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挖牆腳
廚娘收工回家,才想起後巷子的約定。她到達巷子以後,哭笑不得,趙喜寶已經在地上拿着樹枝,勾畫出一棟樓的雛形,正在苦思冥想,似乎是苦惱該如何佈置。
她輕輕拍一下畫畫人的肩膀,趙喜寶驚得回頭,拍拍手上的灰塵,笑着說道:“姐姐終於收工啦,能不能耽誤姐姐片刻時間?”
“沒關係。我住的地方距離這裏不算遠,我們在路上邊走邊說,可好?”
“好呀,姐姐,我送你回去,”趙喜寶對着茶攤上喝茶的兩位祖宗喊道,“誒!我走啦!你們慢慢喝!”
兩人聽到她在巷子口的呼喚,楚勤之眉毛一挑,想拋下他們,一個人溜了,怎麼可能讓你得逞。鍾廷禮無奈笑笑,日落西山,已是黃昏,天色漸晚,戒備心還是這麼低,怎能放心她一個人四處溜達呢。
兩人起身跟上,楚勤之對着茶攤老闆指了指鍾廷禮,“這位付錢!”鍾廷禮張口想說什麼,茶攤老闆殷切的眼神看着他,他只能趕緊摸出荷包的銀子,扔下一錠,快步跟上去。茶攤老闆眼睛笑得只剩一條縫兒,客官大方啊,剩餘的銀子不用找了。
“姐姐,我叫趙喜寶,喊我喜寶,寶兒都可以,不知姐姐怎麼稱呼?”
“我啊,沈湘蓮,大家都叫我湘蓮。”
“姐姐,真是好手藝,竟會做得如此多的菜,姐姐的見識不凡。”
“沒有沒有,只是單純喜歡做菜,平時也會留心觀察,或者研讀菜譜。只要大家吃我的菜,覺得好吃就特別滿足。”
湘蓮提及廚藝,滿滿都是幸福感。趙喜寶有些猶豫,不知道貿然提出是否合適,但是,一想到掌柜對待湘蓮的態度。趙喜寶便大膽坦露自己的想法,“你這麼好的手藝,有沒有想過自己單立門戶?而且,我看掌柜的態度並不友善。”
“嗨,有心氣兒也沒本事啊!開酒樓,找地盤,請人手,哪樣兒不需要錢。如今在酒樓裏面,每日能拿到一紋小碎銀,已是特別滿足。”
“湘蓮,我看中你的廚藝,如今也想在東州城開一個酒樓。”此話說出口,湘蓮驚訝定住腳步,“你,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年紀還小,還懂這個?”
趙喜寶得意一笑,“開個酒樓算什麼,我還干過很多的行當呢!你方才說的銀錢問題,跟着我一起保管你吃香喝辣的。”
湘蓮打趣她道,“莫非,還想聘用我當個掌柜不成?”
趙喜寶偏偏頭,“有何不可的?只要能掙錢,男子或是女子當掌柜有什麼不同的呢?”湘蓮爽朗一笑,“妹妹當真是想開酒樓?”
“當真!”
湘蓮拿出鑰匙,推開門,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既已到了家門口,我再為你做幾道拿手小菜試試,讓你見見姐姐的真功夫。”
小院落雖然不大,但是整潔利落。桌椅雖然破舊,但是不染塵埃,看得出居住者是個勤快的人。卧室偏小,更多的位置讓給廚房,房裏的佈置擺設簡單,應該是單人居住。
湘蓮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趙喜寶想給她當個副手,卻發現完全不必。一道簡單的文思豆腐,被千刀劃過,最終放在水中成為一朵花。
趙喜寶好奇問問湘蓮,“你都是一個人在家居住的?”湘蓮一邊切菜,一邊搭話。“對啊,原本我是寄居在舅舅家。”
“是舅舅介紹你到酒樓來的么?”
“不是的,天氣大旱,糧食歉收。舅舅家沒有了米糧,便將我趕了出去。我一個人在城中乞討,又被官兵趕出城。”
“官兵趕人出城?朝廷會發賑災的糧食,每家每戶都能領取一份,而且每日也有施粥的場所。”
“妹妹莫要天真,賑災糧食一層層下來,最後到我們手中的,能有幾口喝的!我啊,能夠活着,多虧了城外的山寨。在山寨的收留下,得了一口飯,緩了口氣,就想着來尋舅舅一家。恰好看到富貴樓招聘廚子,大膽去嘗試,做了幾道菜,被掌柜留在酒樓。”
趙喜寶嘗到了湘蓮的辣椒炒肉,雖然食材普通,但肉質鮮嫩,湯汁濃郁,恰好下飯。如果湘蓮有想法自己開一個酒樓,那麼她必然儘力去支持。做生意,就是要合作共贏。生意場,在兩人共同爭奪資源的基礎上,如果只有一個人賺多了錢,那麼另一個的利益就會減少。
趙喜寶與湘蓮商談敘舊,若是決定要開新酒樓,那麼湘蓮與往日酒樓之間的銀錢及人際關係,就需要掰扯清楚,避免以後出現利益糾紛。對酒樓後續的發展,也是極為不利的。
因天氣乾旱,城中的居民減少,大部分的商鋪都改行關門。自從打定主意在東州城發展米行的生意,趙喜寶趁着壓低米價的時間,好好地盤點了街道上的鋪面。遇到合適的鋪面,就會立即盤下。
短短十幾日的操作下來,趙喜寶手上已經有了不少合適的鋪面,開酒樓只需要從中選取,至於裝修裝飾,前段時間米鋪裝修的工人團隊,還沒有散夥。這班人做事情也頗為得力,酒樓的裝修工程交給他們,她完全放心。
趁着湘蓮與舊時掌柜結算的時間,趙喜寶也開始大範圍的招人選人,想做一件事情,不能拖拖拉拉,做決斷時需要小心謹慎,但是執行期間,需要殺伐果斷,不可拖拖拉拉,否則,難以成事。
趙喜寶與湘蓮在廚房裏面共商開酒樓一事,楚勤之與鍾廷禮在外面商議,災后重建的問題。
既然東州城的米價已穩定,把原來各鄉正副糧長兩人同赴江南運糧,改為設正副糧長各一人輪流赴京運糧。進一步將原來軍運、民間運送分離的情況改為軍民兌運。江南的米糧通過民間運送,至淮安或瓜洲交兌后,再由軍運到東州,由此減少漕運耗米。
楚勤之因米倉被毀一事,向京城奏疏。既然皇上採取了緩徵、工賑等舉措進行救災,為了防止官員在救災中奏報不實或徇私枉法,楚勤之建議開設查賑制度,查看被災田畝奏報是否屬實,被災分屬的等級是否合理、辦賑人員是否有貪污行為等。災害發生,會引發欠收、飢荒、流民、疫病等種種問題,進而危及江山社稷的穩定。
“有司旱災傷不以聞者,罪不宥。”鍾廷禮想起皇上在朝堂上說過的一句話。私自隱瞞不報災情的人,罪行是絕不能被寬恕。旱災致使百姓流離失所,卓太傅請求在朝堂上設立管理救災的機構,在中央層面,一個是戶部及其下屬司倉,一個是主管司法和監察的按察使司,地方層面就是府、州、縣各級政府。
若是再次發生災害,先是報災,然後勘災、救災,清還有查賑一項。新設了救災使職,使臣會將朝廷的安撫、賑救與監察職能結合起來。鍾廷禮便是東州城的救災使臣。
鍾廷禮在東州城盤桓的數日,心裏已經有了謀划。“王爺,東州城救災的災後補救,我大致上分成三大塊着手佈置,官府救災、民間救災和個人捐納。王爺,覺得可還妥當?”
楚勤之表示贊同,“若是單靠官府救災,會養出民眾的惰性,遇到問題,不懂自救,若是下一次遇到更嚴重的災害,豈不是坐以待斃。更遑論,旱災過後,極易形成蝗災。”
在民間,商人救災思想早已形成,帶頭的便是趙氏商行。早些年間,江南水患,趙氏及江南富商為了救災,和當地官員一起,不僅捐款賑災,還組織民間力量修繕建築,維護治安。趙喜寶的老爹趙承業當年正在此地收租,他拿出鄉民欠債的所有契約,當場燒毀,並表示:“歲厄如此,不忍相迫也。”當年許多房屋被淹沒,知縣黃祥毫不猶豫地將自己一所空置的宅院騰出來,讓所有受災的鄰居有了暫時的安身之所。
國家富強的階段,經濟發展較快,百姓的數量也急劇增長。不少的百姓手上也會有,寬鬆的糧食銀錢,雖然不指望百姓能拿出多少的銀錢,但體現的是百姓共同賑災的心。只要勁往一處使,旱災遲早會過去的。
楚勤之提醒鍾廷禮,“災后重建,還有更重要的大事,須得儘早準備。”
最有效的預防乾旱的措施,莫過於水利工程的興修。鍾廷禮沒忘記這件事,但抗旱水利既有鑿井開渠等一般性農田水利建設,也包括運河漕運及河道疏浚等大型水利工程。“王爺,我知曉您說的是水利工事,說來慚愧,臣抵達東州城已有幾日,尚未來得及勘測地形。修建水利,端看東州城的城內佈局如何,才能結合地勢,因勢利導,更快速的引水解困。”
“本王這段時日,恰巧鑽研過,已制出地形堪輿圖。明日,我讓西成送與你。”
鍾廷禮起身拜謝,“太好了,在此,感謝王爺的出手相助。”
“不必客氣,我幫的不是你,是東州百姓。百姓乃是國之根本,百姓在,國家才在。”楚勤之研究過鄭國渠,在此次的地形勘測中,發現有可借鑒之處。早在春秋、戰國時期,著名的水利專家鄭國在關中開鑿了鄭國渠,是關中最早和最大的引水灌溉工程。它溝通涇水和洛水,全長一餘公里,灌溉農田四萬餘頃。它不僅解除了乾旱威脅,還提高了土壤肥力和農作物畝產量,使關中自此成為“沃野,無凶年”的福地。
若是能借用鄭國渠的開鑿理論,那麼東州渠的開鑿便是事半功倍。