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戰士的命

公元312年，神聖帝國完全統一了整片賽尼大陸（唯一有人類存活的大陸），再向外，便是兇殘而渺無人煙之地：與人類智力相當，其筋骨又更加強健，古老的血脈，流淌於靈魂的詛咒……“太多了，太多太多的文獻在證明，人類，絕不是沒有天敵，只是，它們過於強大，需要被掩飾存在……亞伯，你怎麼認為?”“哈？問我啊？”“咚！”微笑着輕輕將戰刃放在地磚上，立時，伴着一聲巨響，整個地板被徑直壓碎……“陛下，我，”輕鬆自若地重新將那沉重的精金戰刃扛回肩上，“請求率軍討伐，絕不辱沒帝國軍隊的威名！”全場，一片寂靜，包括巴列奧略格斯陛下在內，一時，都沒了聲音……許久，“容我想想，你……先回吧。”“咚！咯吱……咯吱……”

公元312年十月中旬，“咚！”一句重鞭腿狠狠將又一頭溫迪戈摜入岩壁，土石四濺，一隻乾枯但卻極為有力的巨爪猛地穿過碎石，直奔亞伯面門，“啪！”手疾眼快，亞伯甚至連躲也不躲，單憑右手食指抵住，瞬間，滔天氣浪爆發開去，但亞伯身邊卻隱隱縈繞起一層淡淡的金色——戰欲。比怒氣更為純粹，並不抱有殺意的憤怒，只有戰鬥的慾望，這，即是一個戰士所能擁有的最強大的力量，足以破壞，抑制恢復，但卻又不傷及自身的生命能量，也就是所謂的戰欲……“來吧，”默默活動一下拳頭，鬆開又攥緊，戰欲逐漸爆發，“請出來吧，溫迪戈至高的王。”……

“咚！咚！咚！咚……”每走一步，地面都因他而震撼，不知道他的名諱，但，沒有人會不認識那座行走的山峰，身高三米的巨獸——災裔……他是眾神也畏懼的怪物，至今為止，與其對決過的，無一生還……“咚！”一步跨到亞伯面前，黯紅色的頭盔下，是一雙閃爍着血色光芒的鷹隼般的眼——這位老者，有着不輸於他的氣魄……“咚！”同樣向前跨出一步，亞伯毫無懼色，無畏地抬頭直視他的雙目，良久……

“你，”輕輕俯下身去，兩名戰士的臉，相距不過半米：雖然有着精金的面具遮擋，但亞伯依舊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威壓，如果意志不堅定，現在，一般將領，早被嚇得昏死過去，但，亞伯不會……“那個嶄露頭角的青年將軍，是你嗎？”“當然。”微笑着將戰刃輕鬆扛起，“亞伯，帝國第一戰將，我，即是帝國最強的戰力之一。”“很，狂妄。”巨大的長槍，緩緩舉過頭頂，閃爍着令人膽寒的光，“讓我瞧瞧吧，”血色的怒氣，環繞於槍頭，“所謂的帝國第一戰將，是否名副其實。”“轟！！！”……

“轟！！！”“碰撞？很蠢的做法。”煙霧瀰漫開去，殘餘的怒氣將方圓百米之內完全破壞，而巨量的怒氣，則完全作用於亞伯身上，以至於地面也被炸出個深達數米的巨坑……“真令人嘆為觀止啊……”氣，涌了出來，盪開滿是灰塵的空氣，亞伯，依舊一動不動，右手，死死抓着槍尖，任鮮血流過手心：戰欲與怒氣，相抗衡着……“也沒想像中那麼強嘛～老爺子。”掌上血跡，被風抹去，亞伯，也將戰刃從肩上取下，金色的獅子狀戰欲，緩緩成型，“該我了吧？”……

“請便。”語氣依舊淡然，但少了原有的輕蔑，年老的溫迪戈王，摘下了肩上厚重的斗篷，“請讓我摘下它，我不希望妻子的遺物，為戰鬥所毀。”沉重的鎧甲，閃着黯淡紅色的重鎧，老舊，而略有破損，“請。”“好。”“鏘！”一記橫切，亞伯手中的戰刃，被狠狠撞飛，手，也一陣發麻：沒見他出手，但，就像撞上了一堵絕對光滑的城牆，刃部，劃開了，也就是說，防也沒破……“怎麼了，小鬼？”輕輕彎腰撿起深深沒入地面中的戰刃，在災裔的巨手中，仿若一把小玩具而已，“喏，拿好，你的兵器。”“嘖……”不能抑制的火大，亞伯，差點一拳揍上去，“你這老頭，可真煩人。”“是嗎？”……

“咚！”“呃！”整個人橫着貫穿了一座山峰，戰欲護體，直擊得土石四濺，山崩地裂，“咚！”巨手抓着亞伯肩甲又是一砸，整座山，被由上之下徹底坍塌，亞伯，則正掙扎着試圖站起，身上的精金戰甲破破爛爛，很是狼狽……“咚！嘩！”無比有力的巨手輕鬆地穿過碎石並一把抓住了亞伯的右臂，“咚！”“可惡……”拳頭完全起不到什麼作用，那巨手本就堅如磐石，溫迪戈的血脈所帶來的體力又遠不是人類所能類比，“你還在掙扎，將軍。”巨手越發攥得緊了，強烈的痛感，也更猛烈的衝擊起亞伯的神經：抗衡，只能儘力拖延而已……“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可以稱為人類中的絕對強者……”略略停頓兩秒，很快，被怒氣包裹的槍頭，已被操縱着，指向了亞伯的心臟部位，“我會儘力，減少你的痛苦，然後，踏平你們的帝國。”……

“你……”“咔吧！”“嗯？”稍顯驚訝地微微抬頭，頭盔被從正中，一分為二：很快，甚至沒給他防禦的機會……“咚！”動作快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一記朝天腿，力量大到讓他的雙腿也短暫離開了地面，下一秒，亞伯那滿是鮮血，如地獄修羅般的剛毅面龐，已來到了他的面前，“去死吧，你，”風浪澎湃，怒氣，相接，“惹火我了。”……

“鏘！咔！”“哐啷！”“你……做到了……”鹿頭，不，宛如去了皮肉的鹿頭骨頭顱顯出了驚詫的表情，身上那沉重的盔甲也散落一地，發出不斷的巨大聲響，“強大的小子……是我小看你了……”“咳……”暈眩感，血痰湧上喉嚨，甜腥腥的，“我不知道是否該殺死你……”巨大而古老，他並不是什麼怪物，更不會是什麼英雄……“殺死你，太過可惜，若不殺你，卻為我族，帶來無窮禍患……”巨槍舉起，再度放下，“出於對戰士的相惜，你讓我瞧得起，也配贏得，我的尊敬。”“廢話連篇！”搖搖晃晃地站起，亞伯強忍着頭部那想吐的慾望，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那不受控制的雙手去抓住刀柄，“來，”終於站穩了腳，手也勉強能揮刀而已，但……“這已經夠了……最後一擊。”巨大的雄獅，傲慢的百獸之王，張開了血盆大口，“贖罪吧，為你的無端入侵。”“轟！”……

“轟！咚！”硬生生用身軀接下，災裔沒有呻吟，撲面而來的戰欲，像一陣狂風，吹散了他對未來的某些顧慮：自己已很老了，但……“神族暴虐，”古老而歷經滄桑，災裔的嗓音，彷彿在訴說著什麼，亞伯，也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戰刃，屏息凝神，“神，我屠去半數，只因無道；人，我不信任，但因爾等孱弱……我見過太多死亡，也悲痛過族親病死，或死於飢荒……年輕的將領，”“我在，您請說。”“如果你們的帝國真的如你所想，是這片大地未來的主人，也請庇佑溫迪戈們，不至因我不在，而慘遭滅族……”略停頓三秒，粗重的喘息聲中，亞伯，已背過頭去，不忍再看：要經歷過何等血戰，才會有如此傷痕纍纍？而他，卻是拖着如此多的傷痛，與自己依舊奮戰至廝……“我會說與它們去聽，你們，會得到它們的加入與幫助，且先去吧……”“……您小心些。”……

“咚！咚！咚！咚……”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曾埋葬並沉痛悼念過自己戰友之公墓，他的腳下，葬滿溫迪戈一族的戰士們……“強大，對於生命而言，未必就是件好事……就這吧……”小心翼翼地坐下，盡量不去震動腳下的泥土，災裔的身影，孤獨而凄涼……“我一個苟活至今，如此，已近千年……為何不接納我？老友們，等我吧，片刻就好。”輕輕將巨槍插在一塊暫時無人的荒地上，寒風瑟瑟，雪花飄落於他的肩頭，很久，也沒變化……

公元312年10月19日，溫迪戈之王，偉大的戰士——災裔，死於溫迪戈墓場，享年200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