協助鄲王,統帥各路禁軍。新科進士張元干、潘呈、張簡海,具往趙煥幕府聽用。以知滄州杜充,領天雄軍節度使,實授鎮捷軍指揮使,擔負大軍前敵指揮重任。調知汾州呂頤浩,出任河北東路轉運副使,負責大軍糧草、兵甲供應。
官家還根據趙煥的建議,以劉光世總督河北西路兵馬伐遼,軍務繁忙,不宜分身為由,免去了他知四州的職務,另調原知登州宗澤,兼知四州中靠近遼境的定州、真定。劉光世所部一旦攻入遼境,宗澤坐鎮後方,可為其堅強後盾。
劉光世統帥河北西路大軍,也算眾望所歸,基本沒有什麼爭議。相比之下,誰出任河東路的主帥,就成了一個大麻煩。由河東路出擊遼國西京大同府,既定是由西軍負責。西軍兩員大將辛興宗、折可世,論官職都是都統制,論資歷、戰功,也是不相上下。另外一個可用之人,副都統王稟,卻是與辛興宗勢同水火,絕不相容。辛、折二將,為了爭做這個大帥,鬧得不可開交。折可世幾次氣得要解甲,回家養老。辛興宗是童貫死黨,折家可是西軍百年將門,目下在軍中,僅校尉以上將佐,就有五十餘人。折可世作為折家現任家主,也是輕易不好開罪。
最後,童貫只好和稀泥,以辛興宗統兵五萬出雁門,進攻馬邑;折可世率軍六萬出府谷,進攻偏關。先合圍、殲滅朔州遼軍,再相機北上取大同。兩軍互不統屬,並約定以先得大同者為勝。王稟部三萬,坐鎮太原府,為兩路後援。辛興宗走東線,距離大同府較近,佔了很大便宜,折可世兀自忿忿不平。王稟被窩在後邊,自忖沒有機會立功,更是氣得半死。
大宋朝廷才把各路將帥安排就緒,遼、金之間的戰局,卻是生了重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